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約見黃渤的地點位於他家小區的茶座,剛下飛機的黃渤由助手開車接回家。眼看採訪時間到了,黃渤的車子卻在他家小區前的立交橋上拐錯了。看來,黃渤的確很忙,所以很路癡,對於北京的家,他真的無暇搞清周圍的狀況。10分鐘後,黃渤一身齊整的休閒裝扮現身。最搶眼的,不是他經典的癲狂表情,而是那張白淨、細滑的臉,完全不是銀幕裡掛著彩、蓬頭垢面或表情扭曲的糙老爺們兒。他接受採訪時的態度收斂斯文,反而讓人產生某種錯位感。於是,我們的交談便從他的銀幕「苦難」經歷開始。
《鬥牛》無數狀況出現,恨不得打人的心都有
鑽下水道,遭人狂扁,永遠破衣爛衫,污泥混著血漬,黃渤就是以這樣一種倒霉催的形象走紅銀幕。這讓他常常發出感歎:跟著寧浩,只有最苦,沒有更苦;只有最髒,沒有更髒。2006年聖誕節,他拍《瘋狂的石頭》,從井蓋裡鑽出來;2008年《瘋狂的賽車》,又是聖誕節,他在下水道一呆就是十幾個小時。能這麼折磨黃渤的還不只寧浩一個人,導演管虎也算一號。當年,還是歌廳駐唱歌手的黃渤正是因為拍了管虎的電視電影《上車,走吧》,開啟了自己的大銀幕生涯。時隔多年,黃渤被管虎拉去拍電影《鬥牛》,原本一個半月的拍攝週期,卻生生拉長到了四個月。讓黃渤更沒想到的是,他拍了目前為止最苦、時間最長、重拍條數最多的一部戲,但也是黃渤自認最滿意的一部。完工那天,這個同伴眼裡的老頑童不禁仰天長歎,嚎啕不止。
《鬥牛》,顧名思義,牛是黃渤要搞定的傢伙,和牛之間的較量讓他真正領教了什麼叫牛脾氣。「有馴老虎的,馴猴子的,馴獅子的,馴馬的,馴什麼的都有,可你聽說過馴牛嗎?沒有吧,因為這哥們兒脾氣太倔,不配合啊。」經常是,黃渤在前面演,靈感來了,狀態奇好,突然導演喊停。回頭看,牛蹲下了,只好重來。過一會兒,牛抬頭了,停。牛吃草了,停。牛反芻了,停。牛進畫的時間不對,停。牛把繩子拽走了,停……「無數狀況出現,打人的心都有。」
導演喜歡拍長鏡頭,於是,黃渤每天便在滿是碎石塊的山路上狂奔,一座山,一口氣衝上去,一拍就是30多條。「從來沒有一部戲拍到一半就快堅持不住了,每天坐車去現場時我都告訴自己,總有殺青的那一天。」《鬥牛》拍完,黃渤一共穿漏了37雙鞋,他衝著管虎拍胸脯:「我可以參加奧運會了。」
外形上,黃渤依然不樂觀,每天臉上貼五種膠,牙上有黑膠,嘴唇上有乾裂膠,臉上有乳膠,上面有凍傷、刀疤,頭髮上也抹著膠。這張臉幾乎全糙了,卸完妝臉疼得不能碰。現在想起這些,黃渤肝兒直顫:「對這個人物,我下的心思太多了,苦的沒法想像,這麼說吧,寧浩的戲苦不苦?這部戲比寧浩的戲苦幾倍。」
讓黃渤竊喜的是,《鬥牛》等來好消息,影片入圍威尼斯地平線單元,9月將登陸內地各院線。在影片試映會上,觀眾反響很好,大家跟著黃渤笑得稀里嘩啦,哭得也稀里嘩啦。片中,黃渤飾演狡黠卻守諾的農民,負責看管共產黨留下的補給傷員的奶牛,期間,國民黨、日本人、土匪、難民,紛紛打起了奶牛的主意。黃渤說,在戰爭大背景下,動物身上反而體現了更多的人性,人身上卻暴露出殘暴無知的動物本能,可以說,這是一個喜劇式的悲情電影。
或許是對《鬥牛》傾注的情感太多,黃渤反而比任何一部影片公映前都顯得緊張。他當著記者的面毫不掩飾地向經紀人表達自己的擔心:「《鬥牛》其實我特擔心,試映時反映特別好,但唯一一點,戲不太好宣傳,沒有大明星、大投入。」
我一直在冒險的狀態裡,搞不好會挨罵,但不嚐試是不對的
「沒有大明星……」黃渤無心的一句話讓記者印象極其深刻。即使憑藉「瘋狂」系列成功跨入「億元俱樂部」男演員行列,即使一年當中有11部作品已經或即將公映、正在或即將拍攝,令國內眾多一線藝人望而卻步,黃渤依然保持著成名前的草根心態。有媒體曾將寧浩與黃渤組合看作是新一代的「馮小剛+葛優」,黃渤聽後卻被這樣的比喻嚇了一跳,他搖著頭,用一種低姿態作答:「完全沒法比,你沒法跟人家的成績包括各方面比,人家是靠多少片子積累起來的。」
