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

台灣要聞

著名小說家嚴歌苓「為講故事活著」

【大紀元5月1日訊】(大紀元記者岳芸台北報導)在台海兩岸頗富知名的小說家嚴歌苓,隨著美國外交官夫婿在台灣定居已經三年,她的夫婿任期屆滿,他們將離台轉赴歐洲。在美國在台協會的邀請之下,4月30日下午在美國文化中心,嚴歌苓以「為講故事活著」(Living to Tell the Tale)為題,暢談她創作小說的因緣,以及具備哪些特質能成為優秀的小說家。

嚴歌苓1958年出生於上海,12歲(文革期間)考入成都軍區,參加解放軍,在一文工團當了八年的舞蹈演員;20歲在中越戰爭前線當過戰地記者。1986年在中國發表第一部長篇小說。1988年第一次去美國,參加美國國務院國際青年寫作。1989年赴美進修,獲有美國芝加哥哥倫比亞藝術學院藝術碩士。

1991年以〈少女小漁〉獲中央日報文學獎,並引起文壇和電影界重視。1993至1998年,連續獲得台灣多項文學大獎。作品譯成英、法、荷、日等多國文字。2006年出版第一本英文小說The Banquet Bug(中譯書名《赴宴者》)。除了隸屬「中國作家協會」,嚴歌苓也參加「美國影劇作家」。



知名小說家嚴歌苓,隨著美國外交官夫婿,中文名字叫王樂仁,在台灣定居已經三年。(攝影:岳芸/大紀元)

題目靈感來自馬奎斯的自傳

獲得1982年諾貝爾文學獎的馬奎斯,是嚴歌苓最崇拜的作家,馬奎斯有本回憶錄《為講故事活著》(Living to Tell the Tale),提及苦難越多的地區,人的日子不好過,故事就多,作家就越多。馬奎斯出身南美哥倫比亞,是多災多難的國家,整個社會的走向常常是未知的,人的生活當中變數非常大,於是產生戲劇性、張力,很容易寫出極致下的人心。

嚴歌苓說她生長在五十年代末,中國正好走進了思想意識型態的鬥爭──反右;生活上則有三年大饑餓,給中國人留下了非常可怕的印象,有很多沒有被證實的鬼故事、恐怖故事,她和所有的大陸中國人的物質非常貧乏,但是故事非常豐富。

八、九歲時,她父親是反黨作家,工資遭銀行凍結,停止發工資沒錢,他們那一幫孩子就結伴在下雨天去買菜,常常能撿到硬幣,因為下雨天硬幣掉在地下沒有聲音,人家就不知道。他們一天到晚穿拖鞋上街,人家就叫他們拖鞋大隊。

他們那幫小孩有一種反社會的情緒與憤怒,為什麼父親會這樣?生活會這樣?也沒有學上?常常拿著一把很有力的大傘,去刮人家的紙雨傘,學會了去搏鬥、搶東西、偷竊。「很早我們就經歷了人性的兩大墮落──撒謊與偷竊,這是很不幸的,因為不撒謊就不能保護自己與家人。」

當時的文學藝術界聯合會有五十多位藝術家住在他們院子裡,其中三十多位是反革命,要派軍隊的宣傳隊、工宣隊、學生的宣傳隊這三種人,來進駐管理那些藝術家。他們每天都要問起小孩,你爸昨天晚上在家幹什麼?他們就編出很多話來講,「我爸昨天晚上在家裡抱怨共產黨能講嗎?」她說那些是非常不幸的經驗。

嚴歌苓表示,身為作家來講,很早就看到,人在你面前可以表演很多面目,你也可以在別人面前戲法他們,這樣就看到很多可能;我說假話他會怎樣,說真話會怎樣,這對她來講是很好的作為小說家的訓練。

「所以我從生下來到今天,都是在戲劇的漩渦裡轉,文化大革命看到各種各樣人的嘴臉醜行,今天是朋友,明天就背叛,各種各樣血淋淋的東西,每天都看人跳樓,我從五十年代末期到後來的經歷,不同於任何人的經歷。」



2009年4月30日下午在美國文化中心,聽嚴歌苓演講的現場觀眾。(攝影:岳芸/大紀元)

