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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土地的變遷(13)

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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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六年的秋收﹑秋種。由於派鬥緊張﹐在派的人沒有參加秋收。小湖仍然暗暗維持著承包地﹐而其他隊還是統耕統收。因為人員緊張﹐秋收﹑秋種也是應付著進行。

「最高指示」號召大聯合﹐兩派坐下談判。扣押對方的人員放回來﹐聯合召開批鬥會。鬥爭會在公社前場院舉行﹐鬥爭對象是社長兼書記張揚等幹部。

「張揚﹐你說造反派是流氓﹑思想反動﹐毛主席支持你確反對。你是不是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與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相對抗﹖」第一個發言是劉起飛。

「我有錯﹐但是我不是有意反對﹐由於覺悟低﹐沒有跟上革命形勢。認為自己就是一級黨委﹐造我的反就是造共產黨的反﹗「反右」時就這麼說的。我現在認識到做了錯事﹐犯了路線錯誤﹐我認罪﹗」

「不是路線錯誤﹐是有意對抗﹐是你的反動本質決定的。你為什麼不在大湖公社抓「右傾分子」﹐為什麼支持「三自一包」﹐到宣傳承包好。目的何在﹐目的就是資本主義復辟﹐達到推翻共產黨的反動企圖。打倒張揚﹗張揚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李加元發言﹐把張揚推到了「敵人」的位置。

「我認為一個公社﹐是個基層﹐那有「右傾」分子﹐而且當時還在度災﹐人心不穩﹐情緒很大。就沒有在公社﹐公開抓右傾分子。當時各隊還在挨餓﹐有死人現象﹐小湖自發承包﹐挨餓就少。我為了使大伙早日不挨餓﹐暗暗鼓勵承包。我承認我有錯誤﹐但是我絕對沒有反黨。」

「你說基層沒有『右傾』分子﹐我們公社有不少人到處宣傳﹐彭德懷是大好人﹐是清官﹐敢為百姓說話。這不是『右傾』言論麼﹐怎麼沒有右傾分子﹐你就是右傾分子﹖」黃金華作了補充發言。

「我承認有罪﹗我好好改造自己﹐爭取寬大處理。」

「『三自一包』毛主席認定是錯誤的﹐你至今還說對救災有好處﹐不是與毛主席唱對台戲麼﹖」加元又是一擊。

「我有罪﹗我有罪﹗」張揚沒有過多辯護。鬥爭會進行兩個小時﹐顯然「井派」火力猛﹐為張揚定性為打倒對象﹐「紅派」定性為路線錯誤。兩派分歧隱隱產生﹐沒有公開化。表面的聯合﹐出現暫時平靜﹐卻醞釀著更大的鬥爭。

「井派」寫出大字報「明批暗保﹐蒙混過關」﹐內容暗指「紅派」的發言﹐是保張的含義。第二天「紅派」寫出「破壞大聯合﹐轉移鬥爭大方向」﹐針對「井派」的大字報。你一張我一張﹐展開了論戰。雖然不點名﹐誰都知道用意﹐在找對方的把柄。大字報不僅貼在公社﹐也貼到大隊。「井派」剛貼上﹐不一會就被撕破﹐「紅派」也是一樣。

隨著運動發展﹐全國形成奪權態勢。貴州出現「西南的春雷」﹐黑龍江誕生了「東北的新曙光」﹐毛給予了一一的肯定。所以形成了﹐上上下下都在奪權。大湖不例外﹐也奪了權。先是「紅派」奪權﹐縣裡不承認﹐又被「井派」奪了去。黃金華是公社革委會主任﹐李加元為副主任。紅旗造反團成了保皇派﹐劉起飛﹑馬立行等被扣押﹐與公社頭頭派關押在一起。「紅派」人數多是優勢﹐「井派」有政權也有優勢﹐兩派仍然水火不容。隨著「紅派」頭頭被抓越來越多﹐「井派」逐漸占領了上風。

