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3月25日訊】在我与馬悅然、余光中、青霜、王丹、盛雪等友人聯合舉辦“中國新詩杰作收集” 活動時,“中國詩社” 网管曾對僅以以上人士為評委有過執疑。他的想法,一是如果做新詩杰作收集沒有三十歲以下的詩人為評委,這种收集對中國新詩的發展是否真具有傾向性指導意義。网管的懮心來自傳統的定向思考,認為詩歌是銳气与激情的產物,是屬于年輕人的事業,并舉出海子等有著一定聲譽的詩人其优秀的作品產生都在三十歲以前為例佐證。關于這點我是這樣解釋的,我說,的确有些詩人在三十不到就有优秀的詩作問世,但我們之所以聘請三十歲以上的人士作評委是我們更應該相信走出了三十歲經歷的權威人士的眼光。對此,當時我似乎作進一步的說明:三十歲詩人可能會有某一方面思考与技巧有自己的獨特深度,但就其短暫的閱歷,對于藝術与生活的見解是不全面的,很難達到在藝術与生活跋涉超過三十歲并卓具成就的人們。關于這點,至今我仍相信我的解釋有著說服力。
网管另外一個執疑是尖銳的,代表了很大一部份人的想法,似乎都足以說服我,那就是關于王丹。他說王丹是政治動物,對于詩歌,這屬于藝術的事情,根本難說有鑒賞力。這一點,我當時請网管,個人見解的發言請不要以网站的名義。因為這是一個复雜的問題,一時難以說清,當時只有過少量的解釋。現在當我讀過王丹部份作品之后有一种很想進一步說明的沖動。
老實說,對王丹我不是偏愛,而是在我對王丹的閱讀中确實感到對于王丹的解讀不應該粗暴簡單,以為涉及政治就成就不了真正意義的詩人。的确,一場六四,把王丹推向了政治,而且使王丹在很大程度已是某种政治情事的符號,但僅以他是一种符號就認定王丹只是此符號,而不具備王丹努力中的其他方面成就,是錯誤的,或者說是一种誤解。就我個人對于詩歌藝術的體驗与了解,在我閱讀了王丹的詩歌及其他文學類的作品后,我深切感到王丹對于文學尤其詩歌的造詣極深,甚至超過很多得過所謂國際國內一些詩歌獎項的某些頗有名气的詩人。
在這個魚目混珠的時代,踏實的努力往往被急功近利浮躁的遠离詩歌藝術本身的所謂詩歌活動造出的名聲給淹沒了!不講作品,只講活動,不講藝術成就,只講名聲大小,就象<新大陸>詩刊陳銘華告誡我說的,光搞寫作,不搞活動,是不會出名的。在几年前,就曾親自打字將我的部份作品 (因為當時我還沒有電腦,不懂打字) 放在自己主持的“新浪网” “生活万象” 欄目進行推介的<世界日報>加拿大總編徐新漢先生在看過我的作品后也曾對我說:“一盤好菜,可惜涼了!為什么以前不見你有什么活動?” 現在如果說對于詩歌我還能有微薄的發言權,在談到詩歌与政治的時候有朋友會來電或函与我談論,也應該感謝動態网揭示的GOOGLE對我的封鎖事件,讓我全心對詩歌藝術的努力竟也無心成就了一次活動,讓人們了解關于政治的思考除了一些有名的詩人外還有一個詩人存在,讓我再以詩歌的名義言說政治并告知人們關于政治成詩不僅可以是藝術而且可能是超乎其他題材難度更接近人類真實的藝術時可以在人們心理接受上有某种“合法性” 。
現在在我以認真的態度審視王丹時,我發現對于詩歌,王丹与我有許多方向惊人的一致,最重要,他与我一樣,是一個誠實而且踏實的人,并有自己相應的見解与深沉的虔誠。因為他不曾以浮躁的詩歌活動以圖自己關于詩歌的所謂名聲,以致讓很多人忽略了他對詩歌的觀點与建樹,以致使長期以來受中國文藝界所謂“涉及政治就不會有好的藝術” 的偽定律蒙蔽了視線的人們在提到王丹時會象我的朋友“中國詩社”网管,會不對真實仔細考查,會憑空武斷。
王丹在給我的詩集<呼喚英雄>曾這樣寫到:
如果僅僅看下面這段,你會一位蔣品超是一個象前蘇聯熱衷培養的那种政治詩歌工作者:
共產,共產几十年一場大夢共去了你們所有的財產現在,夢醒了你們卻只能眼巴巴靠邊站只能眼巴巴望著權勢者爾虞我詐你爭我奪商議著他們的瓜分案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血汗流進他們的腰包而与你們無關---《我的心如此難安》
然而,蔣品超的詩歌當然不僅僅是武器,請看下面這段:
