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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文集

俞梅蓀:林昭就義四十週年祭 北大反右危害今猶在

謹以本文獻給發生在51年前北京大學「五一九」學生運動的參與者和關注者

【大紀元6月5日訊】2008年4月29日,是林昭殉難40週年;5月19日,是北大學生響應整風號召,揭露官僚特權現象,提出發展民主和法治建設,1300名師生因此被劃成右派份子慘遭劫難51週年。在追憶先烈的日子裡,再次感受林昭,思考反右派運動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感慨萬千。

百年校慶聽聞林昭

在1998年春,北京大學百年校慶前夕,法律系的老同學得知我在獄中努力勞動並奮勇制止囚徒群毆事件,被評為監獄勞改積極份子,依法理應減刑一年,卻因拒不接受莫須有的罪名而未果,為此邀我參加某媒體主辦「什麼是北大精神」的討論。

什麼是北大精神?當以天下為己任矣!北大歷代莘莘學子在各領域出類拔萃者不計其數,似趕上世界名校哈佛大學,當是北大精神使然。會上聽聞了老校友緩緩憶述林昭等同學,在萬馬齊喑的時代迎風吶喊,呼喚憲政民主自由,卻招來「反革命」大罪,被捕入獄;以及林昭揭露極權弊端,堅持民主信念,終致被無辜槍殺而捨生取義等泣血往事。時隔三十年,那傲立於天地之間的英魂,深深震撼著我,原來「勇於追求真理,義無反顧,無私無畏」才是生生不息的北大精神!聯想自己在冤獄中不畏強暴,原來是沾了北大的精氣神而致。

那年5月4日,江總書記在百年校慶上講話:「我國要有世界先進水平的一流大學」;來自海內外數萬老中青校友匯聚校園,神采飛揚,高談闊論;校友們捐資興建的樓堂館所開張,歌舞昇平,極盡榮華。報導說,北大的歷史翻開新的一頁。

我們班的同學1984年畢業,14年後回到老師身邊,個個事業有成,春風得意。法律系贈送每人一大包精美紀念品,大家紛紛為母校捐款,捐200元者名字將印在紀念冊上,捐2500元者名字將刻在大禮堂的座位上。我因刑滿釋放沒有任何收入,一位女同學要代我捐款,被我謝絕。我說,要以林昭的北大精神來回報母校。

法律界論林昭冤案

2000年,張思之(81歲,人權律師,原北京市第三法律顧問處律師右派份子)把其專著《我的辯詞與夢想》(台灣版)送給我,書中彙集他為魏京生、鮑彤、王軍濤、阿安扎西活佛等政治犯的辯護過程,書中記錄著歷史,充滿著正義,感受著他為「6.4」辯護、為歷史辯護、為自由辯護、為苦難的人民辯護的艱辛與無畏。他在序言指出:「林昭的奇冤,應該依法善後處理,至今卻沒有律師介入,實為律師界的無能與恥辱。(大意)」其所言極是,然又是,林昭冤案非律師不為而實不能矣!

2007年是反右派運動50週年,當年全國各地55萬知識份子響應毛澤東的整風號召,提出正確意見,被劃為右派份子,被判刑入獄,被送往勞改農場,被送往農村、工廠監督勞動,長達20餘年;或含冤自殺,或被折磨致死,或被以反革命罪槍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株連親友逾千萬人。如今,倖存者僅約3萬人,最年輕的已70歲,雖歷經劫難,他們追求民主與科學的理想從未改變。

五十年沉思一朝吶喊:「反思歷史,開放言禁,推翻反右冤案,賠償損失。」2007年4月6日,30多位右派老人毅然挺身而出,首次聚在一起發出依法維權之聲,會上他們追念林昭,為反右殉難者默哀。

未能參加聚會的王工(79歲,律師,七屆全國人大代表、原中共蚌埠市委宣傳部右派份子)來訪並在送給我的新作中指出:「林昭遺案,法定應由最高人民法院管轄和善後。林昭在上海被槍殺,必須責成有關部門退還執行死刑槍斃的五分錢子彈費;解密公開林昭案卷的全部法律文書和獄中的『血書』,以還公眾知情權。」

