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藏族歌唱的難堪
達賴喇嘛說完話之後,即是各國藝術家表演的時候了。會場歡騰起來。
為了這個紀念日,歐洲、美洲、非洲都有著名歌手千里迢迢前來獻藝。他們不僅自費前來,而且還帶來他們對流亡社區的奉獻和資助。我在西藏兒童村遇上一個來自從瑞典鬧“分裂”鬧出去的鄰邦挪威的著名流行歌手。我和他用瑞典文聊天,他告訴我,他們挪威人出資幫助創辦了《西藏之聲》電臺。
由於達賴喇嘛不太喜歡聽流行音樂,所以會場只選擇安排了五、六個表演節目。其他的藝術家將在晚上和藏族青年舉行演唱會,一起狂歡。
這裏的一大奇景是到處都看到剃光頭、穿袈裟的白皮膚洋和尚。他們在虔心學佛修行之餘,有的居然也向他們的藏族喇嘛同修學會哼幾句藏族民歌,例如:“青海湖喲青海湖,我的家鄉,我的家鄉……”,“那個女孩在看著我,請你轉告她,不要再看我,不要再看我。”佛教講“色即是空”,所以和尚不要女孩再看他。
能有幸選上為達賴喇嘛獻藝的有:藏族民歌手、藏族民樂隊、印度歌手、南非歌手和黑人歌手。達賴喇嘛仍然坐在大廳中央,笑眯眯地從遠處為舞臺上的歌手們鼓掌。
一個穿著青色藏裙的年輕藏族姑娘走到台前用英語演唱。她引吭高歌。歌詞大意是讚頌他們祖祖輩輩世代居住的冰雪高原,譴責中國人侵犯了他們和平的家園。她哭泣著向蒼天伸出呼喚的手臂。纖細的身子因痛苦而顫抖。她不斷地重複詠唱:“回到西藏的家園去!”
活生生的一首藏族的《松花江上》,只不過歷史開了個玩笑,演唱的主角由漢人變成了藏人。
這真是叫我這個在場的中國人難堪不已。
為什麼我們這個一百年被別人欺負的漢民族,成了他人眼中摧毀別人家園的可惡的侵略者?
當憤怒的中國人向西方列強說“不”的時候,我們是否有必要靜下來聆聽一個比自己弱小的民族的呻吟和哭泣?
一個這樣弱小的民族背負著沉重的屈辱和苦難,長年寄人籬下流亡他鄉,我們中國人能說自己沒有責任?
當世界和平來臨,人們的價值觀發生很大變化的時代,我們中國人是否能夠對50年代的入藏事件進行歷史的反思?什麼時候,我們中國人能多從正義和人道的角度,而不僅僅是從國家政治、經濟、軍事需要的角度來考慮西藏問題?
我陷入連綿的思索中。演唱結束,上萬藏人已經列隊,舉著標語喊著口號蜿蜒下山,一路遊行到山下鎮上去。一些年輕人把“西藏自由”寫在臉上。一個金髮大個子老外裸露出上身,現出他的紋身:“Free Tibet”。
我卻不能跟著他們同去。因為,這是達賴喇嘛接見我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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