所有幹部都靠邊站﹐聽候「井派」處理。大批判開始﹐幹部輪流到各隊﹑學校﹑機關挨批鬥。小湖大隊幹部批判會﹐顯得冷冷清清﹐參加人數不多﹐發言也沒有力氣。黃金華專門開會研究小湖的問題﹐要想完全揭開小湖階級鬥爭的蓋子﹐必須進一步發動群眾。怎麼發動呢﹖他們採用了以毒攻毒方法﹐就是動員幹部﹑地富反壞右分子﹑保守派頭頭參加批判。給他們立功的機會。發言好的給予表揚﹐減少管制﹑特別好的不再扣押。

「馬立政﹐你對黨的政策﹐一貫陽奉陰違﹐表面贊成背後反對。你搞承包﹐搞資本主義﹐你是最大走資派在小湖的代理人。你反對大躍進﹐反對吃食堂﹐是徹頭徹尾的走資派。打倒馬立政﹗馬立政不投降就叫他滅亡﹗」李加元首先重炮攻擊。

「小湖大隊的領導班子﹐是個爛掉的班子﹐是十足的資產階級司令部﹐是劉鄧的徒子徒孫。馬立政是個賭棍出身﹐是混進黨的走資派﹑李二孩是仇恨社會主義﹐到處為彭德懷歌功頌德的右傾機會分子﹑王有齋是個錯劃漏網的地主分子﹐反動本質不改。這些人掌權怎麼會搞社會主義呢﹖我們必須徹底揭開小湖階級鬥爭蓋子。徹底粉碎資產階級堡壘﹐端正小湖的社會主義大方向。」黃金華第二個發言後﹐點名叫張揚發言。

「其實我無權發言﹐因為我本人就有錯誤。小湖在困難時期﹐是有自發承包現象﹐但是立政沒有管﹐放任自流﹐是他的錯誤。我知道後﹐也沒管﹐還認為是救災的好辦法。不自覺的違背主席思想﹐客觀上支持了『三自一包』。今後要更自覺學習主席著作﹐改造世界觀﹐做一個無產階級革命者﹗」

「我同意老張發言﹐我很迷信小湖的承包﹐到處宣傳﹑鼓動承包﹐在全公社各隊都有承包﹐這是我的罪。立政不自覺支持承包﹐我是自覺支持承包。現在我認識到﹐這樣做違背黨的政策﹐我願意接受大家批判﹐改正自己的錯誤﹐重新做人。」

遊藝緊接著張揚的發言﹐自動地發了言。

「我承認自己有錯誤﹐在當時各隊出現餓死人的現象﹐我嚇混了頭﹐認為只要不餓死人﹐怎麼都行。當有人提出﹐給大伙點地種菜﹐對救災有利﹐內心很贊成。又害怕公社不讓﹐就讓各隊自己決定。即不要對外講﹐也不要向大隊回報。實際我知道﹐表面裝不知道﹐內心很贊成。我承認﹐我不是個合格的隊長﹐我同意奪我的權﹐罷我的官。虛心接受大家批判﹐改造自己。」立政聽了遊藝的發言﹐很受感動﹐自動承認了有錯誤。

「立政的認識雖然很浮淺﹐你要在世界觀上看問題﹐在路線鬥爭的角度去找根源。你已經不自覺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對立面﹐成為了資產階級的幫凶。你在年輕時賭博的陋習﹐是你革命不徹底的罪魁禍首。你要懸崖勒馬﹐徹底認識自己的罪行。」黃金華作了總結。他的話還沒說完﹐李子義已經站起來﹐不等別人同意﹐他就發了言。

「大道理我不懂﹐什麼鬥爭﹑什麼路線。我只懂一點﹐餓死人的政策不是好政策﹐別隊餓死那麼多人﹐小湖基本沒有餓死人。小湖就是好政策﹐立政沒有錯。你們批鬥他﹐我們想不通﹖這個會我不開了。」隨著李子義離場﹐大家都走出會場﹐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會議冷了場﹐顯得很尷尬﹐李加元臉色很難看。「井派」遇到難題﹐李子義攪亂會場﹐是現行反革命行為﹐要抓去坐牢的。他是加元的爺爺﹐六十幾歲的人﹐而且小湖群眾擁護他﹐他又無黨無派﹐不抓﹐大批判無法進行。為了革命利益﹐加元堅決要求抓起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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