歷史上少有的女傑

趙根植(北大俄語助教,因其丈夫被劃成右派份子株連貶出北大)給我來信:「近日我和丈夫看了3遍《尋找林昭的靈魂》(文獻片),我們的心在淌血。在1957年恐怖的政治環境下,林昭能夠直斥專制制度,直斥暴君,在五千年的歷史中,能有幾位這樣的女傑?真希望有一天,每個中國人都能知道林昭,中華民族多麼優秀的女兒,她超凡的才華未能施展,卻慘死在野蠻專橫的劊子手的屠刀下。」

我從《尋找林昭的靈魂》看到林昭和其父母住在上海市茂名南路159弄11號,竟是我小時候每天上學的必經之路。家父在1957年含冤去世,我被從北京送到上海,寄養在茂名南路的舅舅家,馬路對面百餘米處是林昭家的弄堂。

我作為右派之子,常被右派老人邀去參加他們的聚會,時常聽他們說起林昭,其悲憤與沉重,溢於言表,林昭的精神感召著我。

將欲瞻仰林昭墓

2008年初,一位上海退休的中共局黨委書記右派老人告知,4月29日是林昭殉難40週年,提議我去看看。

4月中旬,我拜讀一位北大右派老人參加林昭骨灰安葬的撰文,他憶林昭又說自己,談古論今,夾議夾敘萬餘字,字字血,聲聲淚,使我再次感受林昭「寧為玉碎,以殉中華」的勇烈。我去信要到蘇州,隨他一起祭奠林昭,並邀兩位海軍總部的右派夫婦同往。

他回信說:「4年前由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許覺民先生來主持他外甥女的骨灰入墓活動,自是名正言順,而且他還是1938年入黨的老共產黨員。現在,許先生已經作古,再也沒人合適來主辦什麼活動了。……林昭的妹妹也不會在4月份回來。只是林昭的蘇南新專同學,靠近蘇州居住在常州和上海的有人來掃墓。他們將在28日入住靈巖山下的木瀆鎮電力賓館,29日上午掃墓,下午離開。中國的官員是越趨基層越『左』,『左』了做錯事只是方法問題,『右』了犯錯誤卻是立場問題,保官陞官的第一要義是『立場堅定』、『路線正確』……」長信2000餘字,透著前輩的古道熱腸。他為我預訂了木瀆鎮電力賓館,要與我同行。我電話詢問:能否隨林昭的同學一起活動?他說:他們很低調,不願外人參加。

掃墓未成行

3天後,他來信:「4至8月份有關部門會十分緊張,今天派出所的人在林昭墓旁的樹林裡安裝了攝像頭。平時,當地農婦聚在上山要道口,見有人掃墓,就領路並幫著清掃墓地,如影隨形跟著討錢,破壞了人們的祭奠心情。其實林昭墓並不難找,從蘇州市體育中心乘312路公交車到『韓世忠祠』站下車,沿著祠的右側小路上行到安息公墓,再沿著左邊的路上山,到盡頭最高層右側的左端……」

他將上述情況告知林昭的蘇南新專操辦紀念活動的一位老同學。這位老人說要與派出所聯繫,獲准後再去掃墓。該校是中共建國前開辦的,同學們都是離休老同志。

他去年深秋去過林昭墓,今年還要去,為避免麻煩,不會在4月份去了。他還告知北京、廣東等地要去掃墓的人,對方知情後都放棄前往。他要我慎重考慮。既然如此,我只好扼腕作罷。他還要求在本文中隱去其姓名。

我又收到他的數萬字文稿:要求推翻反右冤案和國家賠償,致北大校方的多封維權上訪信;回憶被劃成右派份子的荒誕過程,以及被殘酷打擊迫害,致使夫妻雙雙自殺,妻身亡,自己卻被搶救苟活的血淚人生。

