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長青:中國人都是「熊貓」嗎?
【大紀元5月11日訊】前一陣子從新華網上看到報導說,北京有警車開道,萬人送行,百家媒體採訪,但離開的不是國家領導人,而是八隻「大熊貓」,從動物園去機場,乘飛機回老家四川。
這八隻熊貓,是中共辦奧運時,特地運到北京供外國運動員和遊客觀賞的,所以被稱為「奧運熊貓」。這年頭在中國,什麼東西跟奧運沾上邊,就有特殊性。全球傳遞奧運火炬的中國運動員在巴黎被人權人士抗議,法國貨在中國就被抵制,法商在中國辦的企業「家樂福商店」等就被圍攻。而幾隻動物,和奧運連到一起,就成為上百家媒體報導的中心,並享受萬人送行、乘飛機返家的待遇,理由是它們為奧運立了功。報導說,當局怕它們暈機,還特別準備了礦泉水,提供了加餐:嫩竹子、蘋果、胡羅蔔等。
在中國有那麼多失業下崗者需要幫助,那麼多農村的愛滋病人需要關注,那麼多因沒有醫療費而被拒在醫院門外的患者需要援救的情況下,更不要說四川大地震後,那九萬遇難者的家人,以及成千上萬傷殘者的醫療、生活等照顧問題,中國政府卻拿出這麼多人力、財力、精力,以及報紙版面、電視鏡頭,給幾隻動物。
我三十歲才第一次吃到香蕉
上萬人送行,這是多麼大的場面。這種政治高於一切的滑稽,讓我想起少年時文革中親身經歷的同樣荒唐:
文革開始時,我是小學六年級學生,地處黑龍江一個偏遠縣城。對文革到底是怎麼回事,完全不清楚,只看到不斷的批鬥會、批判會,氣氛火爆,成天象打架似的,而且經常真的大打出手。除了鬥爭,八億中國人的全部娛樂就是八個樣板戲,人人都會哼出幾個曲調。
在那樣政治氣氛緊張,人們心情煩躁而亢奮的日子裏,突然有一天大喇叭(全縣城到處都是大喇叭,用它通知活動和進行政治動員等)說,要全城集合,到火車站迎接毛主席送給我們的芒果。
一打聽,才知道芒果是一種水果。因為在東北那種寒冷之地,不要說芒果,連香蕉、菠蘿(臺灣稱為鳳梨)、蘋果都幾乎看不到。能吃到的水果,除了西瓜、香瓜,就是今天的蔬菜,什麼黃瓜、西紅柿之類;而且只有夏天非常短的一段季節時間才有,很快就不知道何為水果了。我是三十歲到了中國的南方城市深圳之後,才第一次吃到香蕉。以前知道香蕉這個水果,是因為報上說,在臺灣,老百姓靠吃香蕉皮過活,「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那時就納悶,臺灣人吃香蕉皮,那香蕉瓤都到哪裏去了呢?