一直以來,黃渤都是以實習生的心態在努力,畢竟算不上科班出身,畢竟真正入行不過兩三年,他不希望只局限在「黑皮笨賊」式的表演模式裡,而是嚐試各種改變,傻的、老的、壞的、唱的、跳的、荒唐的。就算不成功,還可以重來。「這事我想得挺清楚的,之後拍的片子,危險性挺大的,有些片子搞不好會挨罵。但是,就因為怕挨罵你就不接了嗎?永遠躲在自己的殼裡?躺在以前有的小成績裡?現在,有不少劇本給我,一看,就是《瘋狂的石頭》裡黑皮又干了點別的事。我覺得再花那麼長時間,做完全重複的事,沒意思了。
也有不少人勸我,把一種表演方式做好了,你就真可能成為周星馳了。說實話,這麼想也對,如果真把喜劇做到頭了,一說到中國喜劇演員,就會想到你,當然OK。但自己老覺得不滿足,演喜劇大家認為成功,但是我沒有嚐試過別的啊,並不代表別的就不好。所以,我也想在不同的方面多去嚐試,比如在《倔強的蘿蔔》裡演一個老頭,《鬥牛》裡演一個老鰥夫,《蛋炒飯》裡演一個傻子,還有接下來拍的一部音樂片。可能我一直都在冒險的狀態裡,但我覺得不嚐試是不對的。」
賊心不死,歌舞情結作祟
馬上,黃渤將入駐一部歌舞電影,在接受完記者採訪後,他將趕到錄音棚為新片錄歌,實際也是在開嗓找感覺。在成為演員前,黃渤唱過7年歌廳,當過8年舞蹈老師(唱歌和跳舞的時間重疊),第一次考學考的不是表演系,而是音樂劇班。現在,終於有了一部名正言順的歌舞電影找到他,讓他躍躍欲試:「可能是歌舞情結作祟,賊心沒死吧,老想嚐試一下。」但重回老本行,他竟有些不知所措。「畢竟離開這麼多年,過兩天就拍了,我到現在還是暈著的。」
說到音樂,黃渤曾經有過兩大夢想:一、看邁克爾.傑克遜的現場演唱會;二、看正牌的音樂劇演出《貓》。當年邁克爾對他的影響至關重要。「早期唱歌,我都是被他的光芒所普照,那時我就發誓,如果他來中國演出,無論我身上有多少錢,只要買得起票,我一定去看。現在這個願望不可能實現了。另一個就是《貓》。那次我去人民大會堂坐在第二層最後一排,看臺上那麼一小點人,看完了還是特興奮,結果人家告訴我這不是倫敦的《貓》劇團,是澳大利亞的。」
我跟寧浩搭配會讓人把嘴咧起來,這很危險
在兩部「瘋狂」系列影片之後,寧浩率領團隊集體轉型,拍攝西部公路片《無人區》。在這部影片裡,禿頭的徐崢長出了一頭秀髮,「黃毛」的黃渤卻被剃光了頭,刮沒了眉毛。
和徐崢相比,黃渤的戲份不多,但他一樣提前兩個月去戈壁灘體驗生活。片中,他飾演一個另類的反面角色,一個捕鷹者,把徐崢害得很慘。「以前演的都是小混混,這回是大壞蛋,我和導演商量過了,把所有喜劇元素從我身上全部刪除。原來有很多挺喜劇的東西,包括審問徐崢,包括中間有很多的錯位。後來我們想清楚了,既然做,就做得徹底點。尤其我跟寧浩的搭配,會讓人產生聯想,看到我的時候,就會讓人把嘴咧起來,這挺危險的。所以,我們完全不留一點這樣那樣的喜劇元素。從造型到語速到態度,更多的都是給對方一種壓迫感。」
觀眾審美水平提高了,原來光看皮,現在看餡了吧
放眼當今銀幕,已不再是花樣美男稱霸的時代了。無論觀眾還是導演,更為看中的是一個演員能否賦予角色以個人魅力,一批「醜男」相繼出爐,孫紅雷、黃渤、郭濤、劉樺等。「醜男」同樣擁有自己的大批粉絲。他們塑造的角色以小人物居多,但均以個性取勝。查閱他們的履歷,其實出道多年,並非一夜成名,從藝歷程坎坷。
於是,記者問黃渤醜男成功的秘籍是什麼,他咧著嘴,滿臉開花地調侃道:「觀眾的審美水平提高了,原來光看皮,現在看餡了吧。」大笑過後,他恢復正常表情,繼續說道:「觀眾對單一的美男肯定不能完全滿足了。帥當然好,帥比我們提前一步先取悅觀眾的視覺,看起來就讓人賞心悅目,觀眾首先對人物的好感就已經建立起來了,不挺好的嗎?對我們來說,就得比別人多下幾倍工夫。」