林昭墓前的祭祀

林昭在1949年就讀蘇南新聞專科學校的同學,原定4月28日下午在木瀆鎮電力賓館聚會座談,次日上午去掃墓。後來臨時改在蘇州城內的賓館裡聚會座談,該校80多歲的老校長也到會;次日上午繼續座談後結束,未去掃墓。

29日,通往安息公墓指示牌和公墓大門牌子已被拆除,農婦不再領路,沿途有不少警察和便衣人員,以及戴著紅袖章的護林員,有10來人在林昭墓區徘徊,他們神情緊張,如臨大敵。

林昭墓前擺滿鮮花,花籃的輓聯寫著:「聖女林昭千古!自由女神萬歲!張輝、李鐵、姜海寧敬獻。」另有悼詞寫著「仰止」,附文是:「人生而是自由的卻無時不在羅網中……」墓前擺放著林昭畫像,出神入化,再現不屈風範,畫像背面佈滿了各地文人的簽名;還有盧漢文作《吊林昭賦》悲愴千字,四六駢文:「因思而言,因言獲罪,因抗成囚,因持而殤。由思至變,忤強不遵,大智者之道,大勇者之覃。……擊戟而歌曰:民運無需主,自由福當來,霹靂一聲雷,混沌天地開。」

上午10時,40多位來自全國各地的祭奠者在林昭墓前莊嚴揭祭,歷詩祭、禮祭、酒祭、公祭、四繞祈靈,放飛自由諸祭典儀式。有人作題為「自由之精神,獨立之人格」的簡短講話;由「祭園守園人」宣讀20多篇祭文目錄,原計劃「焚祭」,唯獨在林昭墓區貼有防火告示,周圍又有便衣監視,為避免發生事端而作罷。眾人圍著林昭墓繞行4圈,於劭(林昭的北大右派份子同學)和幾位年輕人,放飛籠中相思鳥,眾人把鳥籠踩碎,喻示衝出牢籠,奔向自由。1

正午時分,人們默哀三分鐘並三鞠躬,齊唱國際歌,那低沉悲涼而震山嘯谷的歌聲昭告:林昭不是救世主,是民主的象徵,是召喚國人解放自己的自由女神。

下午3時,是林昭40年前在上海被槍殺的時分。提前半小時,林昭蘇南新專同寢室的大姐倪競雄趕來,每年的此時此刻,她都從上海來此地。等候在此的許琬雲、史中太、鄒巍等和倪競雄一起燒紙錢和祭文。許琬雲和倪競雄自1979年起,尋找林昭,為其建衣冠塚,尋找其骨灰,為胡傑拍攝《尋找林昭的靈魂》提供線索和幫助。80歲身體欠佳的倪競雄淚流滿面地說:「我和老同學們都年事已高,出行不便,林昭的妹妹又定居美國,今後很難有親友來掃墓了……」

全天來此祭奠者達200人,這一切成為林昭魂歸故里以來最為莊重的祭祀與傳承。

參加祭奠的維權律師唐荊陵次日回到廣州家中,即被警察帶到派出所傳喚5個小時。曾在網上發起討論林昭並倡議前往祭奠的廣東新會作家胡迪和武漢憲政學者李鐵等,事先被當地警方傳喚,制止前往。林昭的幾位北大右派份子同學均因路途遙遠,年老體弱,事先撰寫祭文,在家中祭奠。2

有祭奠者對我說起,看到林昭墓周圍擺放著石料。經瞭解,是林昭的妹妹彭令范出錢,要在墓的周圍修建可供掃墓人歇息的石欄杆。快完工時,施工人員接到上級命令,不得在4月29日之前完工,石料等建築材料橫七豎八地堆著,妨礙人們前來祭奠。在林昭墓旁是其父母的墓,其父彭國彥在林昭被捕後服毒自殺,其母許憲民因警察上門收取槍殺林昭的五分錢子彈費而精神崩潰,死於上海街頭。

為避開敏感日,5月上旬,彭令范去掃墓時,石欄杆已經完工。其間,張思之先生在蘇州會見彭令范。

不堪回首「五一九」的悲愴

在1957年5月19日,具有「五四」傳統的北大學生,響應整風號召,貼出大字報,揭露官僚特權的「三害」現象,要求發展民主和法治建設。許多年以後,鄧小平復出當權提出同一觀點,當前官方提倡的民主政治和改革的主旋律也與之一致,但北大學生卻提前了30至50年。

