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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長廊

【台灣生命力 】70歲的美少男——畫師宋森山

台南市西門路上的「森山畫室」是府城的場景之一:曾經,一個內外掛滿大型神佛畫像無門的小小畫室,一個頂著滿頭卷髮的清瘦畫家。後來,裝上透明的大型玻璃門彷彿櫥窗,畫家的一舉一動一覽無遺。那天,路過一瞥,驀然發現,記憶中滿頭黑髮的畫家,清癯健朗依舊,卻變成淡栗色的直髮及肩,突然興起認識家鄉人物的念頭,於是登門造訪。

父親宋來旺是福州人,母親宋蔡柑是混著荷蘭血統的台灣人,宋森山有兩道濃眉,一雙清澈美麗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樑和薄薄的雙唇,臉部輪廓分明。雖然已經70歲了,但是長相和言談舉止都相當秀氣。第一次聽他說話的語調,慢慢的柔柔的,令人莞爾。他緩緩說道:做人要腦想、心動、腳行、手做。吃飯要慢慢來;賺錢要慢慢用;夫妻吵架也要慢慢鬥。我向任何人說真話,真話美得不得了!

宋森山與青年時期的自畫像。

貧家子弟辛酸淚

宋森山的父親是個琴棋書畫皆通的藝人,人稱「旺先」。在戰亂時期只能到處拉弦賣藝賺取微薄小費,撫養家中12個小孩。母親是個文雅聰明美麗又堅忍的女人,為了撫養孩子,窮則變,變則通,會做出各種食物讓宋森山拿出去兜售。然而家中還是常常有一餐沒一餐的。

父親要是沒賺到錢,第2天就沒飯吃。上學時宋森山空著肚子,母親給他一盒便當,裡面裝著番薯簽、幾條豆枝和醬瓜。母親低聲叮囑他:不可以看人家吃東西,午餐時帶著2個弟弟到樹下,3人分著吃。

秋天涼了,母親叮嚀他們,下雨時不可冒雨回家,要是感冒生病了沒錢醫。有一次放學後,雨下個不停,3兄弟餓著肚子等到天黑,不得已衝回家,母親一摸衣服是濕的,不分青紅皂白一頓打。

養家活口盡孝道

宋森山9歲就開始端著西瓜、芭樂、鴨腸、雞翅、碗粿等水果、小吃到「菜店」叫賣。14歲時父親驟然去世,留下母親一肩扛起家庭重擔。宋森山排行老7,4個姊姊縱使如花似玉也只能草草嫁給窮人或軍人,以減輕母親的負擔。兩位兄長達適婚年齡也各自成家,辛苦的養妻小去了。宋森山安慰母親:您生了我,這輩子您再也不用煩惱。我是廟公,您是觀音菩薩。

宋森山肩負起照顧母親、扶養弟妹的責任。天未亮,就到市場撿菜葉回來養豬,6點又推著車子賣麵包去,走了好遠的路,賣到晚上7點才回家。吃飯、盥洗後帶著沒賣完的麵包到美軍俱樂部叫賣至深夜,不空不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辛勤工作,養家活口,供給4個弟弟上學。

宋森山年輕的時候推著麵包車到處兜售。

28歲那年,奉母親之命成親,雖然不是理想中的伴侶,無奈窮人家子弟沒有選擇的權利,宋森山沒有一句怨言,以寬容諒解代替妻子圓滿孝道,克盡父職。

夙夜匪懈成畫師

宋森山的姨丈是府城民間傳統畫師陳玉峰,宋森山少年時在姨媽家幫忙養豬做雜役,工作之餘姨媽要宋森山跟著姨丈學一技之長,後來也曾師事畫師潘麗水,前後共學畫2年,奠下日後畫佛像的基礎。

宋森山的畫作 1。

結婚後,宋森山北上學了一年漫畫和裱褙技法。回鄉後宋森山憑著記憶重拾畫筆,花了所有積蓄買了很多書研究神佛畫像,日夜作畫。妻子懷孕後,一天晚上,宋森山夢見觀音菩薩,金光燦爛面帶微笑,深受感動,醒來及時畫出觀音聖像。當時正愁沒錢讓妻子生產,碰巧遇見小學一年級的老師,老師問他會不會畫觀音像,他說會,結果不但老師滿意,其他老師也訂購了好幾幅。從此,宋森山決定開畫室以作畫、賣畫、裱褙維生。

青年時期滿頭卷髮的宋森山攝於掛滿大型神佛畫像的畫室。

宋森山的畫作 2。

識字不多的宋森山天資加上努力,苦心研究揣摩、勤畫不輟,漸漸他的畫受到肯定,經常有人訂製大型的神佛畫像。1982年,與陳玉峰、潘麗水、蔡草如等大師一同名列「府城傳統畫師」的畫冊,深受鼓舞。後來入畫的題材更廣,只要顧客要求,人物、山水、花卉、虫鳥,他都能包君滿意。

