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8月10日訊】
蔣經國和鄧小平的歷史性博奕
二十年前,蔣經國宣佈自一九八七年七月十五日零時起,解除在台灣長達三十八年一個月二十五天的戒嚴。緊接著,一九八七年十二日五日,一九八八年一月一日,解除黨禁、報禁,台灣人民從此告別世界歷史上最漫長的戒嚴恐怖歲月,走上自由民主之路。
同一年在中國,鄧小平發動「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解除胡耀邦的總書記職務。鄧小平在一九八七年三月三日會見美國國務卿舒爾茨時強調,「在這五十年至七十年內,都存在一個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問題。」
這是蔣經國和鄧小平晚年的一場歷史性博奕。從此台灣海峽兩邊,各自邁開大步,一邊邁向自由、邁向民主;一邊邁向反自由化、反民主化的「大國崛起」。我們還看不到這場博奕的結局。
蔣經國晚年決定解除戒嚴,有很多內外因素。誰直接促成蔣經國下最後決心?這個人就是鄧小平。
一九八五年九月二十日上午,鄧小平會見他和蔣經國的共同朋友–新加坡總理李光耀,專談蔣經國和台灣問題。鄧小平說:
不管怎樣,現在台灣和我們還有共同點,都認為只有一個中國。但如果蔣經國不在了,就可能真正出現「兩個中國」。蔣經國不在了,台灣出現獨立怎麼辦?我們怎麼能承諾不使用武力?確實存在台灣獨立的可能性。我們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如果蔣經國先生從中華民族利益著眼,同我們一起來解決這個問題,將會有很多好處。事情只能由他來決定。你下次見到他時,請代為問候。希望同學之間合作一下。(一九二六年鄧小平和蔣經國同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
李光耀受鄧小平之託,於十一月專程訪台,在日月潭與蔣經國密談,轉達鄧小平對老學弟的「問候」。事後蔣經國召見美國對台協會理事主席丁大衛,要他正式告知美國政府,李光耀來台轉達鄧小平的「問候」,意在促成「第三次國共合作」,談判「和平統一」。對此蔣經國明確給予否定回應。
鄧小平明白蔣經國已到了生命的最後歲月,急於抓住時機,「聯蔣防獨」。蔣經國面對鄧小平「同學之間合作一下」的迫切期待,必須作出歷史關鍵時刻的重大抉擇。
有人說,蔣經國解除戒嚴,是擋不住民主洪流,是被逼的。這當然不錯。然而就當時蔣經國的處境來說,這是最佳選擇,並非唯一選擇。因為他可以選擇「同學之間合作一下」,同鄧小平聯手擋住民主洪流。但蔣經國選擇了對鄧小平「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選擇了解除戒嚴,同台灣人一道邁向自由民主,也就是選擇了同鄧小平「分道揚鑣」。
正是在蔣經國宣佈解除戒嚴之後一年十個月,鄧小平假李鵬之手宣佈戒嚴,命令坦克開進北京,把民主洪流擋在天安門下。
台灣民主主義的寧靜革命
誰說民主洪流不可抵擋?鄧小平做得到的,蔣經國一樣做得到。蔣經國只要做,鄧小平一定幫忙,「同學之間合作」反自由、反民主,有何難哉?何況反自由、反民主,是國民黨的家常便飯,在中國大陸一黨專政了二十二年,在台灣戒嚴了三十八年,積六十年之經驗,再加黨政軍特都在蔣經國手裡,他可以用蔣介石的哲學「以不變應萬變」,讓國民黨照舊統治下去;也可以接受鄧小平的「問候」,走上「合作」之路。
然而蔣經國從「時代在變,環境在變,潮流也在變」的新世界觀出發,選擇了同鄧小平分道揚鑣,也同過去的國民黨分道揚鑣的自由民主之路,這是勇敢的選擇。
蔣經國向李光耀與美國表達拒絕同鄧小平談判合作之後,立即著手「革新保台」的戰略部署。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十五日,蔣經國在國民大會講話,明確宣告在他身後,「既不能,也不會」出現蔣家人或軍人主政。
一九八六年三月二十九日,蔣經國在國民黨十二屆三中全會提出「政治革新」案,由十二名中常委組成「政治革新小組」,由嚴家淦、李登輝任正、副召集人。「政治革新」內容涉及解除戒嚴、開放黨禁、終結萬年國會等重要議題。
一九八六年十月五日,即民進黨成立一週後,蔣經國在國民黨中常會上指出:「時代在變,環境在變,潮流也在變。因應這些變遷,執政黨必須以新的觀念,新的作法,在民主憲政的基礎上,推動革新措施。」
