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月10日訊】古代中國有「窮京官」之說。所謂「窮」,只是相對於那些掌握實權、有魚肉百姓之便利的地方官而言,相對一般人,只要是「官」,多數就不可能過窮日子。張鳴先生就京官如何過日子,專門寫過一篇文章,洪振快先生在其新著《亞財政》中有一章《窮京官的闊日子》。
洪先生在文中,根據當時的大名士、做過戶部司官的李慈銘的著作《越縵堂日記》,對其居京生活進行了詳細的分析。光緒十三年李慈銘的年總收入為2061兩銀子,其他年份基本上在2000兩左右,超過他官俸15倍還要多,參照糧價,大約相當於現在20多萬元人民幣。考慮到社會生活水準的大幅提高,一百年前相當於20萬元的年收入,養一大家子綽綽有餘。這李慈銘在日記裡,一方面記載其交際、遊冶的幸福生活,另一方面則大肆哭窮。
在李慈銘哭窮的文字之餘,我發現一些有趣的內容,這位大名士多次挖苦他的同姓前輩,也可說是同朝為官的李用清。李慈銘是浙江紹興人士,紹興乃文風鼎盛、經濟發達的地區。李用清是山西平定州人,有著山西人傳統的勤儉風範。李慈銘在自己的日記裡流露出對李用清的「地域歧視」。其言如此:
「李用清,山西平定州人,乙丑翰林,文字拙陋,一無才能,惟耐苦,惡衣食,捷足善走,蓋生長僻縣,世為農氓,本不知有人世甘美享受也。」
這段文字,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出身決定論和地域決定論。這李用清和李慈銘並沒有什麼過節,為什麼惹出他這樣無情的譏諷呢?原因很簡單,就是李用清太儉樸清廉了,他之儉樸,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其在官場有個綽號「天下儉」,曾經在山西原籍起復赴京就職時,這位老兄徒步三千餘里,沒僱一輛車騎。這項記錄不惟在官場中,連小老百姓也難以做到。
這李用清相比京官李慈銘,當了許多年地方官,而且都是肥缺。他歷任廣東惠州知府、廣東布政使(即藩台,相當於現在分管財政的常務副省長)、貴州布政使並署理貴州巡撫(代理省長)、陝西布政使。在這樣的職位上,不用太貪,只要按照官場陋規,拿他該拿的,就可富得流油,而李用清基本上是一介不取,而在為朝廷聚財方面,卻做得有聲有色。在掌管貴州全省財政時,一年內藩庫庫銀從6萬兩增加為16萬兩。接手陝西藩司時,全省庫銀30萬兩,一年後翻倍。
這樣一位克己奉公的官員,在官場不獨李慈銘對其極盡譏諷之能事,其他級別差不多的官員,也不以為然,甚至交章彈劾他。為什麼呢?因為這樣一位掌握巨大權力的官員,如此清廉儉樸,你讓其他官員臉往哪兒擱呀?豈不是反襯其他官員包括大名士李慈銘的奢靡貪婪麼?所以同僚們要想方設法抹黑他這種行為,一定要把他安上「假道學」、「邀名」之類的帽子。
李用清在署理貴州巡撫時,力主禁煙,帶領幕友、兵士下鄉剷除農田里的鴉片,這本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但由於操之過急,激起民變。這下被抓住把柄了,李慈銘在日記裡載道:「御史汪鑒列糾之,且言其清操不足取,猶之馬不食脂,生性然也,都下以為笑柄。旋諭令開缺來京。」這汪御史和李慈銘一樣的調調,竟然說李用清清廉儉樸,無非是像馬不吃肉只吃草那樣,生性如此,並不是他多麼高尚!「都下以為笑柄」,多半是北京各類閒官,取笑他是有權不為自己謀私,是超級傻帽。
不久以後,李用清被任命為陝西布政使,作為全省的二把手,他照樣厲行節約、休養生息、禁止鴉片。這回,他得罪了一把手—–陝西巡撫,為什麼呢?毛病還出在他太「摳門」,把藩庫的門守得太緊。他能讓陝西庫銀一年內翻倍,巡撫當然高興。但這麼多銀子,他不讓巡撫自由使用,巡撫當然就不高興了。巡撫要拿銀子進京孝敬西太后,打點各重要的京官,疏通關節,可李用清太不講政治,竟然不配合。不得已,作為一把手的巡撫親自參劾二把手,李用清不安於位,最後回老家當晉陽書院的山長十年,鬱鬱而終。
當過光緒師傅的大學士翁同龢很器重李用清,且不說翁本人是否迂腐,但為官清廉也是公認的,對這種少有的清廉下屬,想必有「吾道不孤」的感覺。但翁同龢也保護不了李用清,李被免職回鄉後,翁在日記裡感歎「兩李皆賢者,而不容於時,何也?」「二李」中另「一李」,乃號稱「一國儉」的李嘉樂,同樣下場不好。
不知道李用清晚年在書院講學時,是否醒悟:在已是制度性腐敗、結構性腐敗的大清,貪腐已成為官場流行文化,他若不同流合污,就是官場公敵,必定會被無情淘汰。
──轉自《南方都市報》(//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