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神韻,我特愛之。法國作家巴爾扎克說:「生活中的花朵,只有付出努力才能盛開。」
一天之中,我多半會抽出一部分的時間流連在花園,付出一點勞力,等待它的盛開;花影扶疏,細細銀光,稀稀疏疏,無聲無息,伴著開敞的心靈,當是花園最美的境界,隨著時序的流轉,花園的顏色便有所變化,冬天灰白,夏天嬌艷,春天萬紫千紅,秋天瑟瑟,冬日皚皚,得以想像張旭〈桃花溪〉中的況味:
隱隱飛橋隔野煙,
石磯西畔問漁船。
桃花盡日隨流水,
洞在清溪何處邊?
辛苦經營八、九年,花園中的花早己品相繁多,花團錦簇,蓮是最愛之一,這當不是受了周敦頤的《愛蓮說》的影響,出汙泥而不染,便成了最愛;最令我愛戀的反倒它的氣流,淡淡的香味在花園的流轉,四處飄散,而且全年開花,有時候一盆三、五朵盛開著,我已分株十來盆送贈友人,蓮真有禪味,捻花一笑便悟了。
鄰居一只棄用的檜木桶,被我弄來種蓮花,向晚時分,殘葉紅花映人,楚楚處次春風中,偶有綠繡鳥佇足,忽而飛起,驚出漣漪,倒是一美,水中養了小蝦與大肚魚悠遊其中,時而浮山水面,時而沈入缸底,更是一絕。
我從野外剪下一截牛花種於屋頂,而今早已繁花片片,夏日時分紫花亂竄,真是美。
朱雀橋邊野草花指的就是牽牛花,這種野草閒花雖比不上蘭花艷雅,卻也很有品道哩,我不知與我相同愛好這款野,但齊白石愛它我是明白的,他有詩云,種得牽牛如碗大,三年無夢到梅家。
茶花令人憐,由來已久,蘇東坡便曾有詩詠:
山茶相對本誰栽?
細雨無人我獨來,
說似與君君不見,
爛紅如火雪中開。
茶花開得慢,從結花包至開花,總覺得長路漫漫,也正因為如此,盛開時就格外興奮。
據說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西出陽關時,除了一只琵琶之外,隨身帶的還有一枝山茶花,以伴相思苦。
大仲馬的小說《茶花女》,女主角出入公共場所,也常一朵茶花在身,品味高雅,可見茶花在一般人心目中的貴氣了。
我最愛含笑,一來是其意優雅,點醒人常常帶笑,二來香氣逼人,濃而不膩,恰到好處。詩人借物詠情,有詩云含笑:
花開不張口,
含笑又低,
擬似玉人美,
深情暗自流。
真是道盡了含笑的妙處,它常被取來供佛敬祖,多年前從花市買回來一株,每年三、四月,便香味撲鼻了;另有一株大到足可乘涼的桑椹,是好心的鳥不小心種下的,不經意間竟長成綠蔭遮陽的大樹了,它成了日射的屏風,鳥的住所,金龜子的家,瓜類蔓藤的攀爬的去處,我讀書寫稿的陰涼之地;春來時,還結果累累,可以做上十罐以上的桑椹酒,桑椹醋等等,即使不如叔費時耗工,隨時摘來食也是味道鮮美的;鳥的傑作還有芭樂、檸檬等等,令人稱奇。
芍藥號稱野牧丹,有種了一株,開著紫色的花,好看得很,芍藥據說有綽約之意,很容易使人聯想到風姿綽約的意思。
除了花樹之外,更多的是野草,酢漿草是其中之一,他是兒女心目中的幸運草,我便不忍除之,留下來可與他們一起玩著「鬥草」的遊戲。只要把兩根漿草勾在一塊,誰斷就誰輸,屬多年生草本的它,可以一生再生,弄不懂它的花季,只知道它常常開花,我也就常常賞花,一大片的漿草開出紫花遍遍,倒是大地一美景;黃花漿草,花形較小,山野、路旁、荒野,都可見得著,加一些鹽,可生食,酸酸的,有點兒果漿的味道。
可能是移植的關係,屋頂花園竟長出了蛇莓,粗齒牙綠,紅果鮮嫩,有人拿它來做果漿,聽說風味絕佳,夏季是它的結果期。
假人參開的花最是亮眼,葉互生,呈短倒卵狀披針形,花紫紅,花梗細長,蒴果球形,種子細小;遠遠細看,真是美麗,一株野生假人參光臨,就會有第二株、第三株了。
昭和草的長相並不特別,但開的花卻很有味道;筒狀的它,頭兒老低低的像個沈睡的老者,細細的柔絮隨風擺舞,飄散撒種;咸豐草是孩子的玩伴,宿存萼有倒鉤刺,藉以附著人畜,又叫「鬼針草」。兒子常拿它與我玩「附身」的遊戲,黏附我的衣服。
天胡荽是天生的地毯,在泥土堆裡,拚命的漫遊成一片綠悠悠的地毯狀似的綠草坪,沒有足夠的庭園,否則真想養它一大片,晨來觀震望斗,夜來占星卜月。
人稱之為黑鬼菜的龍葵,常常一長便幾十棵,漿果可食,葉可做湯或者炒來吃,只是苦了點。
苦蘵是我童年的伙伴,俗稱「燈籠草」,炮仔草,愛玩的孩子們常把嫩葉剝下,現出鐘形燈籠狀的漿果,含在口裡,細細嘗著,彷彿人間美味,很久沒見著它了,再見時,居然有久別重逢的喜歡。
繁縷開的小花很別緻,小小的,不用放大鏡就看不清楚,卵形葉也滿值得一看的。有些野草,至目前為止我還叫不出名字來,但它的美已深烙我心。
這些人稱野草的植物,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尤其修剪切割之後,混在清晨的芬多精與陽光裡,更是濃郁,讓人不由自主貪婪的多吮吸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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