形 「丑」根本打擊不到黃渤這類有專長的人的自尊心。他說:「我知道自己長什麼德性,但我沒因此而自卑。我上學時為什麼敢報音樂劇班,因為我能唱歌,能跳舞,喜歡表演。我以前看國外音樂劇,裡面什麼樣的角色都有。但我考的時候,招的全都是帥哥。我覺得這是不對的,包括後來演戲,我都認為特點要比統一共性更重要。」
以前餓慣了,突然來這麼多飯,扔了可惜
拍戲,排話劇,配音,唱歌,客串主持,各地宣傳,這一年,黃渤的曝光率出奇的高。中國電影市場回暖僅僅幾年,一年累積作品能夠達到11部之多,這個數字聽起來的確很嚇人,用「瘋狂」形容他的工作狀態似乎並不過分。黃渤笑說:「可能以前餓慣了,突然來這麼多飯,扔了會覺得可惜。」
所以,從明年開始,他準備調整自己的工作節奏。「我的理想是一年能好好拍一部到兩部戲,否則天天在工作,離生活會越來越遠。而生活真是你繼續創作的基礎。」
很多時候,黃渤更願意回到草根時的生活狀態,坐回地鐵,收工回家去市場買菜,然後回家給老婆做飯。「這才是生活中最根本的東西。我不想讓工作把自己的生活毀了。現在拍戲還是積累,明年吧,明年打算自己做一部商業電影。」
再往後的打算,當然是可以像身邊的寧浩、徐崢、管虎、郭濤一樣,和老婆一起生一個健康可愛、聰明漂亮的娃。
黃渤與「狐朋狗友」
劉樺:年紀最大,但談不到什麼尊敬,有時候就叫他「老東西」。他有時候瞎找理由,我就罵他,你就是懶,找那麼多理由幹嘛。
他們叫我黃老師,因為我老較勁。這次排話劇《瘋狂的瘋狂》,現場出什麼錯,我下台就愛急,一急,劉樺就恨不得上來咬我。
郭濤、徐崢:他們都挺學院派的,屬於愛講道理的。徐崢最喜歡引經據典,他的生活環境一直比較知性,從小在劇團看別人演戲,又是童星,生活裡沒我這麼下里巴人。朋友在一起,就是志同道合,取長補短。
黃渤2009年之「瘋狂」作品
《鬥牛》——花的心思不次於賽車,說實話,這部戲有足夠的空間展示我的表演。
《蛋炒飯》——講了一個人很多年的故事,很多歷史大事件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有點像《阿甘正傳》的故事結構類型,人也有點傻傻的,卻總是因禍得福,包括愛情。
《倔強的蘿蔔》——演了一個愛好科學的小老頭,別人欠他錢,他一直在追討,結果事與願違。
《唐吉訶德》——導演阿甘很早之前就跟我說過,現在還在調整,他想做一部純立體的影片,《堂.吉訶德》本身講的就是俠義,中國跟國外意識形態不一樣,他們要的是自由理想,中國古代要的是君君臣臣,是往裡收的,現在要找一個好的契合點,把故事合理地變成中國式的。也好,挺有意思的,可以嚐試一下。郭濤、劉樺,我們這次重聚,彼此都有默契,剛跟劉樺演了一部話劇,大家的路子是通的。
《無人區》——以前接觸這樣的角色極少,或者說沒有,無章可循,說話還要說當地的新疆土話。得想方設法去體驗生活。
《越光寶盒》——演了這麼多喜劇,劉鎮偉曾經拍過那麼多經典電影,包括周星馳的,不跟他合作會遺憾,也想看一下他們的喜劇是怎麼做的。
《鐵人》——拍《鐵人》時覺得那個片子能拍成什麼樣呢?大家都爛熟於心了,沒想到拍得很精彩。我的生活戲刪掉很多,因為篇幅原因,其實裡面做了很多嚐試。
《瘋狂的賽車》——想把它做到極致就不再做了,所以做的複雜程度有點高,觀眾看了挺累的。其實這種戲寫起來特別難,不能有一點漏洞,鏡頭量也比一般戲大很多。《賽車》2400多個鏡頭,可以拍三部文藝片了。
《瘋狂的瘋狂》——緊張,下面烏壓壓一片人,上去就好了。話劇跟拍戲不一樣,它能讓你現場興奮起來。
《愛,不折騰》(暫定名)——和美女有愛情了,這挺令我恐懼的。
《麥兜響噹噹》——試過河南話、天津話,感覺還是家鄉的山東話最好。
來源:新浪娛樂 選稿: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