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東:何家棟的遺願和我的遭遇(一)
【大紀元10月29日訊】10月17日早上5點半,我還在睡夢之中,有人按響了我家的門鈴。我和妻子剛穿好衣服,就闖進來十五六個人,有的穿警服,有的穿便衣。其中一個穿警服的讓我出示身份證。我要求他出示工作證。他拿出國家安全部統一發放的證件。接著向我宣讀北京市國安局的傳喚令和搜查令,宣稱我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罪」,要對我實行 12小時傳喚,並且要搜查我家。我要求當著我面搜查,以免他們抄去完全不相干的物品。經過一番爭執,他們說,有我妻子在場,所以一定要我先走。
兩名警員把我夾在一輛黑色轎車後座中間,行駛一個多小時,進入北京郊區的一處機關審訊室,由一女二男兩名警員審問、記錄。他們除了問我個人的基本情況之外,整整一個白天,主要是圍繞有關編印《何家棟文集》的事對我反覆審問。所謂「涉嫌危害國家安全」,也就是這件事了。我當場表示,此事與「危害國家安全罪」根本不沾邊。憲法明文規定公民有言論自由和出版自由。行政法規也沒有一條禁止公民自費印製自己的文章贈送親友。你們動用警力,使得何家棟沒能在生前看到自己的文集,我感到莫大悲哀!而且你們有罪推定,抄我的家,侵犯了公民的憲法權利。
何家棟先生是在前一天中午與世長辭的。聽他的女兒說,上午他神志清醒的時候,還在期待著看到原定上午就要送到的文集。然而,人們不知道的是,警方此前己經對印刷廠動手了!
我認識何家棟先生已經十年了。他是我最敬重的長者之一。他十五歲投身抗日,青年時代為革命出生入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他好日子沒過幾天,從1952年五反運動就被開除黨籍,前一個冤案剛剛甄別,第二個冤案接踵而至,夫妻雙雙打成右派,前後挨整將近三十年。右派改正以後,曾擔任工人出版社副社長、《經濟學週報》總編輯、《戰略與管理》顧問,《改造與建設》網站法人代表。越到晚年,他的思想越活躍,視野越開闊,從歷史到未來,從中國到世界,從政治經濟到思想文化,無不在他的思考和關注之中。他不但對國內國外各種流行思潮,一一進行獨立的梳理和批判,同時對中國的前途和人類的命運,提出了大量富於建設性的創見。他的文章明快簡潔,深沉而有幾分幽默,別具一種智慧的魅力。在一些熟悉他的中青年朋友心目裡,他和李慎之是具有同樣份量的思想領軍人物。
李慎之去世以後,家人在香港出版了三卷文集。而何家棟則無書可傳。其實,他晚年的文章數量比李慎之還多,我讀過其中一些,不但感受到巨大道義力量,同時感受到深刻的思想啟迪。將來人們研究世紀之交的中國思想史,何家棟肯定是繞不過去的。朋友徐曉研究當代書信,記得她曾問我有什麼精彩的書信可以推薦。我說,你知道顧准和陳敏之的通信的歷史份量。當今活著的人書信,我只見過何家棟寫給朋友的幾封信,有顧准之風。當然,讀過這些文字的人很少。
許多認識何家棟的人,往往只知道他是一位資深出版家,不瞭解他還是一位卓越的思想家。何先生在1950年代初,就一手創辦了中國工人出版社。經他之手,不知使多少作者從默默無聞到名滿天下。但他自己卻沒有出版過一本個人的專著。勉強說有,只有前幾年南方日報出版社出版的李慎之、何家棟文章合集《中國的道路》,算是有他的一半。晚年的何先生並不是不想出書。2000年以來,他多次和我談過出書的願望,也給過我《無妄齋隨筆》的打印稿,讓我聯繫出版。我甚至和一些出版社的編輯朋友說過這樣的話,一個編輯一生職業成就的標誌,就看他能不能至少出版一種傳世之作。何家棟先生的文集,就是傳世之作。這些編輯朋友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也有人嘗試為之努力,但都沒有成功。
直到今年6月初,我突然得知,醫院已經診斷何先生是肺癌晚期。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何家棟晚年的思想、著作和言論,是中國思想史上的寶貴財富,如果他不能在生前將自己的著作編成文集,將給中國思想史和學術史留下永遠的遺憾。歷史是我的專業,當代思想史是我關注的重點,盡量減少歷史的遺憾,是一個學者責無旁貸的使命。
--第163期華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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