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寬興:「拆遷」讓幸福離他們遠去
【大紀元7月4日訊】「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多年前,詩人海子用這個著名的詩句表達了一個看似簡單的生活理想,後來這成為許多人對「幸福」一詞的詩意闡釋,但在詩歌之外的現實世界中,這一夢想其實是很奢侈的,在人口急劇膨脹而土地資源日漸稀缺的今天,一所面朝大海、坐看春暖花開的房子,對多數人來說,恐怕只是一種遙遠的想像。
但對山東日照嵐山區嵐山頭街道王家海屋的幾百戶居民來說,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生活。
日照是一個新興的沿海開放城市,也是一個極具潛力的海濱旅遊城市,它有100多公里的海岸線(其中金沙灘岸線64公里,港口岸線20多公里),空氣質量、近海海域水質均屬上乘,是一個十分適合居住的地方。在日照市區的南部有一個王家海屋村,居民臨海而居,門前便是汪洋大海,由於這種天然的地理優勢,居民時代以捕魚為生,國家實施改革開放政策後,除捕撈海產品外,還有居民做起了海產品加工的業務,於是腰包便漸漸鼓了起來,富裕之後的農民在本村的土地上蓋起了一幢幢別墅,別墅一般均為三層建築,面積在200—400平方米之間,那些景況稍差的居民雖然仍住在平房裡,但因為都有寬闊的院落,便於晾曬魚具,而且配房還可以用來進行簡單的水產加工,可以說生活充滿了希望。
一位劉姓居民在我面前展開幾年前拍攝於村前的照片:藍天、碧海、沙灘、魚船‧‧‧‧‧‧照片上,他正和蹣跚學步的兒子一起捉螃蟹。在這樣的美景面前,我不由心生羨慕,如果給我這樣的生活環境,一家人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豐衣足食地活著,此生足矣。
遺憾的是,從2004年起,王家海屋的居民不得不告別了這樣的生活。先是沿海灘塗被被佔:身份變來變去的開發商看上了王家海屋及相臨劉家海屋綿延2.5公里的沿海灘塗及天然港灣優勢,與當地政府聯手,在沒公佈海域使用權證等合法手續的情況下,將兩村的沿海灘塗、天然漁港分別交給嵐山港務有限公司和嵐橋集團(私人企業)填海造田。當時嵐山區成立了北港區建設指揮部,盧祥松(副區長)任總指揮,負責工程建設。對王家海屋1.5公里的黃金海岸,指揮部承諾給700萬元補償款,但此款去向不明,居民一分錢也沒見到,有人說工程指揮部根本就沒給村裡錢,也有人說這筆錢被村幹部私吞了,對此,我無法查證。但無論如何,由於即將失去祖祖輩輩賴依生存的臨海環境,給居民的生活生產帶來不便,多數居民不同意出售沿海灘塗,他們根據《海域使用管理法》、《漁業法》等法律法規據理力爭,開發商強行開工建設填海築港時,居民集體去施工現場阻攔,這一行為最終遭到嵐山頭辦事處及當地公安機關的打壓,以失敗而告終,迄今為止,王家海屋村前的海灘圍海填海面積保守估計也10平方公里(1000公頃),填海形成的土地用做儲存鐵礦砂等煉鋼用易污染貨物和儲存原油,瀝青等。
沿海灘塗的佔用還只是商業開發計劃中的第一步。2004年10月24日,「北港區工程建設指揮部」發出公開信,要求王家海屋居(宅基土地約400畝,戶數約470戶)、劉家海屋(宅基土地約300畝,戶數約300戶)等村整體搬遷,這一工程共佔用集體土地約800畝,定於2007年11月實施拆遷。
王家海屋是一個2000年的「村改居」社區,居民戶籍顯示他們為城鎮人口(從未享受到城鎮戶口的待遇,如就業、最低生活保障等),按照2008年4月22日嵐山區國土局給上訪居民的答覆,該居委會成員享有國有土地使用權,但在拆遷的時候,開發商為避開《城市房屋拆遷條例》的約束,將該宗土地的性質定為集體土地。但是,開發商又拿不出徵用集體土地的相關手續,嵐山區土地局在給申雲壯等王家海屋居民的信訪答覆意見書中稱:「村莊拆除後騰出原村莊舊址約300畝,該項目土地嵐山區政府正在研究利用方案,待用地手續批准後主要用於港口配套設施建設」、「另外,王家海屋原居東側原由集體使用國有灘塗340畝,目前已有約200畝灘塗被嵐山港務有限公司整平用作貨場,該項土地沒有依法辦理用地手續,我局正在調查研究。」
這樣的「調查研究」(如果不是一紙空文的話)顯然是馬後跑,2007年11月9日,在沒有土地使用許可,沒有房屋拆遷許可的情況下,王家海屋的「拆遷」拉開序幕,居民房屋紛紛被推倒。此前,在丈量時限內(8月22日—8月31日),因對評估單位和人員不信任、未出台補償標準等願意,100多戶居民拒絕丈量。其間有部分居民到居委會提意見,村支書張金全對村民大打出手,先後有劉克方、李玉亮、申雲山等居民遭到張金全的謾罵、毒打,還有一位居民在居委會院內摔成重傷(後腦蓋破裂,換鈦金腦蓋),造成失憶,據說是遭受毆打所致。
