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月7日訊】作者說明：大躍進是國內最大的研究禁忌之一，也是一個充滿挑戰的課題。盡管中共已作出歷史決議，海內外也有了不少研究，但是一些最基本的史實，其實都沒有說清，許多流行的說法，如“共產主義試驗”等，仍有人深信不疑。本文只是研究的一個部分，集中探討發生在1958年秋冬的那些事情；它取自筆者的實地調查，既有口述史料，也包括大量的檔案資料（恕未一一標出）。
11．（獨白）人民公社成立不過2個月時間，用毛本人的話講，就“天下大亂”，不得不“降溫”，并開始糾正運動中的所謂“偏向”，直到59年夏天廬山會議。
（圖象）毛澤東在武昌會議上說：我們中國人大概包括我在內，是個冒失鬼。現在要反冒進，壓縮空气。
教師（座談）：……對公社化以來問題的症結，一般認為就是所謂“所有制”和“共產（風）”這兩個問題。……
老人：我記得當時傳達的重點就是：划清社會主義与共產主義兩种界限，社員個人所有的生活資料仍歸個人，改變過分集中的公社所有制，基本核算單位下放等等，……
教師：它大致可以歸結為以下兩點：一）社隊集体經濟權益的喪失，即農村經濟的高度“國營化”；二）農民個人權益的被剝奪，就是“共各种產”。……
老人：公社的權力太多太大了。以前全縣有946個高級社，每社平均167戶，現在變成15個公社，每一個公社有11,000戶，……批條子、結婚、吃飯、睡覺，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要公社來抓、公社來管，造成嚴重的官僚主義、主觀主義。下面的勞動調配權、物資處理權、批錢權、搞副業權，一點也沒有了。……
（圖象）被調撥的勞動力（砍樹燒炭），絡繹于途，產品（木炭木材）被無償（從水路旱路）運走。
（圖象）有7個小社的50多個工匠，被拿槍守著，用鑰匙鎖在厂子里，不准回家。農民說：“最狠的是控人走”。
辦隊干部LYQ：公社化后，“沒名堂了”。
老人：后來縣委也檢查說：有人以為人民公社一成立，好象就是叫做共產主義，就是叫做共產了；以為把群眾的東西拿回來就叫做共產，……
教師：這些解釋都触到了一些問題，但都有點“似是而非”，近于某种“皮相解釋”，避開了人民公社問題的真象和實質。……問題到底是出在了哪里，才導致了“天下大亂”，和農民那些“對應行為”？……
12．（獨白）……人民公社給農民帶來不少許諾，也帶來了一些“好處”，如吃飯不要錢等等。但俗話說：沒有白吃的干飯。它同時也帶來了“共產”……
（圖象）收炊具：有的從樓上搜出炊具，當著社員的面打碎拿走。有的把社員的班椒醬、干菜，都統歸了食堂。社員只剩了一副碗筷。
（旁白）干部說：“以后吃食堂，不用自己作飯了，還留這些干什么？”
（圖象）一個社員因不習慣集体生活，私自煮飯，几次被發現，飯和工具被打得粉碎。
農民HQT：家里不能出煙，一幫人來你家查，……以后也經常來查。
（圖象）“獻統運動”：干部進門、封屋，搜取東西，雞飛狗叫，鍋破碗響。有的采取一自報、二動員、三過關、四清查的辦法；有的采用調虎离山計，“夜間大突擊”。
（旁白）在生活資料方面，拿了的有：衣、被、桌椅、板凳、銅壺、爐罐、鍋盆、碗盞、房屋門窗、磚瓦、樹板、木柜抽屜、柴米油鹽、棉花紗布、豬羊雞鴨、破銅爛鐵，以及光洋金子、戒指手圈、公債儲蓄、現金存款、匯款股金、補助救濟，等等，是對社員私有財產的一次最露骨、最徹底的共產。
社隊干部SYZ：……收“金銀銅鐵錫”，58年4、5月份就清過一次，說是“投資”，不是每家都去。有一個人的8塊光洋，就是搜別人家時偷的，……
（圖象）搬家并居：干部限令農民在一兩天內立即搬家，某大隊要求一夜實現生活集体化，社員張LS還在房中搬東西，就把他的房門封了，人還在房內喊。
農民CCR：我家七口人，搬到一家半間堂屋里，只帶了兩張床，拿個箱子裝點衣物，其他什么都沒有了。大家都這樣，……也不需要作工作，只要一個號召。……
