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連載: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127)
第十一章 正義無限
八、親民黨員
二○○○年的秋天,我到某市出差,住在當地一家台資賓館裡。我是北方人,只喜歡吃麵食,一般都是在城市裡的「蘭州牛肉拉麵」解決肚子問題。可那天我住下以後到街上轉了一大圈,沒有見到有賣牛肉麵的。無奈,只得回到那個賓館的餐廳,問他們能不能給我下點麵條吃,人家回答說可以。我去的時候,餐廳營業高峰已過,偌大的餐廳裡只有我一個客人。
就在我等待麵條的時候,餐廳裡突然來了一撥人,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太太,邊上跟著四五個隨從。老太太進門後用手在餐廳裡指指點點的,好像在發什麼指示的樣子,身旁的人則不住地點頭。這時我的麵條下好了,我就剜了兩筷子辣椒醬放在碗裡一拌,呼嚕呼嚕地吃了起來。那一行人則邊說邊走,來到我跟前。老太太看了看我碗裡的麵條,就問:「您只吃這個?為什麼不點幾個菜啊?我們的廚師很不錯的。」我抬起頭對老太太說:「我是北方人,吃不慣南方的炒菜,一碗麵條就行了。」老太太又問:「那我們的麵條下得怎麼樣?」我回答道:「麵條還可以,只是這個辣椒醬不好吃,要是有點油炸的辣椒就好了。」老太太一聽,回頭對身邊人說:「快去吩咐廚房,給這位客人炸碗辣椒來,不要另收錢。」我一聽,覺得這老太太肯定是這家賓館的老闆,態度還是滿隨和的。於是我笑了笑,說:「謝謝您,您是老闆吧,生意做得這麼厚道,真不錯。」
那個老太太一聽也笑了,乾脆坐到我對面對我說:「那您以後可要常來我們這裡住呀。」我回答道:「今天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感覺不錯,房間也挺好的,以後每次我都來這裡。」老太太繼續跟我攀家常:「請問先生是從哪裏來?準備在這裡住幾天?」我說:「從武漢來出差,大概要住一個禮拜。」老太太一聽,露出驚訝神色,說:「武漢?我小時候在武漢住過一段時間,對那裏感情很深呢。這樣吧,這位先生,今天晚上您來我的酒吧好不好,我請您喝酒,我買單。」我也對這個熱情的老太太有些好奇,於是說:「我不會喝酒,喝茶吧。」老太太說,好,就不打攪你吃飯了,晚上八點半我在酒吧恭候先生。
那天晚上八點半,我踐約到了酒吧,老太太已經在那裏坐著了。我們彼此寒暄了幾句,老太太就開始問我武漢的情況,說自己只是前幾年到武漢走馬觀花地轉了一圈,除了一些新建的高樓之外,城市還是老樣子。我對武漢印象不怎麼樣,就把在武漢的一些見聞說了一下。然後,老太太自我介紹說,自己姓常,是一九四九年國民黨逃到台灣時隨父母跑過去的。當時她才八、九歲年紀,父親是國民黨的少將。那時候兵荒馬亂,他父親本人因為打仗還暫時留在大陸沒走,先安排妻小過去。開往台灣的輪船上,人挨著人,即便是將軍的妻小也沒有舖位,一直都是母親牽著她站到台灣的。接著,她又談到剛到台灣時生活的艱辛:剛到台灣時,是「將軍多如狗,主席滿街走」(【注】國民政府時期省的行政長官叫「省主席」),自己父親只是一個少將,根本沒有什麼地位;走的時候又匆忙,根本就帶不走什麼財產。可以說是一貧如洗,自己是白手起家的。
