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瀟雨蘭在廚房裏寫給啞默的信

啞默大兄並蕭蕭：

你們好！非常想念你們，我和黃翔坐在我們廬山夢巢溫馨的廚房裏給你們寫信。我終於用上了現代化的炊具，做飯很方便，也很愉快。你們知道，以前我們沒有廚房，條件又差，做飯真是難死我這個主婦了。所有的房間均未佈置，所以祗得在廚房裏寫信，祗有廚房不亂。我在明亮的日光燈下給你們寫信，就已經能感受到你們讀到我們的信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不用說，肯定很愉快。

首先，我要迫切地告訴你們，我們的廬山夢巢不僅具有陶淵明的田園風光，還有梭羅的瓦爾登湖韻味，並且充滿了慧遠似的佛教氣氛。目前我們還沒有時間去交大朋友，小朋友已經交了一大群，我們兒童團的隊伍在江西老革命根據地更加壯大了，花溪夢巢的「光光屁」們留在了美好的記憶中。這兒的小朋友比花溪夢巢的小朋友更招人愛，更純樸、更親切，如小鳥般依人，且以助人為樂。他們很喜歡我倆，我們搬到廬山夢巢的當天，孩子們就帶我們去考察附近的風景，他們領我們倆去游泳。我和黃翔看見這麼小這麼淺的一條河哭笑不得，祗得當一次大蝦米，站在水中，許多小魚湧來啃我們的腳，弄得人癢癢的。哇！和孩子們一起嬉戲真美好，真有一種返回童年的感覺。上岸後，我們沿著田野中的一條水泥林蔭路一直往前走，穿過美麗的日照中的田地、山村和森林，最後我們「發現」了隱藏在群山和密林中的一個天然湖，我和黃翔稱它為我們的瓦爾登湖。一條鋪滿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的小溪穿過密林、農舍，流向我們附近開闊的田野。可惜的是它流向一個兵工廠就被污染了，幸好在我們那一帶它是清亮的。整條林蔭道瀰漫著桂花的芳香，房舍和村莊以及林科所、地震台這些單位的樓房全隱藏在綠樹和竹叢中，非常好看。我們踏著一路鋪開的紅地毯似的夕陽返回我們的庭園。山腰上有一座廟，我們還沒有去參觀。我們的庭園周圍是大片大片的田野，不遠處是線條優美、重重疊疊、雲遮霧繞的廬山山峰。家門前有幾個很大的荷塘，遺憾今年的花已開過，祗看見零零星星的蓮蓬。孩子們說荷花盛開的時候，大朵大朵的，美極了。江西是雙季稻，所以一年有兩次可以欣賞秧苗從嫩綠走向金黃，以及豐收後的草垛。冬天和初春滿目黃燦燦的油菜花。一條牛車道經過家門口，筆直橫穿田野，然後彎彎曲曲通向廬山的蓮花洞，那是自古以來攀登廬山的地方，離我們那兒有半小時路程。

我現在是半天悠閒半天忙，半天出世半天入世。我們已經養成早起的習慣了，因為十點半就得吃中飯，中餐豐盛晚餐簡單，所以我的身材是越來越好看了，這樣的體型令我滿意。一連下了幾天雨，今天終於晴了，我上午休息，下午進城去工藝店替換黃翔的二妹皖珠。今早我忙裏偷閒，和黃翔一大早就率領兒童團沿著牛車道去考察這條路上的風景。這邊又是另一種風光，東方的陶淵明的田園風光！那條水泥林蔭路給予我們的是俄羅斯的風光和梭羅的瓦爾登湖的風光！不知為什麼，每次走在被雨水淋壞的牛車道上，心裏總有一種甜蜜的疼痛，總會響起黃翔的《從死中覺醒》組詩音樂般的旋律。這條路上的風景同樣美好。田野中有兩座廟，都是娘娘廟。我終於找到了王母娘娘的廟了，並且我們的住地叫蓮花村。啞默還記得我曾經做的那個神秘的夢嗎？當我在風沙瀰漫的山腰瀕臨絕境、面對蒼天呼喚我的母親來解救我時，我的那些從霞光中飛來的姐妹們告訴我，是母親派她們來幫助我的，而我的母親之所以不能前來是因為她在懷第九十九朵蓮花。啊，這不知是命運的巧合還是預兆！我們非常虔誠地給王母娘娘燒了香、磕了頭，我一直就在尋找王母娘娘的廟，現在終於找到了。目前我們祗有擠時間去尋訪和發現我們附近的風景。我們還沒有去蓮花洞。廬山的名勝和大風景祗有待家徹底安頓好以後再逐一巡遊，反正是來日方長。

我們的庭院還得慢慢修整，弄草地，鋪鵝卵石小徑，栽花種樹得慢慢來。就現在這個樣，我感覺已經很好了，坐在二樓大平臺上聊天、喝茶、看廬山日升日落，將成為我們日常生活中的一大特色。江西的農舍幾乎都是兩層樓的庭園，而庭園和村莊又都掩映在綠樹叢中，我們的庭園也不例外。茂密的樹林和竹林在我們的側園組成了一道天然的綠色屏障，彎彎的竹枝伸到二樓大平臺的欄杆上，鳥兒就在頭頂和身旁翻飛，啄食樟樹籽和活動小桌上的食物碎屑。鳥聲、蛙聲、蟬聲、蟲聲不斷，動聽極了。夜間，這些小動物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層次、旋律變幻無定，成了我們庭院寂居生活獨享的小夜曲。我們常常站在二樓的走廊和大平臺上，眺望荷塘、叢林、農舍和遠山，時有渾身浸潤廬山雲霧、伸手就能觸摸廬山瀑布的感覺。

遺憾的是，我們的錢快花光了，生活中有一種緊迫感。我儘量使我的詩人無憂無慮，潛心寫作。工藝店生意非常清淡。如果生活有活水來源，我們的隱逸日子就會輕鬆得多。同時收到啞默、黃傑、黃說的信，讀完後有一種辛酸感，我和黃翔都流淚了。祈望上蒼保佑你們。遙祝安好。

秋瀟雨蘭匆匆於燈下

1996. 10. 12 深夜

唐山出版社200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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