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3月29日報導】客家女性角色–從刻苦堅毅到自主認同(中央社記者徐毓莉台北–苗栗二十九日電)「新婚第一天在房間裡,房間外客人談話聲像是吵架一樣,一句話都聽不懂」,談到三十六年前不顧家人反對嫁給客家郎,卻在新婚隔天赫然發現自己嫁給一個語言和文化完全陌生的族群,姚幼美娓娓說著婚後幾十年為了「求男」、卻連生三個女兒的沉重與無奈。
在深受大漢人主義影響,加以多居山區,生活環境封閉,以及「耕讀傳家」祖訓的多重因素下,傳統客家社會有著比其他族群更深的宗族、傳承觀念,也形成客家婦女「刻苦堅毅」的面貌,如像是「娶妻當娶客家女」俗諺至今依然流傳,為人所熟知。
無論是客家媳婦或是嫁入客家庄的外來女性,幾乎都難以擺脫客家宗族教育中特有的文化要求,有人一生掙扎、有人對此高度壓迫性的文化渾然不覺,只有極少數才能反客為主,以自身信仰顛覆客家文化。
一生掙扎的姚幼美
儘管已六十一歲,想起當初從彰化老家決定嫁入客家庄的姚幼美,一路走來,還是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客家人傳統男丁延續香火觀念,讓生了三個女兒的姚幼美,背負著沉重的傳承壓力。//中央社 |
從完全不懂客家話到能以流利客語和公婆溝通,在閩南家庭長大的姚幼美已不記得花了多久的時間學習,「雖然我從小也會下田耕種,對各種家事也算得心應手,但客家人祭祀不僅要自己殺雞、鴨,連牲禮外表也相當重視」,就算已結婚多年,談到牲禮的準備,仍讓她焦慮不已,因為祭祀用的雞不但要肥美,還得用筷子將雞隻的頭、四肢定位,讓牠「抬頭挺胸」。
受漢人的影響,客家人深信死去的人若無後代祭祀,將成孤魂野鬼,而女性若無出嫁,死後牌位也不能放在祠堂供人祭拜。傳統客家人為此執著於男丁傳承,家中添新丁也會製作糯米糕點「新丁粄([sinˊdenˊbanˋ])慶祝,這些習俗姚幼美一早嫁入客家就知道,但生了三個女兒的她,幾十年來吃到別人家的「新丁粄」,滋味一直是複雜的。
婚後不久連生兩個女兒,婆婆以「妹仔屎」的口吻形容且略帶鄙視地說了她,為了傳宗接代,她展開了幾年「求男」的努力,五年後好不容易又懷一胎,還透過民間「換花」習俗,冀望不幸懷女胎時可偷天換日為男胎,不料嬰兒呱呱落地,還是女兒。
生下第三胎後,她不再「求男」,總是安慰自己、笑著對那些調侃她何時生兒子的夫家親友說:「三個女兒我很滿足了」。
話雖如此,看到先生為了家中沒有男丁繼承香火,找來家族中長輩,跟三個女兒討論生第二個兒子應向婆家爭取讓男孩繼承母姓,負責家中日後的祭祀,最後卻不敵女兒的反抗而放棄時,姚幼美知道,這將是遵行客家傳統的先生這輩子最大的憾事了。
曾彩雲用一生實踐客家文化不同於加入客家庄的姚幼美,七十五歲的曾彩雲,則用一生「無息無覺」的態度實踐客家文化。
學者觀察發現,閩客通婚後,閩南媳婦嫁到客家庄,通常客家族群會對閩南媳婦不斷陳述祖先歷史,最後,這些非客家媳婦多半會高度認同客家,成為傳統的客家婦女。
在他人眼中看來,曾彩雲就是一個「道地」客家婦女。「不管風吹日曬,無論有多辛苦,砍柴、種田,就係愛做」。現年七十五歲的曾彩雲說出嫁作客家媳婦五十多年來的心情,在她眼裡,參與所有勞苦的工作都是那麼自然。
五十四年前,在台中外埔閩南村落長大的曾彩雲經親戚介紹嫁給先生賴連和,因父親是入贅的三義客家人,身上流著一半客家血液的她,初到苗栗卓蘭當客家媳婦並沒有太多不適應,每天煮飯、種菜、種草菇,還要和先生到山上砍木材、搬木材,更因能力受公婆肯定,得到市場賣香茅。在她看來,能到市場賣香茅,是公婆對她疼愛的表現。
婚後,曾彩雲的勞動生活從未暫歇,即使現年已經七十多歲,是多數人認為該享清福的年紀,幾十年來慣於勞動的曾彩雲,仍無法放下工作,還是繼續到山上種柑橘和生薑,她七十六歲的丈夫賴連和說:「我們的工作沒有週休,遇到下雨天才是休息日」。看在他人眼裡辛勞的農務工作,曾彩雲卻能輕鬆地笑說:「這是要「存私房」用的」。
賴家客廳牆壁上,還掛著「模範家庭」和「模範母親」兩幅巨大匾額,問曾彩雲為何獲獎,她僅靦腆地回答:「我不知道啊」!八個字其實已清晰刻畫她身為客家媳婦一生的樣貌。
敢於挑戰傳統的甘淑華
即使絕大多數的非客家女性嫁入客家庄,最後都會被「同化」,不過,甘淑華卻以無形的力量,讓不同的文化在她的家中以新的風貌呈現。
甘淑華在初嫁到苗栗時,也曾被要求「認同」,夫家親友都以「客家人當然要講客家話」要求她學習客語,讓她一開始在接觸客語時感到排斥。
甘淑華的先生許時穩,是苗栗頭份鎮日新茶園第四代主人,在這個閩客通婚的家庭中,並沒有太多的文化衝突。
大多數客家人對祖先、祭祀有著極為傳統的觀念,許多違背傳統的行為看在老一輩客家人眼中都可能是「背祖忘宗」。然而,信仰基督教的甘淑華,在嫁入重視祭祀的客家庄後,挑戰了客家傳統祭祀觀念,甚至同化了這個家庭。她說:「祭祀先人的心比形式更重要」,她選擇以花或帶著誠敬心意懷念先人。
現在,連甘淑華高齡的婆婆都加入基督教信仰。
客家女性的未來三位不同客家女人的故事,描繪出客家婦女在傳統文化下不同的經歷,然而,在面對長久以來對傳統客家女性「勤儉艱苦」、「悲情」的樣貌,新一代客家女性在掙脫傳統文化對客家婦女的枷鎖後,該以何種姿態延續客家文化?
客家文化推動者賴芬蘭說,老一輩客家婦女多半是壓抑、不快樂的,而到都市發展,或生長在都市環境的新一代客家女性,在一個「無根」的狀況下成長,面對老一輩的文化認知並加諸到下一代身上時,兩代之間往往充滿疑惑、衝突。
「客家傳統文化有其時代背景,認識它,尊重它,卻不一定要遵循」,賴芬蘭認為,傳統文化的內涵可以重新討論、檢視,甚至可以改變。
新一代客家女性有高度的「自主選擇」,從中、西文化中融合出新的可能,賴芬蘭說,這是這一代客家女性的幸運之處,而透過與上一輩客家婦女的對話,更可以衝撞出新客家文化的機會。
傳統客家婦女一肩扛起家務、農事,但這卻是父系社會所賦予她們的服務,新一代的客家女性,可以傳承傳統客家婦女獨當一面的能力,更可以跳脫父系制度框架自我認同、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