站在時間的橋上荒涼的風穿心而過中國我如此落寞垂老之重正以鋼刀咄咄逼我生命之輕象毛羽在向波心滑落我多渴望能看到那火--《中國,我如此落寞》
這是一种發自內心的呼喊。我們仿佛可以看到詩人頭發蓬亂,目光如炬, 直面著自己,直面著他的祖國。這就是蔣品超的詩的特點:熱情,正義,直抒胸怀以及充斥全篇的人道主義精神。
從王丹給我的詩文集<呼喚英雄>的序言看,應該說,王丹對于人們關于我詩歌之中涉及著政治是否有損藝術的談論尚存著某种疑慮及對我涉及政治其實沒損害藝術的謹慎辯解看,顯然王丹在自己的詩歌努力過程中對于政治与藝術的關系也有過掙扎。与我不同的是王丹的掙扎沒有讓他如我一樣義無反顧,讓藝術走向政治,讓政治与藝術結合。縱觀王丹的文章,他的藝術作品与政論作品似乎津渭分明。我不知道這是否与王丹覺察到人們的偏見而刻意回避有關。
我看過很多文友之間相互贊許的文章寫得漂亮精彩,投入很多精力營造一种童話般美麗或者英雄般壯烈的氛圍,讓人讀來很為他們精致的文字所打動。在這點我總是特別笨拙,不會設想一個自己不曾經歷的場景与遭際。在我談論一個我談論的對象時我總是習慣讓人物存在的事實說話。譬如現在,當我談論王丹在藝術上的深刻時,我首先想到的是他在我詩集序言中給我的兩句詩:
霧气逐漸散去我异鄉人的身份逐漸清晰
我不知道別人看到他們會是什么感受,我拿起它時曾想到的就是顧城的<一代人>:黑夜給了黑色的眼睛,我用它來尋找光明。如果說顧城的詩,有著一种沒經塵世的天真与期待嘗試的興奮,那么王丹的詩句則述說一個途經者對事實的接受与清醒。顧城与王丹這里都是兩句,顧城透出的更多的是先驗的活絡靈气,王丹則顯示著體驗的清新沉重。在我看來顧城的<一代人>与其說是詩不如說更接近格言,因為它沒有作為一首單篇詩歌所需要的情感或情緒的流動,就象漢語中很多固定詞組一樣只有思維的點,沒有詩歌作為一种文體所需要的情感的線或面,而王丹雖然也只短短兩句,卻有明顯的情緒流動,“黑夜給了黑色的眼睛” 与“我用它來尋找光明” 兩者之間是承接關系,很大程度只是一种陳述,語義之間引力太大,消除詩歌必要的情緒或情感因素,而“霧气逐漸散去” 与“我异鄉人的身份逐漸清晰”兩者之間是一种轉折,語義之間需要閱讀者在思維中進行必要的啟承轉合,而啟承轉合的過程必然地引帶著情緒,因而產生著情緒情感的流動。在這情緒情感的流動中讀者面前展現的是一副蒼涼的畫。如果“中國詩社”的网管看到王丹這詩句,我想他應該會收回“王丹是政治動物,對詩歌根本難說有鑒賞力”的臆想。再如:
偶然想起--紀念一段短暫的過去
王丹
可能曾經這樣哭泣那一盞桔紅的燈光在殘風中掙扎如蟬搖曳在淚水的屏風
這好像是一個冬天難得的無奈季節清晨門前堅冰依舊路上的行人彼此陌生
那滿眼的故事緩緩已開落下一院的楓葉塵土講述者佇立在迴廊下如一把發皺的仕女折扇
這一切現在已經陳舊金戈鐵馬都暗寂無聲只剩下幾十行蚯蚓文字三兩夜連綿的初冬寒雨而我偶然地路過夢境偶然想起
我這個人對詩歌鑒賞總有一种古怪的執著,不喜歡象有些人將詩歌拆散成一些只言片語來分析。我覺得對于一個寫者是否是一個成熟的詩人,詩整體才是衡量的真正標准。很多詩歌可能有很出彩的詩句但卻沒有出彩的詩篇。很多評者習慣拿某位寫者出彩的詩句大勢述說該寫者如何卓絕,可是當人們拿起整篇詩歌時不免涌起一种上當的感覺。王丹此詩,意象紛至沓來,卻并不紊亂,線索、張力,井然有序,不象我看到的大陸<人民文學>去年九月詩歌首獎作品<覆蓋>
覆 蓋
張執浩
六月覆蓋五月,大街上滿是昨夜的手紙 梧桐樹在風中撩起它的百褶裙 卵石抱著青苔入眠 下過雨了,天依舊悶熱,我仍然 邁不出通向故鄉的那扇門 我停頓在過去,不停地喝白開水 這么多的愁悶需要稀釋 我和你共用同一個日子 舊毛毯保留了去年的气息 午夜過后我在夢中奔豸 每個夢都离不開摘棉桃的你,母親 一根針扎在地上 千万滴雨水無立足之地 我伸出手,發現掌心是漏的 我喊你,感覺像是在呻吟 胡話說了一夜,你一句也沒有听懂 我停頓在黎明前夕的驟雨中 看見你墳前的石頭 青草想將你回收 而你,像一把溫柔的凶器 把我的夢砍得七零八落