農民HQT：我們全家10來口，住到別人家一間房，另一個小廚房，帶了床鋪，几把椅子，別的都丟了。……
社隊干部LZH：……勞動力不許回家睡，男女拆開，……
（旁白）有一家六口人，分成四起，不滿地說：這是什么世界？有的有意見不敢提。有的說：如今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圖象）有的提出“要賺畜生踐，要同畜生眠”，把人集中到牛欄豬舍旁邊去，群眾意見很大。
（圖象）有的把所有東西都封起來，只給社員一床絮被，其他什么東西都不給。
農民LHS：公社成立，同時搞“反資反右”斗爭，家里東西不歸集体就是資本主義。私人家里就一床被，一只飯碗。不論什么東西都要以集体為原則。……
（圖象）有一個小鎮，一個晚上把男女老少集中站隊出發，說是鍛煉軍事化，走了二天后回來，群眾的東西都沒有了。
（旁白）有些地方“掃地出門”，把農民搞得干干淨淨，農民反映比地主要厲害，“進門一缽子飯，出門一把鋤頭”。
（圖象）一家農民住進了一間小屋，只拿來一個床鋪，一口小箱子。
老人：衣物只許帶隨身穿用的，和一床鋪蓋，一只飯碗；几口人擠在一間小屋里，想多拿也不可能。剩下的就都被“共產”了。
（旁白）有群眾說：“大躍進。家財如水洗，搞集中，房屋一掃光。”
（圖象）社員毛SR向衛生所干部借棉衣，他一面哭一面罵著說：“我家里的衣服都被沒收了，只救得一身夾衣，干部真沒良心，比國民党還歹。”有的婦女的衣服全部被清去，連一件洗換衣也沒有。
（圖象）社員穆JS的堂客有病，鄰居買了5斤肉，還有一點補藥，都被干部拿去吃了。有的家里的一只鉛筆、一把銅鎖也被清去了。他娘哭著說：“這是打活人命，搞得家里一場空了。”
（圖象）有的還留一把鋤頭。有的把鋤頭等小農具也歸公了，臨用的時候再去隊上拿。用時找不到，便影響出工。
（旁白）有的地方說什么“一切歸公”，把群眾的一斤油、多余的衣服、被子、爐罐、銅壺、床鋪、凳子，……甚至豆豉腊肉、辣椒豆腐、壇壇罐罐、箱箱柜柜都歸了公。有的地方今天要油，明天要錢，后天拿鍋、沒收光洋、沒收人民幣。……引起群眾怀疑顧慮，意見很大。……哭的哭，叫的叫。
農民LGZ：大兵團作戰時民兵編了一首詩：“拿起缸罐作炮打，拿起鋤頭當作槍，不分晝夜上戰場，剛好救了一夫娘”。……那有什么愿意呀！白天干活，晚上吃批評。
（圖象）敬老院：有的床上沒被子，夜里凍得哭。天冷，有的老人自己燒火取暖，被干部用水澆熄。因只有一床絮被，有蓋冒墊，一個有病的老人死在床上。
（旁白）有個幸福院，五天死八個人，一夜埋三個，還布置不許白天埋。
（圖象）幼儿園：小孩進幼儿園，不進冒飯吃。有個大隊一下子發動300多個小孩入了園，由于缺床鋪、沒飯吃，結果一小半退出了。
（旁白）社員劉DL說：我只有一床絮被，要給了子女（三個），自己又沒有了，不給，幼儿園排長又喊罰苦工。
（旁白）農民喻MF：共產主義到了，冒的家了。
社隊干部SYZ：……一家分四、五處；有的住大屋，睡通鋪，……沒有家了，也不管你高興不高興。內心是壓迫的，……但不擁護不行，……
（旁白）群眾說：“現在是三光政策，遭了劫，日本鬼子又來了。”有的說：日本過后只打爛一只酸壇，現在家里“水石無存”，再不能放毫毛了。
縣干部兼公社書記LSL：生活上的集体化，讓人家在感情上非常反感！……但不愿意就挨批斗。……
教師：……過去說：破家值万貫；再窮也是自己的家，……可是“共產”使農民不但沒有了“家“，而且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無產者”，……他們的感受就想不到嗎？……
13．（獨白）……公社化還帶來了集中居住，集体生活，軍事組織，大兵團作戰，和人員大規模大范圍隨意調撥，……
（圖象）全縣成立几乎囊括了全部勞力在內的1,100多個“野戰兵團”，集体行軍、集体生產，戰斗生產。……
教師：……加上辦大食堂，“吃飯不要錢”，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圖象）成群結伙的社員，走到一個食堂，嘗嘗伙食，“這儿的飯不好吃，走！到前邊那個食堂去看看！”
