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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隨筆

曾穎:每個人都被震出心理問題

【大紀元5月24日訊】2008年5月20日(赴綿陽) 星期二 陰

這兩天我感覺自己有點輕度狂躁的症狀,一秒鐘也停不下來,總覺得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多,有些事情甚至超出了自己的能力,成為一種妄想。這有點像我在地震現場遇到的一個正在接受心理專家治療的年輕人,他是從北川家中的預制板下被人挖出來的,毫髮無傷,但他不停地說話,說的全是:再來五場十級地震我也不怕,我會飛我會跳我渾身都有金鐘罩!

我當然還沒達到這地步,但作為一個有神精衰弱病史的失眠專業戶,我這段時間睡得實在太少了,一閉眼,全是白天看到聽到想到的東西,其慘烈驚心與發人深思之處讓人忍不住想跳起來把它們記錄下來。只恨此時自己只有一隻手一隻筆,很多東西只能記一個概括,甚至只能算個提示的記號。此前,為了讓自己不失眠,我每天嚴格限制只寫一千字,但現在,每天數倍於此量,特別是在奔跑的汽車上寫文章,特別傷神,而我已顧不了這些,因為車一停,我就會把全副精力投入到別的事情中。

昨天有幾個場景,令我不能不把它記錄下來,這些都與心理有關:

其一,在西體安置點,一位來自北川災區的婆婆因為在地震奔逃時不小心撞了孫子的拇指,後又在營救別人的時候,忽略了孩子的傷,等第二天給孩子醫治時,孩子的手指已經壞死,只有剪掉,老奶奶內疚之極,幾乎成為祥林嫂,把那段發黑的手指揣在懷中,一連七天都不肯拿出來,神情恍惚得嚇死人。

其二,在另一處安置點,一個86歲的老人一直在責怪營救他的好心人,說不該救他。老人與惟一的一個啞巴兒子相依為命,現在啞巴不在了,老人覺得自己無依無靠,白髮人送黑髮人。他的責怪與斥罵,讓組織營救他的同村好心人心理嚴重受傷,這位六十多歲的婦女在地震發生之後,組織同村人從廢墟裡救出了50幾個人,但現在,她為啞巴的失蹤,感到深深的痛苦和內疚。

在另一處受震嚴重的學校,地上堆著一大堆各種顏色的可愛書包,但這些書包的主人大多已不在人世了。一個倖存者哭著對記者說: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要書包,再也不上QQ了,因為我們班的群上,多數同學的頭像永遠變黑了。他的這種心理狀態,我也有點,自從看過從學校廢墟中挖出的書包整齊地排成一排,我開始害怕女兒背上的小書包,總想讓她從肩上取下來。

《成都客》主編康莊說:生活週刊的許知遠從災區現場下來之後,吃飯有幾不准——一不准點白肉,二不准坐有桌布的桌子,還有幾條甚麼記不清了,但大多與現場的屍體有關的聯想。

一位往災區運救災物資的卡車司機對我說,他幾天前在漢旺災區看到一條狗躺在一處垮塌的民房前,據旁人說,狗的主人全砸在房裡了,狗守在房子前,一連幾天不吃不睡,眼淚汪汪地盯著廢墟。卡車司機想收留那條狗,於是上前撫摸它,並示意它上車,狗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它看看為它敞開的車門,又看看躺著主人的廢墟,猶豫再三,最終選擇了繼續躺在那裏,幾天後,司機再從那過時,發現它已是一具屍體。卡車司機於是天天做夢,對自己當天沒有把狗狗帶走充滿了錐心刺骨的自責。

很多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心理問題,很多人隨時都感覺地在震動,許多人不敢到有屋頂的地方呆,有的人甚至不敢把手機調成震動,大家都像頭頂上懸著一把馬尾吊著的劍一樣,大氣都不敢出。

在這樣的心理狀況下,任何一個負面信息,都可能被放大成一場恐慌,而這種情緒,又像瘟疫一樣,有相互傳染的效果。於是,往往一個人的驚叫會變成一群人的奔逃,而一群人的奔逃,極有可能引發一座城市的忙亂……

因此,我非常理解各種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是怎樣出籠的,這些東西,與其說是某些人的「別有用心」,倒莫如說是在大恐慌面前自我恐懼無處釋放的扭曲反映。在這種特定氣氛之下,天上日夜飛機轟鳴,地上隨時聽到救護車隊警笛狂響,廣播電視上隨時報出來的信息令人焦慮,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人們產生甚麼樣的負在情緒都很正常,但這個時候,理解、互信與寬容,是至為重要的。

網上流傳著許多關於大企業吝捐的傳聞,一些網友對包括王石和馬雲等富翁的言論進行了情緒激昂的狂轟。他們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在信息並不全面的情緒引導下的憤怒,對抗震工作是有害無益的,比如三星集團捐了三千萬元款,卻被網民傳老總不讓下屬捐款,引起網民們的狂罵;而馬雲的阿里巴巴已在地震當天就捐了數千萬,但卻被網民們傳「馬雲只捐1元錢」,在這種特定氣氛之下,任何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都可能導引出一場莫名的憤怒,而因為網絡的便利性,每個人都可能成為一個信息源,因此,每個網友,請你在收到每條令你熱血賁張的短信時,請先核實信息來源,然後再轉發,並憤怒。否則,請別為抗震救災添亂,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和安置災民,而不是吵嘴鬥氣!

上海一群媽媽以「天使媽媽」的名義向災區捐獻了兩車母嬰用品,空運到成都,由我陪著押往綿陽災區。只有當媽媽的人,才能細心到知道災區的嬰兒和媽媽們需要甚麼東西。奶粉和奶瓶,全是災區的嬰兒們需要的,畢竟,嬰兒們不像大人那樣,啃餅乾和方便麵。

我們把兩車貨物送往綿陽九州體育館,這裡聚集了數萬名北川災民,並逐漸在往一些安全區域轉移,我們將貨物放到離體育館不遠的一處設在柔道館的臨時倉庫,在這裡,長虹集團派來的義工們已累得步履蹣跚,他們已工作了十幾個小時,但仍打起精神,很快將貨物搬完。義務幫我們送貨的中外運西南空運公司的師傅們和我們才想起已有兩頓沒吃飯了,綿陽殘聯的一位女同志為我們泡了方便麵,這是我地震九天來吃的第N頓方便麵,水不太熱,但比起汶川前線那些用冷礦泉水泡的面,已幸福得不知有多少倍。貨車司傅說:我這幾天,幾乎把後半輩子吃過的方便麵都吃完了!

在倉庫,我也看到這輩子都沒看過的那麼多方便麵,其品種之多,數量之大,讓我第一次有了震憾的感覺。三十八年來,我第一次被方便麵震憾了。

卸完貨回成都,天色已黑,街上的人們還在傳聞今晚有餘震,我已無力計較,倒床就睡。@(//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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