宋森山的畫作 3。

功成圓滿修真人

宋森山的神佛畫像造形傳統生動,神情莊嚴祥和,線條收放自如,設色豐富艷麗,畫作獲得許多人收藏。宋森山自己評論,畫雖未必最美,但每一筆都是從心眼畫出的線條,所以他的畫是活的。

宋森山的畫作 4。

宋森山一生勤苦秉性純真,畫神佛畫像後智慧漸開,觀察人生百態,常常有所領悟,每天歡喜自在。他喜歡跟朋友分享體悟,遣詞用句獨樹一格,引人深思。宋森山自謂,愛神、敬神但不迷神,也沒有特定的宗教信仰。他常半開玩笑的跟朋友說,有一天觀音菩薩會泡杯好茶歡迎他回家。

宋森山的畫作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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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親至孝 愛女情深

宋森山事母至孝,鄉里皆知。母親年紀大了,偶爾會失憶,生活起居舉凡三餐餵食、洗澡、洗頭、穿衣、洗衣、如廁等都是宋森山親自服侍,悉心呵護,並且不時輕言軟語關懷母親舒服否?把老母親當嬰兒寶貝。

宋森山說,從母親83歲那年直到96歲過世,14年來他幾乎不曾好好睡過。除了三餐時間,固定關起畫室回家餵食母親,每天晚上9點打烊,即趕緊回到母親跟前稟告:我回來了。漱洗過後,宋森山陪著母親聊天、開玩笑,像小孩一樣跟母親撒嬌,逗母親歡喜。睡在母親身旁,照顧她夜裡上廁所、喝水、吃東西、走動等等,整夜沒好睡過。然而,只要母親健康,宋森山就滿心歡喜,絲毫不覺疲累。

案頭長年擺放著宋森山與母親的合影。

母親是觀音菩薩,獨生女兒則是他心目中的金童玉女。在家境不是很寬裕的情況下,他堅持栽培女兒學鋼琴一直到女兒結婚。不是虛榮心,而是他對音樂的熱愛與對教育的理念。

他給美麗的女兒的忠告是,人沒有十全,寧可嫁給鄉下有田地的勤奮老實人,不要嫁給都市有錢的帥哥。女兒沒讓爸爸失望。出嫁的前夕,宋森山端來一碗飯,不捨的對女兒說:妳出嫁了,爸爸沒有子女了,爸爸會好想妳。讓爸爸最後一次餵妳吃飯。就這樣一口一口的餵女兒吃完這碗飯,父女在笑談與淚光中重溫一起走過的歲月點滴。

女兒生活忙碌,宋森山思女心切時,會打電話向女兒傾訴:「美蓮,爸爸好愛妳,好想妳,妳好漂亮,好勇敢,有空妳要回來喔!」對任何人,宋森山總是不吝於及時表達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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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璞歸真赤子心

森山畫室彷彿櫥窗,一覽無遺。

宋森山的人生哲學是,說真話的人最快樂!說真話最美!他內心純淨如小孩,又懂得聽話、觀話、答話,所以說的真話不傷人,朋友多、人緣好。

宋森山的生活非常簡單,他認為,人生到世間看看就要回去,不是來貪圖享樂的。因此,對金錢物質看得很淡泊。他說:寧可少賺,天天快樂,也不要當牛給人牽著走。

妻子跟著女兒住,母親也在6年前去世了,小小畫室是他的棲身之所。沒有廚房,沒有瓶瓶罐罐,一只電鍋,一瓶日本醬油,天天自己煮飯菜。他覺得,花得少,用得舒服,沒有壓力,無所求,簡單的人生真美!此外,宋森山一生不騎車,出門全靠兩隻腳,他說:走路真好!

只要賺夠房租,多餘的錢對宋森山而言並不重要,所以他賣畫比起一般便宜很多,甚至經常把畫送人。一位醫生向他買畫,兩人相談甚歡,還附送對方自己收藏的古董。他說,何必一定留給自己,給別人也一樣啊!難怪他很自豪:「天天都是Christmas!」

宋森山看淡生死卻不諱言自己對愛美的執著。他說,他隨時可以死而無憾,晚上睡覺稱為「來死!來死!」,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好開心!好感恩!趕緊照照鏡子,看看眼睛周圍是否添加了皺紋?喔!還好。很高興!就到門外騎樓做運動,保持健康優美的身材。雖說不做衣櫥的奴才,但是他冬夏各擁有10套衣服,搭上帽子、圍巾,變化著穿出簡單的個性美。

鶴髮童顏的宋森山,不論男女老幼甚至小動物都喜歡他。曾有女孩主動要求抱抱他,也有瑞士來的青年特地為他照相、擁抱他。市場的阿桑們總喜歡送他一些食物,80幾歲的老太太也愛來找他聊聊、聽他說話。他會把自己的午餐分一半給挨餓的流浪狗,會為牆角的壁虎留食水。小小的畫室經常人來人往,傳遞著彼此的關愛。誠如他說的:懂得生活,別人會愛死你。@*(//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