老人：方圓几十里內都是吃飯不要錢，可以隨便吃。
教師：……地頭露宿，集体生產、生活、食宿，……
（圖象）野營景象。勞動一天以后，准備苦戰、夜戰的“勞動大軍”就地宿營，打火作飯，……
教師：……對勞動力全面動員，甚至提出“不勞不食”，不勞動的就不給飯吃。……
老人：當時有口號說：“不勞動者不得食”，“勞動光榮，懶惰可恥”。要求大家全要出工，老至六七十，小到十來歲。不出工就沒有飯吃。
（圖象）強迫群眾生產，某隊干部將一個70多歲的干娘子拖過三丘田。
（圖象）有的連6歲小孩也分配任務，只見一個伢細屙屎在褲子里，割禾掉在陷田里喊救命。
（旁白）農民李SY說：有了供給制，只認飯吃，只認工夫做了。
學生：這樣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教師：……很難解釋，恐怕只能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要建立一支農業的“產業大軍”吧！……
14．（獨白）在1958年秋北戴河會議上，毛澤東說：“三化”的口號很好，這就是產業大軍。不僅工人是產業大軍，也把農民組織成產業大軍，積极性更高，產量更多。我們現在辦大公社，統一調配勞動力，這就是戰爭時期的經驗。
教師：……毛的這個思想，是從馬克思那里來的。……
學生：嗯，《資本論》里說過：革命成功以后，最先進的國家都可以采取下面的措施：……（第八）實行普遍的勞動義務制，成立產業軍，特別是在農業方面。
教師：在毛那里，這并不是58年，而是更早就有的想法了。解放初期，對農業合作化曾有過几次大的爭論，如50年的東北問題，51年的山西問題，……
學生：我記得，針對劉少奇先有机械化然后才有集体化的思想，毛提出了先改變所有制，然后再發展生產的想法。理由就是西方工業中有一個手工業工場階段，先實行分工，就能夠促進生產。……
教師：這又牽涉到前邊講的第四化，即生產工厂化問題。1953年圍繞這些問題，在杜潤生和陳伯達之間，還有過一場爭論：
（畫面）杜潤生与陳伯達爭論，杜潤生(注1)：工業和農業不一樣。工業從個体手工業變成手工工場，可以搞流水作業，因為工業有個厂房，就可把大家聚集在一塊生產。農業在廣大的土地上生產，是分散的，不可能把陽光集聚在一塊土地上，對勞動者也不能直接監督管理。農業不能在同一時間同一空間上分工，沒有那种流水作業。
陳伯達(注2)：毛主席所以強調辦手工合作社，是可以不等工業化、机械化，不等外國援助，……這個手工工場是馬克思說的。是馬克思主張的組織農業生產大軍。
杜潤生：這不是勞動營了么！……
教師：為澄清北戴河關于“共產主義就要到來”的說法，58年12月在《關于人民公社若干問題的決議》中，毛加寫了一段話：“近代的產業軍，是資產階級組織的，一個工厂就等于一個軍營。……我們現在把這個制度應用于農村，這樣就建立了沒有地主富農剝削、也脫离了小生產狀態的社會主義的民主集中制的農業產業軍。”
學生：也就是說，大躍進就是要在中國實現馬克思的這個想法了。……
老人：公社化后實行軍事化，軍事化是命令，它与講民主有矛盾。過去總有點弄不明白，原來，是要建立一個象軍營一樣的產業軍……
社隊干部SYZ：……大兵團作戰，一鍋打攏來，……
農民LHS：公社，就是一掃把打攏來，還有什么呀，……等于是個部隊。
農民LMZ：人們只能听大隊的，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整個人都屬于大隊了！
農民LGZ：社會主義按上頭說，說的非常好，其實就是一把抓起來，沒有自由權。……就是貧下中農也不大愿意的。
教師：……像戰爭時期一樣，使用軍事共產主義的方法，也是當年的一個提法，……
（畫面）在廬山會議上，毛澤東：“胜敗兵家常事，尤其是打敗仗之后，要鼓勵，不能潑冷水。……”
