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過年之前,我媽都會買回來肉骨頭,和碎肉、肉皮一起放在冷水裡煮,等水煮開了,撇去浮在上面的白沫,再加進去切好的蔥花、薑末和白酒,用小火慢慢地煨,有時是幾個小時,有時是一整天,院子里長久地瀰散著誘人的濃香,新年的概念也在這樣的濃香中漸漸清晰起來。
肉湯晾涼後會凝成膏樣的肉凍,我媽會把它裝在一個大肚子陶罐裡,做菜的時候 ,再從那個陶罐裡舀出一勺放進鍋,菜於是香味撲鼻,延續著新年才有的喜慶和富饒。現在想來,那就是現代高湯精的雛形。母親就在這樣的熬煮歲月中變得慈祥而衰老,所以我結婚前的第一個信念就是絕不做飯,我不要像母親一樣,和湯一樣,慢慢地被熬老。
結婚之後才知道,這事兒由不得你,就像愛人的選擇往往偏離最初的標準,高大威猛的初衷往往會讓位給貌不驚人者。做飯這事兒也一樣,只不過母親熬湯,我炒菜,因為湯太過安逸了,喝多了會發福。
湯其實是美食中的貴族,它的味道含蓄,質感溫潤,給人一天生活的總結和歸宿,是溫馨家庭的標誌產物,這種中國飯菜中最溫馨的菜式撫慰著國人一代代並不堅強的胃和越來越頑強的心。在超市轉悠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太太樂」高湯精,一下子讓我想到了童年,裡邊有豬骨、豬瘦肉、火腿、干貝、冬筍,和我媽的湯譜幾乎如出一轍,是典型的中式味道,不像那些日式湯料,味道很薄,是對時髦的盲目追寵,沒有中國湯才有的殷實、厚道……母親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也有女人對湯的嚮往,所以會在做各種菜餚時不忘加上凝成了凍兒的湯,就像給乏味甚至辛苦的生活一點情感的滋養。那個晚上窗外飄雨,屋裡瀰漫著沒來暖氣前的寒氣,我煎、炒、烹、蒸了一桌子,高湯精帶來了老湯才有的香氣,愛人驚詫於菜味的鮮美:你的童年那麼香……
女人只有會做飯了才安分了,特別是當她們很有講究地給飯菜調味兒、澆汁兒的時候,就像把自己的情感積釀成愛的高湯精,為愛情和婚姻增色。已經超越了戀愛階段時對沙拉的附庸,那是一種疏離的甚至缺乏真誠的情感,像沙拉中的蔬菜,各自為政……
(稿源:星辰美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