如今,這一全無拆遷手續的「拆遷」行動已盡尾聲,除少數「釘子戶」外,多數居民被迫接受了低廉的房屋補償價格(每平方米300—800元),然後搬到3公里外的秦海小區安置房居住(由於補償太低,很多居民需要貼錢買房),該安置房無房產證,屬於小產權房,因王家海屋居民為城鎮戶口,而該小區土地屬於集體土地,王家海屋居民的房屋所有權和居住權無切實的法律法保障,隨時可能引發糾紛。
在逼遷的過程之中,當地政府和村支書張金全等人以種種違法手段迫使村民接受苛刻的搬遷條件。其中的手法包括暴力威脅、親屬株連、停發老年補助金、斷水斷電,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王家海屋居委會支書張金全這個人,我所接觸的王家海屋居委會居民均對他憤恨不已,卻又敢怒不敢言。這是一個政、商、黑皆通的人物,擔任支書的同時,他還是幾台挖掘機的主人,這個大面積圍海造田的地方本足以讓他的挖掘機開足馬力幹活,但他人不滿足,在王家海屋拆遷過後的廢墟上,張金全家的挖掘機徹夜不停,偷偷挖土出售,居民打電話給110舉報後,警察來轉悠一下,挖掘機停止作業,警察一走,機器便又重新啟動,在王家海屋,有幾位居民給我講述了被張金全本人毆打的過程,據說張金全的霸道行為在他擔任支書以前就已經開始。
調查過王家海屋居民遭侵權的事實之後,我覺得有必要避免使用「強制拆遷」這一概念,強制固然是強制,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法律意義上的「拆遷」。拆遷做需要的法律手續、拆遷補償以及拆遷居民的最低生活保障等,在王家海屋的強制搬遷中都是不存在的。由於「拆遷方」沒有出示正常的法律手續,王家海屋的被侵權人甚至因缺少證據而難以提起法律訴訟,也許,這應該算是一次典型的打砸搶行為,但「打砸搶」的定性需要公安部門認可,居民曾向有關部門報案未果,更何況搶劫現場還有邊防警察的身影(居民有照片為證),這大大增加了王家海屋居民的維權難度。
被迫搬遷到3公里外居住後,王家海屋居民的生產、生活方式被迫發生改變。由於遠離海岸而又失去了海灘,他們的船隻在當地已無停靠之地,只能轉港到別處,可是「拆遷」方拒不承擔每年幾千元的轉港費。這些素來以打魚和海產品加工的漁民對下一步的生活已陷入迷惘,他們不知道如何開始新的生活。
在「拆遷」現場,我看到居住在塑料棚子裡的劉克方老人,說到被張金全毆打的過程,他不禁失聲痛哭,而至今堅持不拆房的趙光明,這個原華野的騎兵老戰士、老功臣、曾擔任過嵐山頭鄉鄉長的77歲老黨員,因為無法接受過低的補償,總隨身帶著一根粗棍子,時刻準備與前來「強拆」的人拚命。不管是誰,你只要走進王家海屋「拆遷」後的廢墟,並且願意傾聽,就會有居民找你訴說他們的委屈,甚至帶你去已經被拆被毀的房子裡去見識暴力「拆遷」的遺跡。
如今,在王家海屋的村莊廢墟上,如果不站在高處已很難看到海面,圍海造田的速度實在快得驚人。王家海屋的村民指著二十米外的一個地方說,那裡原本就是海灘,漲潮的時候,海水會一直漲到他們的門前。那時候,壯勞力出海打魚,老人、婦女、孩子就在家門口挖海紅、揀海帶,幾乎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鮮的魚蝦,天熱的時候,飯罷帶孩子去海邊游泳,天黑後回到家中,躺在床上,聽著潮水有節奏的聲響入睡。他們不會使用優美的語言來描繪和讚美原先的詩意生活,但我知道他們就是自絕的詩人海子一直夢想著的「幸福的人」。
如今,在他們的臉上,我讀到的卻是委屈、絕望和憤怒的表情。
迄今為止,王家海屋被侵權居民的法律訴訟均未獲得受理,居民告區政府,法院便說區政府未下達拆遷令,拆遷訴訟證據不足;再訴街道辦事處,法院便說街道只是政府的派出機構,不具法律主體地位,總之是處處設限,讓居民難以通過法律討還公道。也許,這種司法救濟上的困難將會催生出又一批訪民,但上訪是一條同樣不容樂觀的道路,他們似乎對於上訪之路的艱難還缺乏心理準備。
對這種赤裸裸的非法拆遷行為,村民由不解到憤怒、由憤怒轉為無奈,目前,除了少數「釘子戶」,王家海屋的漁民不得不接受搬遷的現實,地方政府及商業開發單位的強權邏輯令人驚詫,但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幸福生活離漁民而去,我們又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原載《民主中國》(//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