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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紀實文學

倉鼠日記(11)

【南崗區看守所】

———2008年7月14日———

拉、撒

吃的食物好壞不說,但是應該是有進有出,我剛進來的第一個月沒有拉過屎,我一直納悶都到哪裡去了呢。大鋪白天有兩次小便的機會,放便在晚上五點鐘,都是要快速地排隊完成。

新犯基本都內分泌紊亂,造成大便乾燥。要求上廁所的時間特別短,剛一蹲下就被催促走人,已經拉出一半的還要用手去掰斷,真的是整治人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後來母親每週都送進來很多食物,槽子都占有了之後曾經返給我一袋奶,我就推脫不要,喝了奶會加快胃腸代謝,不讓上廁所又不好辦。

我對號裡的殘酷有自己的一套辦法,「辦事」之前先一口氣喝一瓶子涼水,再用力壓肚子,再借著水壓的作用,一次性就能解決了問題。大鋪犯人都沒有鞋,睡覺時也只讓穿著褲衩,每天都會腳部和肚子著涼,屎尿就多。這個號裡有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子憋壞了膀胱,晚上又不許上廁所,那種經歷每分鐘都是一場考驗,結果他尿在了大鋪的褥子上,後來挨了大家好多次侮辱和虐打。

我們上廁所的時間少,給的手紙更少。每個家長都送來整包的手紙,但是不給我們用,大多是巴掌大的一小塊報紙。必須是邊拉屎邊舀水沖,匆忙中常常將紙弄濕,我們心理的煎熬勝於生理的痛苦,要不就讓我們拉尿在褲子裡。

跟大鋪犯人經歷磨練相比,槽子如廁簡直是非常講究的禮儀,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他們有專人伺候,事先要把周圍都用水沖乾淨,地面上收拾乾淨,接好洗手水,準備好毛巾,站在一旁等候著。坐班還有前列腺,每次小便有專人吹著口哨才行。

手紙省下來的太多了,塞在下水管與牆壁縫裡摞到了天棚。馬太平也無處處理,就通過勞動號和別的監室換東西。像毛巾之類的,每次遇到管教來回遛道,都可以當作小禮物送過去。坐班對管教獻殷勤是正當防衛,管教照顧坐班是天經地義。

喝的水少,尿的就少,這是成比例的。水龍頭位於坐班睡覺位置的上方,只要坐班不下令接水,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地乾靠。負責接水的「耗子」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漏到下面一滴水。他本人也趁著值班的機會多喝了水,結果被坐班下令用繩把生殖器繫住。

我們所有的餐具和水瓶都公用,一個傳一個地喝,肯定是地位高的先喝。傳過來後我用手擦了一下瓶口,我的肘部挨了一下,這是在警告我。水嗆到了肺子,我不自覺地咳了一下,管鋪的「大個」瞟了我一眼,很不滿地罵道:「臭毛病,在這還講究呢!」

「誰啊?」正享受按摩的馬太平問。

「『顛覆』。」「大個」答。

我趕緊解釋:「馬哥,我喝水太急了。」

馬太平訓斥:「以後少給他水喝!」

從此以後我不斷向落後看齊,終於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初步融入了這個群體,不過我沒有忘記我是誰,幸運的是我對專制有了切身的體會。人免不了生理需要,就免不了縮在體制的淫威之下苟且偷生。

過渡間面對的都是這樣一套魔鬼訓練,如果有人想提高待遇,可以每月出資900元挪到「高間」那裡管理相對寬鬆一些,可以採購吃喝和日用品。如果還想提高待遇,可以再多出錢,如果再提待遇,可以再多多出錢……

至於能提到多高,我也說不清楚,大概沒有封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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