參與「五一九」學生民主運動的人,隨後被說成是向黨進攻,被誣為人民的敵人。北大校黨委不但不保護學生免受傷害,反而顛倒是非,不問青紅皂白地把成百上千的學生劃為右派份子而送去勞改,受盡非人折磨,慘遭滅頂之災,成為北大史無前例的冤案。

林昭在勞改時拒不認罪,還寫信責問北大的領導人:「當年蔡元培校長曾慨然向北洋軍閥政府去保釋『五四』被捕的學生,而你們呢?……」後來,林昭在法院凜然吶喊:「五一九的旗幟決不容顛倒!五一九的傳統決不容中傷!五一九的火種決不容熄滅!」

林昭在獄中的血書寫道:「每當想起那慘烈的1957年,我就會痛徹心腹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真的,甚至聽到、看到或提到那個年份,都會使我條件反射似地感到劇痛,這是一個染滿中國知識界和青年群體之血淚的慘淡悲涼的年份,假如說在此之前處於暴政下的中國知識界還或多或少有一些正氣的流露,那麼在此之後確實是幾乎被摧殘殆盡了。」

正如聞一多曾說:「有一句話說出來就是禍,有一句話能點得著火。別看五千年沒有說破,你猜得透火山的緘默?說不定是突然著了魔,突然青天裡一個霹靂,爆一聲:咱們的中國!」

林昭、黃中奇、顧文選、張錫錕等同學和任大熊、沈元教師被槍殺,劉奇弟、賀永增等同學在勞改隊被折磨致死,敖乃松同學投河自盡。他們用鮮血和生命維護著民主自由的火種,驚天地,泣鬼神。

1957年,因提出《新人口論》在反右派運動中被批判而下台的校長馬寅初曾說:「所謂北大主義者,即犧牲主義矣!服務於國家社會,不顧一己之私利……」

漫漫上訪維權路

北大是近代中國民主自由聖地,也是反右派運動重災區。按照中央反右派運動部署,北大的打擊面遠高於毛澤東規定應占師生總數5%的比例,其中物理系1954級把100名學生劃為右派份子,超過該年級學生總數50%,後被保下40人,還剩60人。學生們把「大鳴大放」當成平日的課堂討論,卻毀了前程,甚至丟了性命。1958年3月,新任校黨委書記陸平主持反右工作組緊急處理右派份子的行動,幾天之內就把大批學生趕出校門,全校反右受害師生達1300餘人(校方的數字是750多名或800餘名不等)。陸平被認為反右表現出色,隨即接任校長。

1979年,北大的右派份子師生全部被改正,但作為執行者和加害方的北大當局,至今未致歉和賠償,連「改正」前的20多年工資也拒不發還。倖存者們在艱難屈辱中活下來,決不只是苟延殘喘,要討還清白和尊嚴,還歷史以真實,才是活下來的堅定信念。如今,他們年事已高,來日無多,依法維權,時不我待,否則對不起父母和親人,對不起死難的同學,更對不起國家民族和子孫後代。

從1995年《國家賠償法》實施以來,不少已成耄耋老人的學生右派份子,步履蹣跚堅持上訪北大校方,依法要求翻案和索賠未果。近年來,他們不斷追問校方的結果卻是:「反右派運動是根據黨中央部署進行的,北大不負責任,要索賠可以上法院去狀告黨中央。」

50年後的2007年5月19日,博繩武、陳奉孝、紀增善、沈澤宜、沈志庸、宋林松、譚天榮、王書瑤、萬耀球、燕遯符等右派同學聯名致函北大黨政領導,要求其道歉和賠償。3

2007年5月中旬,有關部門找我談話,說是北大別有用心的右派老人將於19日在校園聚眾,不准我參加。到那天,我被看管在家中,幾位在外地的右派老人被禁止去北京。那天北大校園並無此類聚眾,一位右派老人把聯名致函北大黨政領導的上訪信郵寄發出。

