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急診室

　　他騎在一股浪上，那個浪一直不斷地向前推動著，好像是無止盡似的。他聽到後方大浪的轟隆聲，所以必須不斷地在自己的衝浪板上施壓，才足以保持平衡地繼續騎在上面。他蹲伏下來，卻也僅僅只能讓自己在水牆裡稍稍適應。而這其中沒有一點可以運用策略的空間，像是一趟永無止盡的衝浪之旅。

　　很快的，他開始感到疲憊了，而且背部隱隱作痛。他想要把衝浪板往外拉，脫離自己騎的那股無止盡的浪，卻好像永遠都拉得不夠遠，以至於永遠無法到達那股浪的前端。浪的開口好像愈來愈遠了，到了最後，他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小圈的藍天，然後它就像照相機的鏡頭一樣，在他的前面漸漸地合了起來。海浪的波濤聲逐漸地變成他自己的名字，正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

　　「喬吉，」護士反覆地叫著，搖晃著他的肩膀。

　　他猛然一醒，艱難地呼吸著，而視線的焦點則慢慢地凝聚在她臉上。

　　「你還好吧？」她問。

　　他看到她臉上關心的神情，試著想要回答她，卻是一個字也說出不來。他注意到圍在自己肩膀上的毛毯，雙眼茫然地看著急診室裡蒼白的四面牆。然後，突然之間，他想起了發生的事情。

　　「馬克在哪裡？」他用低沈沙啞的聲音把這句話說出來，在他的聲音裡隱藏著極大的恐慌。

　　「他很好，」她說，拍了拍他的手臂。「如果你想看看他，等一下可以過去看，但現在醫生說要先檢查下一你的狀況。」

　　她幫他起身下床，然後，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比較清醒了。

　　「我很好，」他說，但當她帶著他通過長廊要走到檢驗室的時候，她的手一直攙扶著他。

　　「有沒有覺得好一點？」她把他安置在檢驗台上後，又問了他一次。

　　他點點頭。

　　「醫生等一下就會來了。」她說完後便走了出去，把門關起來，留他一個人在那裡。

　　他把那條圍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拉緊了一點。他的衣服已經乾了，但房間裡的冷氣卻讓他冷得發抖。他聽到了一陣敲門聲，有一位戴著白色鑲邊眼鏡和一襲白色醫師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後面跟著那位護士。

　　「你一定就是喬吉了，」他說，看著手上的病歷表。「我了解你和你的朋友今天度過了一個空前的劫難。」他很快地翻閱了幾頁病歷，然後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現在覺得如何？」

　　「我想，應該很好。」喬吉回答的時候，醫生的眼睛裡閃過了一道光芒。

　　醫生把那條毛毯拿掉，在他身上戳戳拍拍著。「有沒有哪裡覺得痛？」他問。

　　「不覺得，」喬吉說，然後，就在醫生碰到他的肩膀的時候，他退縮了一下。

　　「把你的襯衫脫下來吧，這樣我們才能看清楚一點。」

　　喬吉慢慢地把自己襯衫從頭頂脫下來，第一次發現自己全身有多麼地痠痛。他伸手要去拿那條掛在脖子上的紀念章項鍊，但卻發現它已經不見了。他緊張地看著四處搜尋著。

　　「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紀念章項鍊？」他邊甩著自己的襯衫，邊問那位護士。「它是一個聖克里斯多佛的紀念章，上面掛著一條銀色的項鍊。」

　　「你來的時候我就沒有看到你身上有那條項鍊了，」她回答著，幫他四處找著。

　　「我一定是從防波堤往下跳的時候把它給弄丟了。」喬吉說著，肩膀垂了下來，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覺得很遺憾，」她說。「你可以在會客室的禮品店裡再買一條。」她提出建議，試圖給他點幫助。

　　「那永遠都不會和那一條一樣的，」他嘆了一口氣。「因為那是我父親送給我的。」

　　那個醫生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他的肩膀。「它看起來像是個嚴重的瘀傷，」他說。「但我們最好還是照一下X光片，以確定一下。這裡又是怎麼回事？」他問，檢查著喬吉腿上的紅腫塊。

　　「我想，我是擦撞到防波堤的柱子了，」他告訴醫生，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傷口。

　　那個護士伸手到藥櫃裡拿出繃帶和一瓶消毒水。當醫生把清毒水塗在傷口上並包紮著傷口時，喬吉咬緊牙根忍著痛。

　　「像這樣的傷口很容易引發感染，所以我還要給你一些東西來預防。」他說著，拿出來一個注射針筒。

　　喬吉在注射針針頭刺進他的手臂時，縮了一下。

　　「還有其他問題嗎？」醫生在把針筒從喬吉的手臂上抽出時問。

　　喬吉搖搖頭。「馬克現在怎樣了？」他問。

　　「你的朋友被撞擊得很嚴重，需要縫好幾針。雖然我們今晚必須把他留在這裡住院觀察，但他如果沒有發生任何呼吸上的併發症的話，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待續）

書名: 臨別的禮物

新苗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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