一聽到老太太說自己家裏是國民黨的官員,我也想到了祖父,於是跟他講了祖父的事情。老太太一聽,越發覺得親近起來,話越來越多。我們自然談到了大陸的 「那三十年」,老太太聽了,就激動地說:「大陸這幾十年真是胡搞,人整人、人斗人,把國家弄成了什麼樣子?你看我們台灣,在蔣公和蔣經國先生手裡,六、七十年代經濟大大起飛。我們在那個時候是怎麼在幹哪!可你們大陸在幹什麼?搞階級鬥爭,搞文化大革命。到了鄧小平時代,大陸才像一個正常一點的國家。早要是這樣,現在咱們中國不是世界第一,就是世界第二了。現在的江澤民也是一個開明的人,我們一些比較大的台商代表每年都要和他們見幾次面。」
我對蔣介石父子也並沒有什麼好感,於是將話鋒一轉,轉到台灣現狀來了。那一年春天,台灣陳水扁的民進黨在選舉中擊敗了執政幾十年的國民黨,一時間台獨勢力甚囂塵上。一談到這次選舉,老太太就氣不打一處來,說李登輝真不是個東西,當年小蔣真是看錯了他,栽培了這麼個吃裡爬外的東西。說到這裡,老太太越來越激動,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門說:「國民黨落到李登輝手裡,真是越來越腐敗,越來越分裂。本來我們全家都是國民黨員,但到了九七年我退黨了,參加了新黨,今年宋先生(【注】指宋楚瑜)成立親民黨,我又加入了親民黨。現在的國民黨已經不是孫先生和蔣先生那個三民主義的黨了,早就被李登輝搞得烏煙瘴氣、威信掃地。親民黨才是真正的國民黨。阿扁搞台獨也是不得人心的,我們都對這個人深惡痛絕,明明長著一張中國臉,說著滿嘴中國話,偏偏說自己是外國人,算什麼東西呀?」說到這裡,老太太神情激憤,雙手也不住地做著手勢,讓我想起「五四」和「一二九」運動期間,那些在街頭髮表演講的學生。
在反對台獨這個問題上,我們找到了共同語言。老太太繼續慷慨陳詞:「要是當年鄧先生早點上台,或者經國先生晚些去世的話,現在兩岸早就統一了,哪裏輪得著李登輝、陳水扁這些敗類興風作浪?現在台灣的年輕人,好多都被李登輝給誤導了。我在大陸開了好幾家賓館,本身家裏根本不缺錢;我今年六十歲,孫子、孫女都長大成人了,按理說我也該享受一下了,但我還是要做生意。我願意到大陸來住,不喜歡住在台灣。每年只回去一兩次,要麼是去參加挺宋大會,要麼是去交黨費。我每年做生意賺的錢,大部份都交了黨費。在大陸也有一些台商是支持阿扁的,每次開台商大會我們見到他們,連手都不願意跟他們握一下。」聽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對眼前這個具有執著信念的、身材瘦小的老太太產生了幾分敬佩。
那天我們交談到夜裡十二點多鐘。由於白天坐了十多個小時的車,我禁不住哈欠連天,想著明天還要下企業,只好把話題擋住。臨走,老太太又跟我約:明天這個時候,繼續來談。等我告別了老太太往房間裡走的時候,發現房間的走廊上有很多濃妝艷抹的女孩子來來往往,頓時明白這是陪客人過夜的「小姐」。第二天我到酒吧的時候,就跟老太太談了這個問題。老太太則反問我:現在大陸開上檔次的賓館的,有幾個不這樣呢?你們大陸也是有意思,明明滿街的妓女,偏偏要遮著掩著藏著。大陸的教育這麼落後,人又這麼多,那麼多人沒文化,你不讓她們當「小姐」,誰給她們飯吃?況且,來我這個賓館叫「小姐」的,多半是本地的黨政官員、社會名流。
第二天,我從外面回到酒店時路過酒店大門,突然發現在酒店大門的一側端端正正地懸掛著一塊半米見方的銅牌子,顯得莊嚴而神聖,上面用端莊的黑體字寫著:中國共產黨×××大酒店委員會。(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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