從「十.一」假日之前至中共召開「十七大」的一個月,譚天榮(青島大學退休教授、原北大物理系學生右派份子,林昭的摯友)要去北京探親訪友,被有關部門制止;他改去上海,也被制止。一個月多以後,他才獲准來到北京。在那段日子,我也被警察沒有任何理由和司法手續而日夜看管在家中,家父曾參加的開國大典,如今卻成了我喪日。

2007年12月23日,博繩武等8位同學為反右維權而致函胡錦濤主席。4

他們的一切上書都石沉大海,依法維權難於蜀道,漫漫上訪之路,何時是盡頭?

質問許校長:五四精神在哪裏?

2008年2月16日,在北大的校友新年聯誼會上,6位右派老人與校長許智宏對話,直言不諱地批評校方對反右遺案的維權訴求置若罔聞,要其正視受害者的道歉和索賠要求。他們都比許校長當年就讀北大提前10來年;1957年反右時,許校長僅為15歲的中學生。

燕遯符(1954年入學的物理系學生右派份子)問許校長:「我們上訪維權已14年,校方至今不予回應的原因何在?我們到底是不是北大學生,北大是不是我們的母校?我們的要求很簡單,首先要向受害學生道歉。」許校長笑容可掬地說:「沒有上級指示,我們什麼也不能幹。」

王書瑤(1955年入學的物理系學生右派份子)問許校長:「北大精神哪裏去了?蔡元培時代的五四精神在哪裏?獨立自主精神在哪裏?北大領導不斷地說自己繼承了五四傳統,這是要落實到具體問題上的,並非只是說說而已。」

許校長一直面帶微笑,不斷重複著同樣的答覆。

王書瑤又說:「清華大學和人民大學都不能說有五四傳統,既然只有北大有五四傳統,為什麼在對待右派的平反與賠償問題上卻沒有表現出五四精神?如果北大校領導不是經常把五四精神掛在嘴上,我也許就不回來找北大維權了。」

燕遯符說:「2007年間,各有關部門對我們不斷多方上門勸誡,不要集體維權,不要回學校,說北大是政治最敏感的地方,要維護安定團結,甚至還多方監控並限制自由……」她質問許校長:「北大為什麼對我們如此嚴加防範?」5

許校長無言以對。在十幾分鐘對話結束時,許校長表示,他會把這些問題積極向黨委反映。之後,又杳無音信了。

這些劫後餘生的倖存者們,直至生命的最後時光,仍未走出反右派鬥爭的十面埋伏,危害直至今日,舊債未了,又欠下新債。

他們說:「如果拒絕對反右派運動的千古奇冤平反昭雪,用偌大的謊言繼續遮掩下去,北大要辦成人文、學術均為世界一流的大學,豈不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

他們希望北大現任領導人能夠擔起道義,正視歷史遺案,加以妥善處理,為全國高校作出示範,推進我國的民主進程,當以天下為己任,傳揚北大精神。

上書胡總書記:要求放下歷史包袱

陳奉孝,北京大學數學系21歲的學生右派份子,被視為核心人物,受打擊迫害也最慘烈,曾被以反革命罪而鐵窗生涯20年;曾因拒不認罪而被吊打得昏死過去,長期戴著沉重的手銬腳鐐,身上留有3處傷疤;曾陪綁刑場,被擊斃者的腦袋開花,腦漿迸裂而濺其一身;1984年經胡耀邦批示,其右派份子被改正。2008年1月,他第三次上書胡總書記(2000字)摘要如下:

尊敬的胡錦濤總書記:您好!

