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看過，爸爸皺出那麼難看的臉。苦瓜你見過吧！我爸爸當時的臉孔就像烘乾的苦瓜。

其實，我只問他：我從哪裡來？到底怎麼來的而已，他就緊張兮兮的顧左右而言它，我真搞不懂幹麼這般恐懼。

其實，我只想問他，我們是從哪裡搬來臺北的。我聽爺爺說，我們家以前很窮很窮，每餐只能以菜脯或地瓜稀飯裹腹。

一定是我的問題刺痛了爸爸的心，讓他憶起以前那段不愉快的童年生活。

不對呀！以爸爸的智慧，不該會聽錯，爸爸應該明白，我是在問他，我是從哪裡生出來的！

反正這些大人就是令人搞不懂，我明明問的是東，他偏偏說西：我分明哭著想喝開水，他竟然說我調皮搗蛋。

正當我還一頭霧水時，爸爸已把媽媽拉到另一個房間窸窸窣窣說起來。

「這傢伙太早熟了，沒幾歲就會問性問題，你說該怎麼辦呢？」

「我哪知道，不要理她就好了，反正她也搞不清楚。」

「這樣好嗎？萬一她繼續追問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你自己不會想想辦法！」

媽媽似乎有點生氣了，張牙舞爪的向爸爸嘶吼。

我看他們真的有點神經質耶！哪有這麼嚴重嘛！我只不過有些「好奇」，既然把我生下來，我總該有權利知道自己怎麼來的吧！真是奇怪！竟然連這點自由也被剝奪。

老實說，如果他們真想把我抓住，一字一句的聆聽他們的「生育大論」，我才沒興趣呢！我要的不多，只要「有問有答」就可以了，不要老跟我打馬虎眼嘛！還躲起來講悄悄話，好像我的問題是很不可告人。真驢喲！

爭論了十幾分鐘之後，爸爸終於喜孜孜的從房裡走出來，好像已找到了答案一般。

果然如我所料，爸爸有了最新的答案：「你是從石頭『蹦』出來的！」

這號答案差點沒把我笑成「氣喘」，如此說來，老爸不就成了「石頭公」，老媽一定是「石頭媽」了！真虧他們能商量出這麼愚蠢的答案，企圖欺騙「三歲孩童」。

「從石頭的哪個地方出來的呢？」

爸爸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肚臍！」

「肚臍？石頭也有肚臍？到底哪個地方是它的肚臍呢？」

爸爸原本喜悅的臉孔這下又緊繃了，然後改以哀求的口吻告訴我：「你能不能不要有這麼多問題？」

我心想，這簡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笑話，沒有問題還叫小孩嗎？「發問」是我們的天職耶！其實我真正的用意是想讓他知道「敷衍兩句」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問性問題，並不是大人眼中的所謂的「色情」啊！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很多事不懂，如果爸媽不教育我，我哪會了解呢？如果爸媽不提供我們正確的性觀念，我只好一錯再錯了。

我當然知道，爸媽是很傳統的人，也許一下子無法開口跟我談性，但是心理學家不也告訴他們要「善用教材」嗎？

他們不懂的，可以透過書籍、圖片、錄影帶，讓我知道哇！太極拳上說，借力使力，我想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也明白，爸媽擔心我懂得太多之後會「色欲薰心」，真是阿Q，這觀念未免太荒謬了吧！性教育又不是器官教育或色情教育，它是一種人格教育，按理說，我懂得越多會越成熟才是呢！

如果爸媽再拒談性，我想只好從漫畫書、色情錄影帶、或以訛傳訛，到時候，我就不敢保證自己真的能「純潔如昔」了。

摘自:游乾桂所著《寶貝在說話》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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