兩天後,十月七日,蔣經國接見《華盛頓郵報》發行人凱薩琳·葛蘭漢(Katherine C. Graham)女士,告知她台灣決定解除戒嚴。蔣經國鑒於國民黨內對他的「新的觀念」、「新的作法」有很多抵制,有意先向國外透露,以取得美國和國際支持。
一九八七年七月十四日,蔣經國宣佈七月十五日零時起解除戒嚴。
解嚴之後半年,一九八八年一月,蔣經國去世,李登輝繼任總統,繼續推進民主主義取向的寧靜革命,使台灣轉型為全球第三波民主化國家的東方典範。
二十年過去了。當年設下棋局的蔣經國和鄧小平兩位棋手均已去世,但這盤棋的勝負未決。
今天從表面上看,二十年前蔣經國和鄧小平分道揚鑣,兩條路似乎都走通了。
一九九六,二○○○,二○○四,台灣經歷了三屆驚濤駭浪的總統直接選舉。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飛彈威脅,朱鎔基總理的嚴詞恫嚇,台灣內部施明德掀動的紅潮滾滾,都未能撼動得了台灣人民這二十年來建立成功的憲政民主制度。
新奴役制度的「大國崛起」
中國呢?經歷了天安門屠殺,鎮壓法輪功,經歷了蘇聯、東歐共產主義的崩潰,也未能撼動得了鄧小平一手向外國大財團、大資本家開放,一手嚴厲鎮壓本國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兩手硬」戰略,不但頂住了席捲全球的第三波民主化浪潮,而且磁吸了全球資本、技術滾滾流向中國,同取之不竭的低工資勞工結合,成功地「崛起」為向全球市場無限供應廉價商品的「世界工廠」。
研究蔣經國和鄧小平二十年前設下的這盤棋,不但有歷史意義,而且有現實意義;不但關係台灣海峽兩邊的未來命運,而且關係世界和人類的未來命運。這兩位莫斯科中山大學的老同學,都受過列寧、斯大林式共產主義的傳統訓練,分別繼承下蔣介石和毛澤東的專制黨國遺產,最後都分道揚鑣:一個在台灣開創了現代憲政民主的東方典範,一個在中國開創了現代新奴役制度的「大國崛起」典範。
什麼是「中國崛起」的典範?簡單講,就是鄧小平那兩句話:「發展是硬道理」,「讓一部份人先富起來」。於是片面追求GDP數字迅速增長,滿足少數(「一部份」)黨國權貴、跨國公司、特殊利益集團的貪欲與權勢欲。為了「發展」,為了「富起來」,可以不擇手段,野蠻地摧殘多數人的自由、幸福、人權,以至生命;可以不擇手段,瘋狂地破壞河流、湖泊、森林、海洋,毀滅大自然的生態環境。國家靠壓榨廉價勞工、掠奪自然資源擴張經濟與軍事實力,把人民推向貧富懸殊的「M型社會」。最近暴露的奴役童工和農民工的黑磚?,絕非孤立事件。中國各地都有這樣的黑磚?、黑煤?、黑水泥?、黑工廠、黑工地、黑礦井,天天都在摧殘人的生命與自由,天天都在毀滅自然的生態與寶藏。這是一種反人性、反自然的現代奴役制度發展典範。
對中國崛起的不同觀點
現在世界上不少人都在宣揚中國崛起的典範。像日本「趨勢專家」大前研一,每年來台灣演講、出書,主張日本和台灣掛上「中國崛起」的火車頭,一齊駛向貧富各得其所的「M型社會」。台灣的國民黨總統候選人馬英九,也在他的「青春鐵馬行」旅程中,於淡江大學發表演說,主張從中國典範中找出台灣的「活路模式」和「生存空間」。他說:「台灣未來的政治、經濟、外交、國家競爭力,皆與兩岸關係環環相扣,不能再鴕鳥甚至鎖國。台灣應該與對方談判,找出活路模式,才有生存空間。」
但是也有對「中國崛起」持保留態度的學者,如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史隆管理學院前院長梭羅(Lester C. Thurow)說:「前些日子,我讀了一本書,書名叫《中國是第一》(China is Number One),書中說,在二○三○年,中國就會趕上美國。我非常吃驚,因為這不可能發生。它說的根本沒有什麼道理(doesn’t make any sense)!」
梭羅寫了一本新書《假如中國成為第一》(China as Nember One)作為回應。他指出:「中國是世界工廠。她低廉的勞工與製造成本,經濟規模如此之大,從供應端來看,她所製造的商品,在價格上的優勢,沒有其他國家可以競爭。因為世界各地的經濟活動大量外移中國,所有國家的中產階級都因此毀滅,伴隨而來社會貧富差距惡化。原來出口導向國家的經濟成長,則被中國扼殺了(China kills export led growth)。」
台灣「活路模式」是什麼?
