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鳥的國度─第四幕第二景 雪兒在鳥國
【大紀元5月16日訊】雪兒到過許多雪鷹從未去過的地方:高山、深谷、洞穴,理解了發生在外表平靜的鳥國裏稀奇古怪的事,接觸過性格迥異,有各種怪癖的鳥類,她的同胞……
雪兒跟隨鴇來到乾燥的草原,住進了築在地下的巢。「嫁雞隨雞」,這是雪兒娘在雪兒離家時千叮囑萬叮囑的。「嫁鴇隨鴇,不就是這麼回事?」說著,她那一雙剛毅的老金眼裏流下了淚。
和鴇想像的一樣,雪鷹的羽毛摸起來滑膩又奢侈,把手探進去,整隻手消失在裏頭,像是消失在一團暖雪裏。無論在觸覺或者視覺上雪兒都是頭可鳥兒。雖然她的翅展開來時比鴇要有力,在天空飛得遠比鴇要高,她收起翅來蹲在地下的模樣卻是無比的柔順靜美,惹鳥憐愛。鴇自然是十二萬分的滿意,夜深人靜時想起來不由得仰天大笑,覺得這監察到底沒有白當。
「來,俺唱個歌兒給你聽?你們雪鷹就愛這調調。唱歌給雌兒聽——這是哪朝哪代的事?男尊女卑這新趨勢你懂?」鴇圍著雪兒跨一雙白襪長腿一圈圈踱步。
「話說回來,你這可鳥兒瞅著怪招俺疼的,俺就破例給你唱支老歌兒聽?」說罷鴇扭著身子,彆彆扭扭唱起不知打哪學來的老鴇之歌,唱得荒腔走板活似狼在夜裏磨牙,聽得雪兒渾身不是滋味。幸而蜜月一過,鴇再沒把這唱歌的事提起,徹底施行起父系社會的家長制,唯我獨尊起來。
吃了許多心靈想像不到的苦頭
雪兒初初來到鴇的世界,沒見過雪鷹的鴇對這頭新奇的鳥兒愛不釋手。對於這些高頸長腿,笨拙的大鳥,居住在遙遠寒帶苔原上的雪鷹簡直是天鳥一般,左右瞧不夠。無論是老太婆還是少年郎,善妒的母鴇還是無邪的幼兒,沒有一個不對雪兒一見鍾情,都想伸手摸摸她那厚厚軟軟的雪羽毛。鴇不免提防些,出門去四方巡視前,千萬交代子弟保護好雪兒,不準輕舉妄動。牠十分理解自己的同類。
「仔細你們的腦袋!」
過了幾年,鴇巡視鳥國得心應手起來。牠不由野心勃勃,刻起一枚王家徽章別在胸前四處行走,回家的時間少了。
「獨豹是我的別名。鴇從來不是安份的家鳥,嘴大吃四方,這話可不要應在我身上?」想著不由粗聲粗氣地嘎嘎叫起來,朝更遠處住著稀有的綺麗鳥兒的地域進發。
很快,雪兒淪落到一頭又一頭鴇的手裏。同時雪鷹的漂亮在鳥國傳開了,哪個不知道要說迷人有趣,沒有鳥比得上生活在苔原上的雪鷹。鳥兒甚至給雪鷹取了個別名:胴體鷹。的確,雪鷹那豐饒的身子裹在厚軟冰涼的羽絨裏,豈不是和一座迷宮,一座華麗的宮殿一樣?無論是天真的、浪漫的,還是邪惡的,誰都想把自己迷失在那慷慨的、善的羽毛裏。而雪兒那一雙純淨的,無所抗拒的金眼睛更是叫鳥放不下,百看不厭。所謂可愛,那要在小孩一般天真,豐盈的羽翎帶有一種獨特的感官性的雪鷹身上才得到了最高的印證。
鴇之外,一向行事專斷的鳶、禿鷹、烏鴉都對雪兒動了鳥不該有的念頭。牠們飛到鴇聚居的領土二話不說把雪兒搶走。紅顏薄命,在鳥類原來也是如此。命運乖舛的雪兒輾轉在孤僻又陰沉的蒼鷹、禿鷲和聒噪的烏鴉手上,吃了許多她的心靈想像不到的苦頭。和牠們的心性一樣難捉摸的是牠們的巢穴。那樣的巢穴和氣候是絕對不適合雪鷹居住的,幾千年來,沒有一頭雪鷹到過這些背離牠們天性的地方。
身上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更多猛禽加入這場爭奪戰,梟、鷂鷹、猴面鷹,甚至以海為家的信天翁,沒有一個落後。這些鷙鳥一頭頭生得凶狠,在雪兒面前牠們陰沉沉地注視她,把自己巨大的影子籠罩在她身上,想出各種法子折磨她。似乎是,雪兒那無辜的模樣激起了牠們內在無法滿足的欲望,唯有把她圓潤柔軟的身子打碎了,那欲望才能稍解。