在西藏高原與中越戰事前線

12歲去參軍,她敏感的程度到了軍隊以後,不能表達私人化的形式,否則會覺得自己很得罪人,然後她收斂起來,不敢表達,擔心萬一又得罪人,就格外的內向。

譬如她小時候愛講俏皮話,在西藏高原見到有個女兵穿的很少,她說:「你是耐寒作物。」這位女兵覺得很受侮辱,怎麼這樣講。她看一個人唱歌,牙齒縫很稀,就說:「你這個西班牙女歌手。」又得罪人。她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表達,她才發現不行,那不是爸爸他們藝術家的地方,他們不會講她很幽默很好玩。

到了西藏以後,很多事情靠她自己的內向記憶儲存起來,消化掉,變成形象。她們每年都要到西藏演出好幾個月,後來寫些西藏的故事,真實的原始形象都給了故事很多養份,不能夠知道的空間用想像力去填滿,最後變成一個個故事。

20歲時,到中越自衛反擊戰,嚴歌苓去了一個野戰醫院的包紮所,一夜之間接受一千多個傷兵,很年輕的小戰士,大概18-19歲,全都是殘廢了,整個走廊裡有一股血的味道。

她採訪一個小戰士,地雷把他下半身全炸壞,沒生殖能力。他是孤兒,從小訂了娃娃親,他的丈人把他養大,他唯一對丈人的報答是退伍後去做他女婿,他不能生育就變成無法報答他丈人。

當時醫生檢查他,碰觸他腋窩,他咯咯笑了起來,當時嚴歌苓覺得他活了,不會尋死,因為他笑得挺開心的,像孩子一樣。後來等回到成都,第二次又去前線,他們說小戰士自殺了。那些事情給嚴歌苓刺激很大,從此以後她就反戰,不再相信戰爭的意義要比人的生命價值還大。

「這些就是我在青年時代、少年時代,involve(融入其中)的戲劇,就是我生命當中的戲劇,我被圍繞在戲劇裡,同時也被創傷了。」嚴歌苓說道。



2009年4月30日下午在美國文化中心,聽嚴歌苓演講的現場觀眾。(攝影:岳芸/大紀元)

放下跳舞 開始寫作

20歲時,嚴歌苓從前線回來以後,就不跳芭蕾舞了,突然發現有比跳舞更大的使命。過去她想加入共青團,被問道:「你的理想是什麼?」她說:「我要做獨舞演員。」對方說:「你的理想不是實現共產主義嗎?」就沒有讓她入團。

到前線之前,她家庭的教育很好,父親是個作家,家裡有很多書,《紅樓夢》很早就讀了,所以對人的感情、人性、世界上的經典,大致都知道。小時候讀書,字認不全,不過嚴歌苓大致知道故事是怎麼回事,一天到晚就翻好看的地方看,《戰爭與和平》巨作,她只看和平不看戰爭。

中越戰爭打完以後,回到成都,嚴歌苓變得深沈,「跳舞的肢體表達,已經不能表達我了;我的表達想要更有力量,可以傳達更遠,我開始寫文章。」

一開始寫作,嚴歌苓說:「我是個很幸運的人,因為有爸爸幫我走後門,幫我投到雜誌去,第一批作品就發表了。」她受到了鼓勵,沒經過退稿,就一直寫下去。

1986年出版第一本長篇小說,後來得了獎,1987年出版第二本長篇小說。1988年應美國新聞總署之邀訪問美國,到了美國以後,嚴歌苓才意識到中國作家挺不幸的,因為思想是被放在一個框架裡。

到美國時,她到愛荷華(Iowa)青年作家寫作中心,參觀美國很多藝術家的基金會,觀看那些青年作家討論作品的氣氛。嚴歌苓說:「我就覺得中國作家很可憐,他們寫什麼、不能寫什麼或發表什麼,是有前題的,不能有自由的。一個作家不能有思想上絕對自由,就不能成為很好的作家,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很嚮往美國。」

於是,她聯繫美國的學校,開始學英文,因為她覺得像她那樣人文素質的人,中國的人文環境對她來說很不適合,經常會講當局不愛聽的話,當時她跟軍隊的系統比較近,軍隊也是不適合她待的地方。那時候爆發了六四,給了她最後一次的失望,不能在這個國家待了,一定得必須要走。



嚴歌苓早期出版的小說,自左至右為《海那邊》(1995)、《少女小漁》(1995,原著小說‧電影劇本‧電影小說)、《雌性的草地》(簡體版1989、正體版1992)。(攝影:岳芸/大紀元)

