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海風漸小,他們擺渡到了阿姆波伊。至此,富蘭克林已和旅伴們在水上度過了30個小時,既無食物,也無飲水,全船人只有一瓶混濁的甜酒。那天夜裡,富蘭克林發起高燒,身邊既沒有親友照料,又沒有錢財求醫治病。在求生慾望的驅使下,富蘭克林按照不知什麼時候在哪裡讀到過的一則偏方,喝下大量的涼水。出了大半夜的汗以後,第二天早上,富蘭克林的高熱果然退去。他不願再耽擱,便上路了。
這一天上午,富蘭克林過了渡,冒著大雨徒步走向50英里以外的伯林頓,在那裡,據說有船可以搭乘去費城。到了中午,渾身濕透、疲憊不堪的富蘭克林在一家小客店住了下來,由於外表狼狽不堪,甚至被人們懷疑是私自外逃的傭僕。第二天,富蘭克林已經趕到了距伯林頓8到10英里的地方,當晚在一家客店住下。這家客店的主人是布朗醫生,他在和富蘭克林攀談時,言及歐洲許多國家的主要城鎮,見識很廣,卻不大信教。富蘭克林猜他曾是一位遊方郎中。他見富蘭克林讀過一些書,便待他十分友好和氣。自此,兩人的交往一直不斷,直到布朗醫生離開人世。
第二天是星期六,富蘭克林趕到了柏林頓,但開往費城的定期航船已在他到達前不久啟程離港,下一班去費城的船要到下星期二才有。心情沮喪的富蘭克林回到城裡,找到剛才去碼頭路過時曾向她買過薑餅的老婦,向她討教自己該怎麼辦。那老婦人請他就住在自己家裡,等候班船。富蘭克林連日趕路,十分疲乏,便接受了老婦人的邀請,打算留住下來。老婦人招待富蘭克林吃了一頓牛肉飯,富蘭克林則拿出一壺啤酒給那婦人作為答謝。吃過飯,富蘭克林信步走出屋去,來到河邊,和一條新到航船上的人搭訕,卻打聽出這條船是到費城去的,當下便上了船,馬上,船啟航了。
當晚無風,船上的人划船前進直到午夜,然後登岸燃起火堆,圍坐著取暖過夜,清晨才又開船。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上午八九點鐘,船在費城的市場街碼頭靠了岸。
這時的富蘭克林因為沒帶行李,身上還一直穿著那套工作服,而且骯髒襤褸,衣袋裡鼓鼓地塞著襯衣和襪子,樣子十分寒傖。他的全部現金只有一元荷蘭幣和一先令左右的銅幣。他不顧船家的拒絕——因為富蘭克林曾幫助水手划船——用銅幣付了船錢,然後向市場走去。又累又餓的富蘭克林這時滿心渴望的就是食物和宿處。靠著街上孩子的指點,富蘭克林來到城中第二街的一家麵包鋪,向店家買三個便士的麵包捲。出乎富蘭克林的意料,他拿到了三個鼓鼓的大麵包捲。
原來,費城的物價比波士頓低。富蘭克林兩臂各夾一個麵包,手裡拿著第三個,一路邊走邊吃,一直走到了第四街。經過一家人家的屋宅時,一位姑娘碰巧站在門口,看到了富蘭克林一邊走一邊狼吞虎嚥的樣子。富蘭克林也瞥見了她的目光,一時間感到十分難堪,便折轉身向另一方向走去,一邊仍在吃著麵包捲。他一路經過板栗街和胡桃街的一段,再轉了一個彎,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市場街碼頭。他搭乘來此的那隻船還在碼頭,一個同船來的婦女帶著孩子還在船上,等待開船繼續趕路。富蘭克林把剩下的兩個麵包捲給了他們,便離開了碼頭,向街上走去。
這時,街上有許多衣飾整潔的人向同一個方向走去,富蘭克林走進他們當中,被帶入了市場附近一所教友會信徒的大會堂,又跟著大家坐了下來。他四下裏看了看,還沒等到有什麼人說話,便己沉沉地睡去,直到有人好意地叫醒他,才知道散會了。至此,富蘭克林在吃過了他在費城的第一頓飯後,又睡了在費城的第一覺。
他離開了那會堂,一路上注視著人們的臉,然後向一位面色和善的年輕的教友會信徒打聽外地人可以住宿的旅店,從而被指引到了水街的「曲棒」旅店住下了。在這裡,他不顧店裡人對他猜疑的目光和詢問,兀自飽餐了中餐和晚餐,酣睡了一個下午和一夜。第二天清晨,重又精神抖擻的富蘭克林儘可能將自己收拾齊整,前往安德魯•布拉福德的印刷所。
令富蘭克林詫異的是他在印刷所同時見到了布拉福德父子兩人。原來,彼得•布拉福德從紐約騎馬先到了費城。父子倆招待富蘭克林吃過早餐,然後告訴他說,印刷所最近剛添了一個工人,因此不需要人手,但城裡的一家新開的印刷所或許可以僱用他。即使那家印刷所不要人,富蘭克林也可以暫住在這裡,幹些零活,直到他找到工作。聽到這裡,富蘭克林有些踏實了的心又懸了起來。
待到老布拉福德帶他到新開的印刷所和老闆凱梅爾面談後,富蘭克林的心才放了下來。凱梅爾答應不久便可以僱用富蘭克林。幾天之後,凱梅爾果然要富蘭克林到他店裡幹印刷工作,不久又讓富蘭克林從布拉福德那裡搬出來,住到他那裡去。
觀察了這兩家印刷所和兩位老闆以後,富蘭克林發現凱梅爾的設備破舊,兩人中,布拉福德幹印刷是半路出家,而且文化水準很低,凱梅爾有些學識,有時還寫點詩,儘管寫得不好,但只能排字,不懂印刷。為這樣的老闆幹活,富蘭克林對自己的技藝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