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奴逃跑的那一個晚上,正是哈克.芬被殺害的日子。因此上,懸賞捉拿他——懸賞三百塊錢。還為了捉拿老芬頭兒——懸賞兩百塊錢。你知道吧,他在殺人後第二天早上來到了鎮上,講了這件事,然後和他們一起在渡輪上去尋找,可是一完事,人就走了,馬上不見人了。在天黑以前,人家要給他處私刑,可是他跑掉了,你知道吧。嗯,到第二天,人家發現那個黑奴跑了。他們發現,殺人的那個晚上,十點鐘以後,就不見這個黑奴的人影了。知道吧,人家就把罪名安在他頭上。可是他們正嚷得起勁的時候,第二天,老芬頭兒又回來了,又哭又喊地找到了撒切爾法官,索要那筆錢,為了走遍伊利諾斯州尋找那個黑奴。法官給了他幾個錢,而當天晚上,他就喝得醉醺醺的,在半夜前一直在當地。半夜後,他和一些相貌兇惡的外地人在一起,接下來便和他們一起走掉了。啊,從此以後,再沒見他回來過。人家說,在這件案子的風頭過去以前,他未必會回來。因為人家如今認為,正是他殺了自己的孩子,把現場佈置了一番,讓人家以為是強盜幹的,這樣,他就能得到哈克的那筆錢,不用在訴訟案件上花費很長一段時間了。人家說,他是個窩囊廢,幹不了這個。哦,我看啊,這人可是夠刁的了。他要是在一年之內不回來,他就不會有什麼事了。你知道吧,你拿不出什麼證據來定他的罪。一切便會煙消雲散。他就會不費氣力地把哈克的錢弄到手。」
「是的,我也這麼看。我看不出他會有什麼不好辦的。是不是人家不再認為是黑奴幹的呢?」
「哦,不。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個看法。不少人認為是他幹的。不過,人家很快便會逮到那個黑奴,說不定人家會逼著他招出來的。」
「怎麼啦,人家還在搜捕他麼?」
「啊,你可真是不懂事啊!難道三百大洋是能天天擺在那裡讓人隨手一揀就到手的麼?有些人認為那個黑奴離這兒不遠呢。我就是其中的一個——不過我沒有到處說就是了。才幾天前,我對隔壁木棚裡的一對老年夫婦說過話,他們隨口講到,人們如今沒有去附近那個叫做傑克遜島的小島。我問道,那裡有人住麼?他們說沒有。我沒有接下去說什麼,不過我倒是想過一想的。我可以十分肯定,我曾望見過那兒冒煙,是在島的尖端那邊,時間是在這以前的一兩天。我因此上曾自個兒盤算過,那個黑奴多半就在那邊啊。這樣就值得花工夫到島上去來個搜捕,在這以後,就沒有再見到冒煙了。我尋思,說不定他溜走了,要是他就是那個黑奴的話。不過,我丈夫反正就要上那邊去看一趟——他和另外一個人要去。他出門到上游去了,不過今天回來了,兩個鐘點以前,他一回到家,我就對他說過了。」
我搞得心神不安,坐也坐不住了。我這雙手該幹點什麼才好啊。我就從桌子上拿起了一隻針,想要穿通一根線頭,我的手抖抖的,怎麼也穿不好。那個婦女話頭停了下來,我抬頭一望,她正看著我,一臉好奇的神氣,微微一笑。我把針和線往桌子上一放,裝做聽得出神的樣子,——其實我也確實聽得出神——接著說:「三百塊大洋可是一大筆錢啊。但願我媽能得這筆錢。你丈夫今晚上去那邊麼?」
「是啊。他和那個我跟你講起的人到鎮上去了,去搞一隻小船,還要想想方法,看能不能弄到一支槍。他們半夜以後動身。」
「他們白天去不是能看得更清楚麼?」
「是啊。可是那個黑奴不是也會看得更清楚麼?半夜以後,他興許會睡著了吧。他們就好穿過林子,輕手輕腳溜到那邊,尋找到他的宿營地,乘著黑夜,找起來更方便些,如果他真有宿營之處的話。」
「這我倒沒有想到。」
那個婦女還是帶著好奇的神色看著我,這叫我很不舒服。
「親愛的,你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瑪——瑪麗.威廉斯。」
我彷彿覺得,我最初說的時候並沒有說是瑪麗,所以我沒有抬起頭來。我覺得,我最初說的是莎拉。我因此覺得很窘,並且怕臉上露出了這樣的神氣。我但願那個婦女能接著說點什麼。她越是一聲不響坐在那裡,我越是侷促不安。可是她這時說:「親愛的,你剛進門的時候,說的是莎拉吧?」
「啊,那是的,我是這麼說了的。莎拉.瑪麗.威廉斯。莎拉是我第一個名字。有人叫我莎拉,有人叫我瑪麗。」
「哦,是這樣啊。」
「是的。」
這樣,我就覺得好過了一些。不過,我但願能離開這裡。
我還抬不起頭來。
(待續)(//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