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亮: 文革時未滿十歲小女孩竟上刑場陪綁
【大紀元11月7日訊】……「革委會」成員嘻嘻笑著散了會,團部的武裝戰士就忙開了。他們用張白紙寫了我的名字往牌子上糊。我一看,寫的是: 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字是用紅墨水寫的,很鮮亮,雖然牌子上畫了兩道交叉的黑道,但字寫得真不錯,看來是練過書法的人的手筆。木牌上早就有根半圓形的鐵絲套,武裝戰士笑著叫我掛上試一試。十幾個武裝戰士簇擁著我到一輛卡車邊上。這時,戰士們自己人跟自己人內訌起來。因為進趟城不容易,公審大會又像現在紅歌星的演唱會,誰都想去看熱鬧,但上級只允許八個戰士押我去。我就跟他們開玩笑說,算了,我不去了!把我的名額讓給你們吧!逗得戰士們哈哈大笑。
……他們的任務是把我押到那裏與全市的牛鬼蛇神一齊集中「受教育」。聽說要槍斃一百多人哩。
八個武裝戰士,排長領三個端著「破槍」在前面開路,兩個在我兩邊押著我,一男一女跟在後面壓陣。我聽見兩邊不斷有人問,「是槍斃的不是?是槍斃的不是?是槍斃的不是……」好像我不被槍斃就會讓他們失望,不具有觀賞價值,使我不由得慚愧地低下頭去。
擠到接近「殺場」再也擠不進去了,前面就是陪綁的,站在我身邊的竟然是個不滿十歲的女童,胸前用細麻繩吊著一塊小紙牌。上面用黑墨水歪斜潦草地寫著這樣幾個字:
反動學生美麗
那塊牌子已刻骨銘心,令我終生難忘。
美麗拉長著小臉,低著小腦袋,只是伶仃地站著一動不動。
在夏日正午的陽光下,她一頭一臉髒兮兮的汗水,稀疏的額發沾在前額上,干了的淚痕和鼻涕結成了痂,糊了個大花臉,她低垂著眼皮,緊抿著嘴唇,也不向兩邊張望,木然地像尊泥塑的雕像。忽然,我發現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她的神情雖然沮喪卻一點也不畏葸,面部表情倔強內向,一副「看你們把我怎麼辦」的樣子。我不由得暗暗地敬佩她並想向她伸出手去。
前方「乒乒……」響起洪亮而又沉悶的槍聲,像我曾聽過的汽車爆胎的聲音。不只我和美麗,人們都顫了一下。這時,全場奇怪地靜默了十幾秒鐘,等明白不會響槍時,人群突然轟地一下熱鬧起來,高呼大叫卻又不是喊政治口號,嘈雜的話語騰空而起……
我爬上卡車,站在高處向「殺場」望去,只見一群士兵還在低窪地四周忙碌,不知在忙些什麼。反倒是爬在樹上的那些娃娃在遠處看得清楚,所以最感到痛快淋漓的就是娃娃,一群群地追逐著用手比作槍的模樣,「乒乒乓乓」地互相槍斃對方,一片喊打喊殺的歡快的嬉戲聲。
這幫娃娃是和美麗同樣大的孩子。
這時,我已經不再多愁善感了。一個人要成熟,僅是一剎那間的事。
上世紀90年代中期,寧夏的樹木曾大面積地受到天牛蟲害,路邊碧綠的楊樹、柳樹幾乎都死光砍光,奇怪的
是唐徠渠邊一排排曾爬滿娃娃的樹卻安然無恙。當年碗口粗的小樹已長成了合抱大樹,渠邊修建成公園,很是熱鬧。而深藏在那些合抱大樹中的年輪,當然有「文革」時期形成的。我們無法把那十年的年輪從大樹中剔除出去,如果我們非要將它開刀,剔除掉那些年輪,樹木也不能存活了。
還有美麗,還有欣賞槍斃和互相「槍斃」的孩子,現在肯定都有了孩子,被「文革」文化污染的血液,就這樣一代一代地往下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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