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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書連載:如焉(66)

胡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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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上)

從廣州回來之後,梁晉生便消失了一樣,一直沒有電話來。本來,此次遠行,已經讓他們的關係明朗化了,丈母娘也見了,訂婚酒也喝了,辦事的日子也已定好,茹嫣就有了一種依戀。打電話幾次不通,知道他忙,心裏依然有些空落。直到元宵節頭一天,這個年看著過完了,下午三四點鐘,梁晉生突然出現在茹嫣樓下。

茹嫣高興地說,還不上來啊?什麼話就來不及說了?

梁晉生說,你下來。

茹嫣問,為什麼?

梁晉生說,我一定要請你吃一頓飯了,要不然也太便宜我了,是不是?

茹嫣一看時間,才4點多鐘,便問,現在是吃飯的時間嗎?

梁晉生說,我就只有這個時間。

茹嫣見他很堅決,只好換了衣服下樓,換衣服的時候,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穿上了江曉力帶她買的那一身,心想,花了幾千塊錢,總得穿幾次。豁出去了。

梁晉生見了,果然眼睛一亮,壞笑說,賞心悅目啊!

茹嫣便推說是江曉力的傑作。

梁晉生說,這個大媒真是週全,扶上馬還送一程。

走到車邊,發現是他的司機開車,就是上次送餃子來的那位。茹嫣這才覺得自己這一身有些刺眼。看來市長是不想遮蓋此事了。茹嫣只好和他一起坐到後排。上車後,梁晉生說,這是羅師傅。茹嫣說,見過的。梁晉生用一張紙片寫下一個電話,遞給茹嫣說,以後找我找不到,就打羅師傅電話。有時候我要關機的。說完,就把茹嫣的手抓住了。茹嫣一慌,看看後視鏡,後視鏡早給翻了個角度。

一路上,梁晉生就這麼抓著茹嫣的手,沒有說什麼話,很疲倦的樣子。有生人在場,茹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就一路上任他抓住。

車子七拐八拐,來到一條僻靜的小街上,這是都市裡保存得比較完好的一條舊時小街,房屋多是歐式的,歷經百年,雖然有些風蝕,有些剝落,但那華貴堅實都還在,那些原裝的花飾也都還在。茹嫣小時候,曾在這樣類似的街道類似的房屋裡住過幾年,就有一種突然看見童年的激動。

車在一幢三層洋樓前停下。樓前有一座小小的院子,叫它院子只是它像院子一樣有一堵牆,其實只是將洋樓和人行道隔開來而已。院子扁橫,與樓房同寬,種幾棵樹,放幾輛自行車就已經滿了。茹嫣正在狐疑何以帶自己到一戶人家來,梁晉生說,就這裡——這家女主人做得一手好魯菜。說著就和茹嫣踏上幾級台階進去。

邊廂房裡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先生聽見響動就出來了,熱情地叫了一聲梁市長,便讓他們樓上請。那老先生西服革履溫文爾雅的,不多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說著一口上海腔普通話。上了一道很寬的木樓梯,是一間寬闊敞亮的廳堂,廳堂的大窗戶臨街,放著幾套咖啡桌椅。老先生將兩人引到一間房裡,讓座,沏茶,還有古典音樂隱隱約約繚繞著,也不知是從何處發出的。房間的佈置就像居家的小客廳,書櫃,花架,古董格,沙發,茶几,茶水櫃,各自放著該放的一些物件。

老先生問,現在就上菜嗎,梁市長?

梁晉生說,上。

老先生離去後,茹嫣問,你還沒有點菜呢?

梁晉生說,這裡的菜是要預先點好的,點好之後,他們才去採買。

茹嫣問,這是個什麼地方?朋友家?

梁晉生說,餐館啊,不過說餐館又好像不准確,叫它私家餐屋吧,它沒有名字的,一般也不對外。

正說著,一個儒雅的女人進來,操一口地道老北京話說,梁市長來了,就兩位嗎?

梁晉生說,就兩位。

女人說,那菜怕多了。

梁晉生說,多點了幾個,吃不了,打包。我這帶來的是個山東姑娘呢,平日哪吃得到這樣地道的魯菜?

女人說,行,您說打包我就踏實了。稍等就來。

說著就離去了。

茹嫣正想一男一女究竟是什麼人,他們沒有那種店主的慇勤,彷彿是施捨了你一餐飯似的。便是面對市長,舉止言談也很有分寸。梁晉生就說了,今天給我們當廚娘的這位,是一個大學教授呢。

茹嫣聽了一驚,教授來開這種小餐館啊?

