第三章：勞動教養是毛式奴隸制

再回過頭來說我們當時的現實遭遇。1958年末期，繼大批捕捉右派分子去勞教後，各地又一次大捕普通的人民去勞教，我們這一大批都是中壯年有勞動力的甚至席卷了很多青少年，正象前文所說，根據(國務院關於勞動教養的決定)所規定的勞教對象，我們的絕大部份根本就不符合有關規定的，從以上有關時代社會背景的分析來看，毛澤東要在搞大躍進，每個部門都要不惜代價的大煉鋼鐵和許多相應的基礎建設，而中國還很窮，只能依靠大量的人力，有些項目甚至連一般的人力畜力也適應不了的，公安系統更需要新的免費的人力資源，哪裡有需求那裡就有市場，這一時期的我們就成了需要的對象，成為毛主席的白紙上某些不容易著色地方的顏料，死人和肥料了。當時還沒有「勞教辦公室」， 勞動教養決定書就大疊地放在派出所甚至工廠，學校，各單位的黨支部書記的辦公桌上，一旦接到上級有指標的任務下達，只要挑點人頭填上名字，再根據該人的情況胡亂寫上點該人罪行就行了，多數為了表明自己積極響應上級號召的態度，以求升官而超指標完成任務。捕捉免費勞動力在公安系統來說確實是一條最為方便的辦法，孫子兵法把間諜分為生間死間等等，根據當時大躍進需要去死很多勞動力的需要，我們這些人可以歸類為死勞的。除此以外，對當時我們的遭遇是別無解釋。

我讀過政論家胡平先生的一篇文章，題目是(勞動教養和留場就業)評價。胡平先生的論述精辟和深刻，主要是分析勞教和就業的性質，其中談到「因為勞教不須經過任何司法程序，因此就成了當局隨心所欲的整人工具」，有的地方為了創收「把勞教作為最有效的敲詐勒索的手段」。恰恰沒有談到象我們這種情況的，可能胡先生手頭沒有關於我們這一代這一批人的資料吧，歷史上可能沒有任何記載在那個特殊時期共黨特殊需要的我們這一批人，可能胡先生談的是現在的勞教情況，是現在的共黨中央把勞教作為對異議人物的整治對象以及地方當局處置他們的麻煩人物的手段，或拿來做敲詐勒索的手段，但是勞教制的實施內容是奴隸制，這是不會變的。據我所知，當時我們這批人中沒有適合上述情況的，既不是毛澤東要整的知識分子所謂右派，也不是上級要整的對象，更多的是敲詐不出油水來的窮光旦，歷史上沒有記錄有關我們這樣的情況。

因為當時的這一大批人中沒有作家，沒有大人物，就算有，其中能寫的早已屍骨無存，我們是反右及安置他們的多數去死地以後的另一種勞教，很容易被忽略掉， 然而抓這批勞教的任務和目的與以前抓妓女，抓無業人員甚至抓右派都不一樣的，沒錯，在抓人時，頂頭上司是會挑些平時不喜歡的人去充數，但我們是大批的，是全國範圍的，當時下批捕指標的決策者決不是單單為了整人和整頓社會秩序，也不是單單為了製造階級敵人和樹立社會對立面。胡平先生沒有寫我們是可以理解的，勞教制就是數百年前白人去非洲抓黑人當奴隸的翻版，正象胡平先生所說勞教不須經過任何司法程序，當局可以隨心所欲地抓人，所以抓甚麼樣的人就根據當時當局的需要了，現在當局可能已沒有50年代這樣的需要，也沒有50年代可以為所欲為的社會政治形勢，勞教對象也隨著變動，但只要勞教制度存在，當局隨時都能改變勞教的對象，現在很多的正義人士在努力促使中共廢除勞教制，我想在實際上還是白費勁，縱然當局一時因形勢需要廢除了它，但只要獨栽極權繼續存在，它隨時都可根據它的需要恢復它，或換湯不換藥地另立名目。

我曾經和幾位美國朋友們討論過關於以前美國的奴隸制問題，談到當年美國南部的農場有大量從非洲抓來的黑奴，美國也有從滿清中國搞來的大量中國勞工，我的問題是為甚麼沒有聽說有將中國人強迫為奴隸的？有人回答是因為中國人有長期的文明歷史，比較聰明，會反抗會鬥智，不好控制的。這話有道理，但也並不完全對，共產黨就辦到了。因為美國農場的奴隸主都是私人的，地盤有限制，奴隸逃出他的這個範圍，就難以再捉到。共產黨能辦到是因為那時全國一盤棋，到處是黨天下，人們無處可逃。奴隸主的奴隸是化錢買來的，奴隸有金錢的價值，捨不得隨便殺戮，而我們這些人則不用化錢買，死一批就安排個甚麼名堂再去抓一批，中國人要多少有多少的，設定勞教制度就能帶來那麼用勞力的方便。共產黨抓奴隸是和過去的奴隸販子抓奴隸在形式上不一樣，奴隸販子抓奴隸是一種不加任何掩飾的暴力行為，共產黨則先對人橫加一個罪名用政府的名義去抓，把他們從人民中分離出來。而沒有被攤到的人，一方面慶幸自己沒有被攤到，另一方面出於對共產黨的要相信黨相信政府的宣傳，認為被抓去的人一定是壞人，不但對被害之人無任何同情，有的還要投井落石，這好象在廣州的飯店活吃猴腦，猴子們被關在一個籠子裡被挑選著去活開腦子，食客們手拿一根沾了白粉的棍子伸進籠子去點那只選中了的，那只猴當然恐懼地往後躲，而籠裡其它的猴子就紛紛將那只被食客選中的猴，將她推出來，我覺得這種情況和共產黨搞群眾大會整人時的情況真的很類似。對一個終於活下來的我，二十年的痛苦的勞教生活給了我這樣一個實際認識，就是勞教是換了個名稱的奴隸制。但願我的記錄能對歷史有所補充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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