我給您的前兩封信都杳無音信,現第三次給您寫信,要求推翻反右派冤案,補發20多年的工資。

「放下包袱,開動機器」是毛澤東的話,是要求犯過錯誤的同志,放下思想包袱,積極投身到革命隊伍中來。這首先要承認錯誤,找出根源,改正錯誤。如果一個人或者執政黨犯了錯誤,卻以各種借口千方百計地加以淡化或掩蓋,將會重犯更大的錯誤。中共歷屆大會都提出政治體制改革,胡總書記更是在十七大報告中提出要進一步解放思想,大力推進政治體制改革。但是,卻總是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我想,其中的重要原因是,中共不願意放下沉重的歷史包袱所致。

毛澤東在獨掌大權的27年裡犯了許多嚴重錯誤,甚至是罪行。例如,過早進行農業合作化和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反胡風事件、反右派運動、「大躍進」、反「右傾」、「文革」等。對於這些嚴重錯誤,中共至今連一個錯誤都沒有認真反省。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雖然否定了「文革」,但卻把主要罪責推在「四人幫」身上。其實,大家都知道,「四人幫」只不過是毛澤東發動「文革」的一個工具而已……

中共對1957年的反右派運動,只承認是擴大化而並沒有錯。如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以上的右派份子都被認為是打擊錯了,也改正了,還堅持只是「擴大化」而已,這能說得過去嗎?況且,北大的右派份子在15年以前就已被全部改正,既然是全部搞錯了,又有什麼理由不徹底推翻並且補發工資和賠償呢?

2007年是反右派運動50週年,我們這些倖存者為依法維權而三番五次上書中共中央及其領導人,都杳無音訊。如果我們的要求不合理,您應該公開指出來;如果要求合理,但因某種原因暫時不能解決,也應該加以說明呀!上書者都是耄耄老人,我們是通情達理的。

歷史是抹殺不了,篡改不了的,企圖讓人們忘卻歷史,不僅是徒勞的,更是愚蠢的。

我衷心希望中共及其領導人能誠心實意地面對過去的錯誤,並以實際行動加以改正。只有卸下沉重的歷史包袱,真正解放思想,切實推進政治體制改革,才能給人民帶來美好的明天。

陳奉孝,2008年1月27日

110週年校慶的反思

2008年5月4日,許智宏校長在慶祝大會上講話:「今天是北大建校110週年紀念日……過去的10年,是北大快速發展,取得豐碩成果的10年。」隨後用一系列數據介紹纍纍碩果。然而,在1986年哈佛大學350週年校慶會上,其校長在講話中說自己經常思考的是:「有什麼內部矛盾和過分行為會削弱我們的大學或阻止其滿足現代社會和人類的需要而作出貢獻……」他幾乎全在談憂慮、挑戰、困惑,充滿著危機感。6

北大並非只是某所具體的大學,而是我國百年來,無數志士仁人追求民主與科學,前仆後繼探索振興中華的理想之夢的場所,無論是在沙灘紅樓還是未名湖畔,其獨立、自由、敢於擔當的精神氣質是那些先驅者們的標誌。近年來,關於對北大的批評性報導不斷見諸報端、網絡,這些批評體現在一個劇變的時代,人們本能地對某種「喪失」的警惕,發出最嚴厲批評的,往往是北大人自己。「尋找北大精神」是嚴厲的呼喚,是對無孔不入和一統天下的「現代化」邏輯的反省和抗爭。在看似人性化的和諧社會與科學發展的現實中,可能隱藏著更緊密的鎖鏈;在貌似奔向解放的途中,可能潛伏著更深的牢籠。因此,「尋找北大精神」成為必然,以應對看似無形卻異常殘酷的戰爭。7

在校慶會上,百歲法學泰斗芮沐教授(筆者當年的授課老師)等獲「蔡元培獎」,「中國氫彈之父」於敏等獲「傑出校友獎」,金庸和李嘉誠因其慷慨捐贈而獲「傑出貢獻獎」。校慶前夕,北大獲得最大一筆校友捐贈價值1億元,目前向學校捐資超過一千萬元的校友有26位。在110週年之際,熱鬧非凡的林林總總,唯獨不見北大引以為豪的「思想自由、兼容並蓄」。殊不知,林昭才是北大魂,北大人永遠的驕傲!