梁晉生說,小餐館?可不小啊,就是那些外國領事啊,專家啊,跨國公司總裁啊,要來吃也得排隊呢。她一天就只做晚餐兩席。一週只做二四六三天,比那些專家門診還難掛號。

梁晉生就說到此人背景。說她家祖上幾代人都是做宮廷御膳的,清代御膳的主菜就是魯菜。到了她這一輩才沒幹這一行了。但是多年來的家傳手藝耳濡目染道聽途說,身上就有了靈性。退休後,拿了先人留下的菜譜,嚴格按譜製作,果然不一般。有朋友們來,也讓他們嚐嚐當年皇上太后吃的玩意。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後來乾脆就做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收費很貴,愛來不來,沒有熟人介紹,不接受陌生人的訂單。還有一條,不開發票,要吃私人掏腰包。沒想到這樣反倒更緊俏。到這裡來吃一餐飯,成了一種身份和品味的 象徵。有食客說笑話,這裡邊的每一根蔥,都是有高級職稱的人摘洗的。剛才那位領座的老先生是她的丈夫,一位退休的醫學教授,你要是謙遜一點,還可以向他諮詢一下哪些該吃,哪些不該吃。

茹嫣說,自己說是個山東人,其實除了有一半父親的山東血緣,其餘和山東沒什麼關係呢,連老家都沒回去過。更別說什麼魯菜了。母親是江蘇人,倒是揚菜還常常吃到。在家裏,母系文化是強勢文化。

說著女主人就端上了第一道菜——奶油海參湯。湯色乳白,海參黝黑,飄浮著些翠綠的蔥段和香菜,極簡潔。梁晉生就給茹嫣舀了一小碗。這裡沒有服務小姐,酒菜端上來,一切都自己動手,也自在。茹嫣用小杓往嘴裡送了一口,溫潤鮮香,不知這清清淡淡的湯水,是如何做出此等口味的,再吃一小片海參,軟而不爛,很柔和的口感,且沒有一點海腥氣。只有這綴著許多小突起的海參,讓她記起了山東。每次父親老家來人,都會帶來許多海產,其中就有海參,大拇指頭大小,一段黑木樁似的,聞聞一股鹹海風味道。待到媽媽將它們發開,就一下大出許多倍來。

喝完湯,梁晉生才給兩人倒上紅酒,說,吃魯菜,講究喝紅酒。

梁晉生詭異地問,今天什麼日子?

茹嫣說,正月十四啊,這年差點就過完了。

梁晉生說,還有一個重要的日子。

茹嫣突然想起來是什麼,剛才一路上看見賣玫瑰花的,心裏就感動起來,嘴裡卻故意說,你的生日?

梁晉生說,這樣說,也行。好,為我們的生日,輕輕幹一下。

接著,女主人就一盤一盤地上菜了,鍋榻海蠣子,糖醋黃河鯉,清蒸加吉魚,青韭炒蟶子……

不知怎麼的,茹嫣不敢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往深裡說下去,便一邊叫著菜多了,一邊就問,怎麼不叫羅師傅一起來吃?

梁晉生說,他不會來的,叫他也不會來。

茹嫣問,為什麼?

梁晉生說,他們有自己的規矩。

茹嫣說,那就餓著?

梁晉生笑了說,那怎麼會?他會在附近找一家小飯店吃,這樣自在。

說著話就有電話打進來。梁晉生接了電話,臉色就緊了,直說,知道了,知道了。

接完電話,就有些走神,半天沒接上剛才的話題。

茹嫣問,有事嗎?

梁晉生說,沒關係,大過年,總得吃飯。

兩人就有些心不在焉地吃著。

又有電話打來。梁晉生接完,就說,看來不讓我們安神吃完這一頓飯了。

茹嫣本來飯量不大,差不多也就飽了,便說,你去忙吧,我好了。

梁晉生苦笑笑,叫來女主人,結了賬,打了包。匆匆出門去,羅師傅已經站在車門外候著了。

上車後,梁晉生對茹嫣說,今天委屈你一下,先把我送到地方,然後羅師傅送你回家。

小車一路疾馳,闖紅燈,壓黃線,違章超車……所有罰款扣分吊銷執照的事兒都干。

茹嫣問,警察認識你的車?

梁晉生笑笑,用嘴努努羅師傅說,你問他。

羅師傅也笑笑說,一般時候,我也不違章的。

車到一家僻靜的賓館前停下,梁晉生對茹嫣匆匆說了再見,推開車門大步向裡面走去。

回家路上,茹嫣問羅師傅,還有飯局啊?

羅師傅說,哪是飯局呀,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這個賓館已經被徵用,是市裡的防非典指揮部呢。那些不能回家的醫生,專家,都住在裡面。其他客人一個都沒有,進出比監獄還嚴格。你沒看見,門裡面武警站著崗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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