說芒果不好,就是反革命
小縣城的十多萬人,敲鑼打鼓,聚集到火車站。在少年時代,火車站在我眼裏是一個很刺激想像力的地方,因為從那裏可以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它連接著外部,那邊或許是一個不同的世界。由於從來沒見過芒果,於是充滿了想像。「果」這個詞,讓人想到所有好吃的水果。而「芒」字,字形和發聲也都好像很帥,有鋒芒,有稜角,有光芒。當時在我的想像中,它一定是最好吃的水果。還幻想著,可能原來叫「王果」,被東北話給說成了「芒」。後來才知道,芒果真的被稱為非洲水果之王。
那個迎接毛主席送芒果的場面,永遠刻在了我少年記憶的深處。因為那天實在是很特別,幾萬人,在那個塵土飛揚(當時全縣還沒有一條柏油馬路)、擁擠、破爛的火車站前,歡聲雷動地一次次高呼毛主席萬歲,感激毛主席給了我們芒果。
其實這兩筐芒果,是當時的剛果總統訪問北京時,送給毛澤東的非洲特產。毛主席又把它送給了工人階級。那時候中國工人階級的地位,和現在可謂天壤之別,他們是「領導階級」,共產黨是這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
今天想來,實在是滑稽,人家送你水果,你要再送人,只能送給哪個人,哪群人,怎麼能送給整個工人階級呢?工人階級只是一個抽像的概念,哪是具體的人呢?可當時全中國各地都在歡迎毛主席送的芒果,誰也不去想這種邏輯和常識問題,而且也不敢想、不敢質疑,一瞬間的不同想法,都被視為罪過,當時的口號是「狠鬥私心一閃念」,一閃念都不行,你還敢「定格」嗎?那等於是找死了。
後來看到有人回憶文革說,黑龍江建設兵團一個副連長在雲南當過兵,駐地產芒果,他吃過,只因說了一句「芒果在當地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被撤職,打成「反革命分子」。最近還看到一篇回憶文章說,四川一個鄉下牙醫,因為說了一句毛主席送的芒果「像一個紅薯沒什麼看頭」,就被逮捕,因不服,後來居然被以「現行反革命分子」罪槍斃了。
全中國只有一個大腦
整個歡迎活動,進行了幾個小時,那個運載毛主席芒果的火車終於進站了,於是鑼鼓聲更震耳欲聾,口號聲更聲嘶力竭,好像毛主席本人就要出現在眼前了。
可是當警車開道、幾十個人抬出那兩個大芒果時,我驚呆了,這哪是水果,分明是兩個大塑料模型而已,由於是塑料的,輕飄飄、搖搖晃晃;而且那個芒果的顏色,好像也沒有塗好,花裏胡哨,更顯得是假的。我當時的心情很失望,因為以為是「王果」的芒果,怎麼是這個樣子?好像期待一個獅子,結果來的是一隻老鼠。
但周圍的人,那些大人們,好像根本沒有我這種心思,他們跳呵,唱呵,高興呵,流淚呵,感動得好像肚子裏都塞滿了芒果、王果,他們已經成「王」了。就這樣折騰了差不多一整天,滿街的塵土,滿街的垃圾,滿街的興奮,最後是滿街的疲憊不堪。全縣十多萬人,放棄了所有的工作,所有的家務,所有的個人時間,鬧騰了一整天,為的是兩隻塑料模型的芒果!這是我少年記憶中最荒唐的事件之一。
所以今天看到中國人又成千上萬地出來,歡送幾隻熊貓,就感到像當年萬眾歡迎幾個假芒果那樣可笑,那樣滑稽,那樣不思議。當年的瘋狂可想而知,因為那是一個多麼封閉的時代,全中國幾億人,只有一個大腦,就是毛主席指揮我前進。如果那個時候毛主席下令打臺灣,解救吃香蕉皮的臺灣同胞,可能中國人的屍體把臺灣海峽填平了,還要向前衝。
從芒果到熊貓,都比人重要
可今天,畢竟距離文革已經四十年了,中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尤其在物質層面。有次在網上看到我度過少年時代的那個縣城,居然也有很多高樓大廈了,原來的那個迎接芒果的火車站,早就被現代化的建築所取代。可是,從警車開道、萬人送熊貓,百家媒體爭相報導來看,中國人的群體狂熱,還停留在四十年前迎芒果的階段,沒有多大根本性的改變。只不過那個時候人們迷信的是毛的個人權威,而現在則是「國家民族」的所謂「國威」。奧運,就被視為提升中國地位形象的機會,於是幾隻動物,也由此身價百倍。而個人的命運,個體的價值,則被淹沒在這種群體主義、民族主義狂熱之中。
從芒果到熊貓,中國人還在被政治意識形態洗腦而不知。當年迎接芒果那種毛式共產主義不靈了,現在共產黨玩的是熊貓、奧運、中國、民族這些可以煽動群體瘋狂的概念。表象不同了,但實質是相同的,都是在群體的名義下,無視、踐踏,甚至泯滅個人,於是才出現熊貓比人更重要的滑稽劇。
——原載臺灣《看》雙週刊2009年5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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