台灣解嚴後的經濟變化正是如此。一九八七年台灣解嚴,第一個十年轉移中國的是傳統產業,如成衣、製鞋、家電、玩具等,絕大部份生產線在台灣停產,「中國製造」(made in China)在全球市場取代了「台灣製造」(made in Taiwan)。第二個十年外移的是半導體等高科技戰略性產業。過去台灣出口筆記型電腦佔全球百分之八十以上,生產線幾乎已全部轉到中國出口。
台灣過去有一種「雁行理論」:日本是大雁,台灣、韓國等是小雁,小雁跟著大雁飛。那時日本就是靠模仿美國的技術,降低成本、大量製造廉價產品,以「日本製造」在全球行銷成功。台灣跟著日本,以更低廉的成本與之競爭。歷史學家湯因比很早指出,「日本雖然以大量生產先進國技術的產品在全球獲得物質上的成功,但卻是以損失其生命力與創造力為代價的。」今天日本已覺悟到這一點,超越了上世紀單純追求物質的日本,從推銷「日本製造」(made in Japan)轉向日本創造精神(creativity of Japan)的提升,使日本產業煥發出新的精神力量。
台灣卻有人在主張以中國為大雁,台灣跟著中國飛,到中國去找台灣的「活路模式」,也就是把資金、技術轉移中國,降低勞工成本,大量複製台灣的過去,幫中國打開全球低價市場,而以犧牲台灣產業的生命力和創造力,犧牲台灣的未來發展為代價。這不是台灣未來的「活路模式」,而是一條扼殺台灣產業創新精神的死路。
台灣人民值得自豪的,是在創造民主奇蹟的同時,創造了經濟奇蹟。二○○○年時,台灣人均GDP已達到一萬三千八百二十三美元,經濟成長競爭力(GCI)與企業競爭力(BCI)均名列全球已開發國家前列。但是必須看到,在中國的全球廉價工廠「崛起」之後,台灣過去那種出口導向、製造業代工導向、追求大量生產、低勞工成本、高增長率的舊產業結構與增長模式,已不能適應未來發展的需要;更不能「水往低處流」,到中國去尋找「活路模式」和「生存空間」。台灣產業應以自身的生命力與創造力,開闢現代文明國家發展的新航道。其參照系不是靠奴役勞工「崛起」的中國典範,而是社會公平正義、人民生活幸福、環境美麗舒適的現代文明國家典範,如丹麥、瑞典等北歐國家。
自由終會戰勝奴役
台灣未來的發展戰略,應尊重人的自由創造與自然生態環境,遵循公平與正義,提供每個人發揮其生命力與創造力的平等環境,促進經濟、社會、文化、環境的協同發展;應重視中產階級、中下階層和弱勢群體的利益與需要,避免國家政策向少數財團利益傾斜、損害社會公正和自然環境;拒絕走向貧富兩極、治安敗壞,國民生活與自由皆無保障的「M型社會」;拒絕對這個美麗島嶼生態環境的污染、損耗,開創邁向自由、平等、幸福、美麗的現代文明國家的新典範。
今天回顧二十年前蔣經國與鄧小平各自跨出的這兩條方向相反之路,展望未來,有無可能殊途同歸,趨向同一個目標呢?
梭羅的回答是:「中國會逐步的建立民主,就像台灣,或是日本一樣,但是那不會很快的發生。」
看來也是這樣。就歷史潮流和人類普世價值的走向,自由終究會戰勝奴役,這是不可改變的人的本性決定的方向。但何時發生轉變,卻往往取決於歷史的偶然,歷史人物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作出的選擇。早一點改變,付出的代價要少些。拖得愈久,代價愈高;不但中國人民,全世界人民都要為中國奴役制度崛起付出自由與生命的代價,豈止梭羅指出的「毀滅所有國家的中產階級」和「扼殺出口導向國家的經濟成長」?
重要的是,人們何時才能覺悟到這一點?
二○○七年七月十五日,
台灣解嚴二十週年,寫於台北淡水。
轉自《爭鳴》2007年8月號(//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