傾聽故事與追問細節

經歷了不斷的起伏跌宕,生活有巨大的落差,給她留下了很多的故事,嚴歌苓覺得作為一個愛講故事的人,首先是個好的聆聽者(listener)。她有一個朋友,常會講很多廢話,但一百句廢話裡可能有一兩句非常好,有很好的細節,不可能編造的;所以她就套上耳機,用一雙非常同情的耳朵在傾聽,邊燙衣服邊聽電話。

她在講故事之前,就聽了各種各樣故事,聽民間故事,聽外婆講些莫名其妙的故事,狐狸精的故事等等。嚴歌苓認為每個人都藏著好故事,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本好書,任何人讓他好好跟你講,都可以發現很好的個人歷史,都非常精彩。

「我對所有人的故事都特別的感興趣,眼睛看到的是觀察,我現在寫任何一個角色,可以充滿細節。」譬如寫《第九個寡婦》之前,她到河南農村,就追問:「你吃樹皮,榆樹皮怎麼採下來?」對方就跟她每個細節都講得很清楚,榆樹皮採下來如何弄碎、磨成粉,最後成為什麼狀態,她就搞的很明白。

她傾聽人家的故事,會設身處地聽的非常入迷,也會非常難受,難受很多天,甚至好多年。「能否成為作家有很多東西都要先天決定的,你的同情心有多少,跟人家共感能力有多少,共感能力是寫作時,確實站在人家的立場上,你經歷一遍他經歷的事情。」

「我是非常有訓練自己的人,幾乎沒有一天是在虛度光陰,每一分鐘我的雷達都是打開的,非常高度敏感。」她寫的人物經常是混合著一些人的細節、形像、身世等,沒人能發現最後張三是誰,李四是誰,她說要不然很不道德。



嚴歌苓出版的小說,自左至右為《無出路咖啡館》(2001)、《一個女人的史詩》(2007)、《草鞋權貴》(1995)。(攝影:岳芸/大紀元)

好小說家 會說故事之外

活到知天命的歲數,嚴歌苓表示,寫到今天覺得最大收穫是,找到跟自己性格、所有的一切狀況都很吻合的生活方式,感到非常滿足。她非常欣賞作家這種生活方式,使她獨立思考,不聽評論家對她作品的好評或壞評。只有作家可以這樣的生活──讀書、寫書,作者跟書在交流,她可以到老也是這種生活方式。

不過,她也警醒的想起在學校時老師的話,有位教歐洲與俄國文學經典作品的老師,曾在嚴歌苓班上說:「你為何而寫?你認為世上還需要你這本書嗎?」(Why do you write? Do you think the world needs one more book?)因此她會先想,「這世界需不需要這樣的故事,我要寫這樣故事的話,故事之外的意義是什麼?」

「寫每個故事,除了告訴讀者這個故事之外,還想告訴點什麼,這不是我一下能說出的,要通過我對語言的追求,對人物的塑造,然後一點一點,好像它出來了。」

撰寫小說僅有故事是不夠的,嚴歌苓認為,每天她都能聽到或從報紙上讀到故事,特別是大陸現在有幾個頻道專門在講些民間駭人聽聞的故事,有很多故事比能夠發動想像力到最最強的地步還要驚世駭俗,所以僅僅會說故事是不夠的。

「作為一個好的小說家,不僅是講故事的人,還有在故事後面的信息是什麼?如果這信息講的很清楚,那不是小說家而是通俗哲學家或社會學家。在你所有的形象和盤托出之後,每個人根據他的情感、背景、立場,得到張三李四不同的訊息,你就成功了。」

嚴歌苓說她還會繼續講故事,還有些故事沒寫出來,還有些精彩的故事等著她寫,還有些故事尚未說服她,它將來成為一個故事,在故事之外的價值有沒有,所以還不知道是否會寫那樣的故事。

這天前來聽講的聽眾,有遠自美國的話劇編劇家沈悅,嚴歌苓說她在美國時常看沈悅的劇。也有出版《少女小漁》的爾雅出版負責人隱地,這是十幾年前在台灣首次發行她的小說,後來拍成電影,當時給了她很多鼓勵。還有電影導演李安的弟弟李崗,也是位導演,以及出版數本她的小說與套書的九歌出版社總編輯陳素芳等。嚴歌苓說:「看到老朋友們,感覺像個家庭聚會一樣。」

演講之後,她回答現場讀者的問題──〈如果能選擇人生 嚴歌苓想當醫生或科學家〉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