雪兒的羽翎髒了,斷裂了,金眼睛黯淡了,挺直的身軀彎了,雙腳不再並立如一個兵,軟弱地耷著。誰都看得出來,她瘦得厲害。她有許多年沒有飛了。鷹們不允許她。一頭自由飛行的母鳥哪能勾起雄鷹的興致?尤其這是一頭一旦升天,飛得遠比自己要高的母雪鷹,傳說中山神的使者。鷹把雪兒鎖在鐵鏈上在她頭頂盤旋,喉嚨深處發出興奮的嘎嘎聲。那奇特的,不似鳥鳴的聲音頭一回在鳥國響起,傳到了天上。
過了幾年,鷹乾脆挑斷她左翅上的一根筋。後來鷹的世界把這手法在雌兒中普遍施行起來,一代代彼此這樣傳說:
「要叫那些雌兒斷了飛的念頭輕而易舉!不就是根筋麼?左邊的、右邊的,哪邊都行。」
雪兒並沒有如她娘希望的那樣戴上什麼帽子,卻是戴上了金鏈子、寶石、珍珠。她厚厚的翅羽上纏繞一串串小鈴鐺,腳上圍著銀環,胸前掛著彩色玻璃珠。頭上圍一條小小的透明絲巾,絲巾的顏色不斷變化:翠綠的,粉紅的,豔紅的。她的粗脖子上掛著女奴戴的,閃閃發亮的鐵飾。那是她最迷人的部份。
雪兒到過許多雪鷹從未去過的地方:高山、深谷、洞穴,理解了發生在外表平靜的鳥國裏稀奇古怪的事,接觸過性格迥異,有各種怪癖的鳥類,她的同胞。她到過不適合自己居住的草原,沒有地方歇腳的大海,濕冷的洞穴。她吞下自己的腸胃難以適應的蟹、青蛙。在禿鷲和信天翁的家鄉,她吞下來源不明的腐肉、廢棄物。在每一個奇異而孤獨的地方,她的主人在她身上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為了紀念她到過的每一個地方,她戴的珠寶一件件增加了,壓得她抬不起頭來。
住進鳥國的第一家瘋鳥院
在猴面鷹的手上,雪兒度過了最難堪的歲月。這草鷹築巢在隱蔽的草叢中,夜裏在墓地出沒,飛行時飄忽不定,淒厲的鳴叫混似黑暗裏的孤魂野鬼。牠強迫雪兒吞下自己銜回來的鳥卵和爬行的惡物。雪兒吞不下去一口嘔了出來,牠在一旁弓著大腿蹦跳著,把一對黃翅打開來尖聲厲笑。牠邪惡的臉和牠不似鳥卻似爬蟲類的,布滿了斑點的涼滑的身子叫雪兒害怕。那一張集猴子和鳥於一身的大臉盤上深幽的大黑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叫人脊骨發涼的東西。而牠腹部、發達的大腿上赤裸潮濕的蛋黃色叫誰見了也要毛骨悚然。
「這是什麼?」望著草鷹俯身而下,鬼也似的一團大盤臉,雪兒以為自己是在一場醒不來的噩夢中。雖然不比其他鷹要大,猴面鷹在雪兒身上刻下的傷痕比其他鷹要深,難以癒合。很久以後,牠在她心上留下的殘酷記憶時常讓她大叫著流一身冷汗驚醒,像是有什麼惡物鑽入她的夢,把它染成猩紅。
雪兒年紀漸漸大了,背鴕了,羽毛一根根脫落,露出誰也不敢逼視的淡粉色肉來﹔ 她美麗的金眼睛混濁了,迷朦了,圓滾滾的脖子塌陷了,然而她仍舊戴著寶石、金鏈子在地上緩緩行走,斑駁的腳上戴一圈圈銅環。鷂鷹叼一頭帶血的野兔飛回巢,望著在地下拖著鐵鏈踉蹌而行的雪兒,詫異地想:
「這就是萬鳥迷雪兒?這就是當初俺和老鷹大打一架好不容易搶來的,那赫赫有名的胴體鷹?」
鷂鷹並沒有把雪兒送回她的家鄉,卻把她送入了瘋鳥院。雪兒戴著琳琅滿目的項鏈、珍珠,鴕著背,邊走邊拔自己脫落的雪羽毛,湊近她視力衰弱的眼左瞧右瞧,喃喃自語。「這是哪個的羽毛?忒骯髒!」一跛一跛的腳上銅環一路發出咚咚的悶響。進瘋鳥院的那一天,她把所有顏色的絲巾都戴到了頭上:紫色、翠綠、大紅。
那是鳥國成立不久的第一家瘋鳥院。◇
本文轉載自《新紀元週刊》第118期【創造】欄目(2009.04.23~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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