在10年前的百年校慶之際,由北大季羨林教授題詞在北京出版《記憶中的北大反右派運動》一書的題記:「人類思想的先驅者/為了捍衛人類理性的尊嚴/高昂其頭顱/在血泊中站立/他們的名字可能不聞於世/但他們的思想永存/他們用生命之光照亮後人前進的道路/讓我們牢記先驅者的精神遺訓/人類思想的發展是不可阻擋的。」

北大自憐

——當年的學生右派份子替母校陳情

北大我本來是

堂堂中國第一學府

彰顯人類良知

提倡科學民主

施行兼容並蓄

撐起民族脊柱

憶往昔想而今

真的是不勝淒楚

那一年我被逼

淪落為專制馴服工具

把學生一個個

打成右派送進地獄

五十年過去了

還不給賠償道歉

哪一天能洗淨

我身上斑斑血污

背離了五四民主傳統

愧對先輩

拋卻掉獨立自主精神

只問干祿

似這般如何能

爭當世界一流

忍不住對蒼天

我放聲大哭

——燕遯符(1957年物理系19歲的女學生右派份子,學號5402185)執筆

——右派同學聯署:沈志庸(5602133)、紀增善(5603227)、王書瑤(5502152)、博繩武(5602553)、譚天榮(5202201)、陳奉孝(5401XXX)於2007.3.10

衝出專制的牢籠

1981年1月25日,人民日報發表新華社社長穆青的長篇報導《歷史的審判》,記述林昭的命運,文中寫道:「……也許在若干年以後,我們的後代對上述這一切將難以置信,但不幸的是,它確實是發生在我們這一代人生活中的事實。我們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曾經為它感到極度的羞恥。請不要輕視這種羞恥吧。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羞恥已經是一種革命,羞恥是一種內向的憤怒。如果全民族都真正感到了羞恥,那它就會像一頭準備向前撲去而往後退縮的獅子。』經過了十年羞恥的退縮,我們民族終於像一頭雄獅一樣,衝出了封建專制和現代迷信的牢籠。」

27年過去了,我們真的衝出去了嗎?民主自由聖地的北大,你的五四精神在哪裏??

註釋:

1林昭40週年忌日祭文目錄:

張元勳:悠悠天地心

陳奉孝:自由女神祭

譚天榮:刻骨銘心的往事

沈澤宜:悼林昭詩三首——為四十年祭而作

王書瑤:紀念林昭和所有受難者

於劭:並非遲到的紀念(前6篇為林昭的北大右派份子同學特稿)

白樺(武漢,右派份子):從秋瑾到林昭(長詩)

鐵流(北京,右派份子):五十五萬顆星星中最亮的一顆星

譚天榮(青島,右派份子):一個沒有情節的愛情

錢理群(北京):殉道者林昭

王康(歌樂山):遙祭林昭

胡迪(廣東):哭林昭

李鐵(武漢):祭林昭——人以有尊嚴為天

張玲(北京):雨雪祭

王友琴(美國):一種守護——走出未名湖的名字

王蓉芬(德國):自由與暴力——林昭遇難40年祭

阿森(澳大利亞):祭中國的自由女神林昭

從工(南京):悼念永不屈服的林昭右派烈女

老愛(北京):獻給聖姐林昭

西峰秀色:再祭林昭於被害四十週年祭日

中年女孩唱晚:心靈之祈

靈巖山上守墓人:永不飄逝的靈魂:我為什麼會被林昭感動

祭園守園人:兩杯濁酒酹靈巖

24月29日,林昭墓前的祭祀活動紀實,據幾位親歷者的介紹。

3北大十位右派學生致北京大學黨政領導的公開信(2007年5月19日)本文附文之一

4北大八位右派學生致函胡錦濤主席(2007年12月23日)附文之二

5北大六位右派學生對話許校長:重申維權索賠要求(2008年2月16日)附文之三

6冰啟:北大校慶不妨多些反思,新京報,2008-05-05

7陳剛:尋找北大精神並非意淫,中國青年報,2008-03-25

◎本文續篇,《雖逝猶生,永垂青史》

(本文初稿2000字,原載《動向》雜誌2008年5月號;修改補充為萬字,原載《議報》第356期,再作修訂於2008-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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