此詩意象龐雜,有些意象顯得孤立無援,且語勢急促,使思維感到排斥,詩歌的靈魂--詩情,慌張急躁,讓讀者不安。而王丹此詩一個稍有修養的讀者拿起來讀,詩情會象泉水流進自己,而且徐急有致,源源不斷。我讀此詩感覺古色古香,深濃的唐詩韻味扑面而來。至于詩歌個中滋味,聰明的讀者您可以細細比較,同樣有著諸多意象鋪排,而孰是真情孰是為新詩的矯作或者似乎不誠懇,相信人們會有感受。每一個詩人在寫自己的情感時都會希望寫出真實,而這兩詩在處理自己情感時就顯出高下,對慈母之愛應該是深切每個人骨髓的,<覆蓋>就顯得不真實,王丹<偶然想起>對過往的感怀寫出自己淡淡的自嘲与深沉的感傷。
我將王丹的詩作与一些有著一定聲譽的詩來作比較應該說不是為了吹捧,而是我想澄清人們,對政治人物形成的一种定勢思維,以為涉及政治就寫不出好的藝術作品這种長期以來中國文字獄殘害下人們被迫形成的誤會。
看得出在這方面王丹在努力企圖打破人們對他的思維定勢,為此他不惜拋開政治所需要的強悍的一面,而進入藝術在某方面天性中注定不可缺少的脆弱。--我一直以為藝術天性中的脆弱其實是一种深沉的剛強,它是以脆弱裹攜的剛強直指藝術言說的對象,而不是藝術傾訴的對象,它是將脆弱留給它傾訴的對象,以脆弱在喚醒傾訴對象的剛強。但當藝術傾訴的對象將自己的立場設定為或者潛意識附屬在藝術所言說的對象時,藝術的真實常常被藝術傾訴的對象誤解,這極易讓真正剛強的藝術者在以藝術詮釋現實時陷入生活現實的窘境。我不知道為此王丹是否在某种意志或精神上付出過什么,但閱讀王丹<村上春樹和我的哀愁>我似乎感受到王丹的某种忘我与義無反顧,而在我看來對脆弱的忘我和義無反顧就是在進入藝術的一种本質!這一點是太難做到的,它需要為藝術者對自己的深切自知及對藝術的真實而非虛假的潛質。盡管我對大陸詩人海子曾有過許多批判,但如果海子真如我猜測的,他的死是出自一种境界,那么我對他的臥軌是肯定的。但我還是一直以為真正的境界應該是活,在活中體味藝術所需要的死。而從海子的許多作品看,海子在其對于藝術達到某种程度后對自己藝術的出路似乎是迷惘的,找不到出路,我有時想可能就是這种難于走出的迷惘与不堪忍受的孤獨讓海子選擇了死,如果是這樣,海子的死其實只是一种解脫,而難稱是一种為藝術的境界。
王丹在<村上春樹和我的哀愁>一文中對于脆弱的思考,在我看來這就是在接近藝術本質的思考:
“我想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堅強的人,并不一定就會快樂.因為堅強其實經常是挫折后的一种收獲,一种無奈的收獲.因為當我們無可奈何,無力挽回,無法掙扎的時候,所有的希望就只有靠堅強承擔.這時的堅強,,其實就是哀愁.除了堅強之外,我們別無選擇,于是堅強,就成了一個失敗者的成就,一种朋大偉碩的弱小,一道灰色的彩虹.堅強背后,其實就是哀愁,這樣的哀愁,又有多少人愿意面對呢?更不用說表述出來了”.
高行健曾在<靈山>中有過這种生死的體悟,我不知道對于接近藝術本質的事物是我淺薄,還是高行健晦澀,我在對此的領悟中盡管艱難但似乎清晰一些。王丹在對此的感知中是以這樣一段話來釋放自己關于這一問題的思考的:
“世界上總有一些無以言喻的情緒穿越時空与文化,穿越語言与色彩,穿越—甚至—愛与哀愁的吧? ”
我想到高行健說,當人處于絕境時,唯一可指望的就是奇跡。王丹的釋放,有些接近我所認為的高行健的晦澀。而我是一個總希望在混沌之中找出清晰的人,我在辯駁大陸詩人韓東<有關大雁塔>一詩對文化的闡釋時曾在<黃鶴樓--致大雁塔的寫作者們>一詩中有過這樣的思考:“極頂的生命是君/生命的極頂是神/崔顥望不到鄉關/崔顥望到了生命的極頂/哀情激越/心怀慘烈/崔顥羽化為黃鶴 /攜著勉力扇動的翅翼 /黃鶴凄愴悲鳴/羽然飄飄/在時空中穿越/時空中/人們看到 /崔顥是那個極頂的生命/崔顥是君/我們是臣/崔顥是神/我們是人”我認為崔顥的之所以為后世人們記起就因為他的脆弱達到了他脆弱的極致,在直指藝術言說的對象即趨向永恒的意義上顯示了藝術的剛強。關于這一點是我應該与王丹探討的。
關于王丹在政治之外對藝術深究所擁有的成就是我們應該發掘的,這是我寫此文的原因。@
2005/3/24洛杉磯(//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