（旁白）李銳：楊勇的意見在當時有代表性：大躍進同打仗的道理一樣，不能沒有傷亡；胜仗越大，傷亡也相對增大。……
15．老人：……對于58年的人民公社，常听人說是什么“共產主義”大實驗，什么“理想之光”的幻滅，什么“烏托邦”祭，“天堂”的神話，等等。看來都該重新考慮了……
（圖象）毛澤東參觀徐水（58年8月初），宣傳畫上，小伙子攀著玉米秸子上天；以花生皮當大船，漂洋過海……。地方党委匯報：“不共產，几千年是貧困落后，一共產就大躍進。”
毛：“……世界上的事情是不辦就不辦，一辦就辦得很多。”
（圖象）繼續匯報：山區水庫塌毀，晚上11點通知徐水，几個鐘頭就集合起來跑步赶到現場。
毛：“這不成了軍隊了？……按時吃飯，按時上班，組織起來沒有點紀律不行。……又是戰斗隊，又是生產隊，……象軍隊一樣組織起來，會大大提高勞動效率。……”
（圖象）匯報：准備辦大農場，……
毛：“還是辦人民公社好，……可以把工、農、商、學、兵合在一起，便于領導。”
（圖象）參觀棉花試驗田，棉花有一人高，一棵長了64個棉桃。
毛：“是應該壓迫你們一下，不壓迫你們就不會上梁山。”
（旁白）李銳說：毛澤東對徐水那种“鋪天蓋地”的勞動生活（集体勞動、安營扎寨、挑燈夜戰等；配圖），极為贊賞，希望推而廣之。
（圖象）徐水實行縣社合一，成立了徐水縣人民總公社，勞力大平調，全民供給制，……一時之內，各地、各國參觀者云集，前后不下數十万人，……
教師：隨后劉少奇到徐水視察，說：“全民所有制并不是共產主義性質的。”毛也說：徐水還是全縣人民的所有制，不是馬克思講的全民所有制，是擴大了范圍的集体所有制。
學生：……所以不能誤以為“共產”就是“共產主義”了。……
教師：……毛從56年談“十大關系”時，就在尋找一條与蘇聯模式不同的建設道路，他要找的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什么目標。……在58年，“共產主義”仍是理想（即使是“不遠的將來”），“產業軍”才是當下……
學生：把它當作“共產主義”的實驗，看來就是一個很大的誤解，也可以說，是制造出來的一种“幻象”吧？
教師：……要硬說是“共產主義”，那也是有國家、有專政、有暴力、有“強迫”，有“三化”，“兵營式”的“共產主義”……
學生：……但“共產主義”适于對內對外宣傳，……也帶有很大的“非理性”成分，……
教師：……如果說大躍進是一個“群眾運動”，按照群体心理學的觀點看來，這樣那樣的“理想”，就是一個必不可少的東西。對于人民公社運動來說，“共產主義”恐怕就是最合适的宣傳，何時實現与否倒是無所謂的……
學生：……看來，58年它作為一种理想、希望的提出，是存在的，是一個事實；但是作為一個嚴格的“科學判斷”，說什么“共產主義大試驗”，則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16．老人：……還需要解釋的是，建立“產業軍”，為什么一定要“共產”呢？二者有著怎樣的邏輯關系？……
學生：是啊，從表面上看，這中間似乎沒有什么聯系。
教師：一個解釋，就是“大躍進”大辦這、大辦那，政府又沒有新的資金投入，就只好從農村就地拿取。如收集金銀銅鐵錫，以及積肥，拆屋、挖墳，……毛澤東說的公共事業“借用”的房屋桌椅板凳，食堂的刀鍋碗筷等，……
（圖象）收購站里通過各种方法搜來，堆積如山的“廢銅爛鐵”。
（旁白）58年底，國家收購的雜銅已經有17万余吨（約3億5千万斤），中央有指示說，還要求繼續清查驗收，因為國家工業建設需要。
學生：好些人都把這歸之于大煉鋼鐵了，還以為只收了“廢鐵”，……
教師：我們來的這個縣并未大煉鋼鐵，這一點是很有說明意義的，……
學生：它也解釋不了為什么要徹底“共產”，……
教師：這一件事，其實“另有妙用”，……恐怕只有借助彭德怀，用他的話來做一解釋了……
（圖象）1958年12月彭德怀(注3)視察平江，与老紅軍座談。
（旁白）彭德怀在視察時說，（大煉鋼鐵）好比大革命時期，醴陵、平江拆屋燒房子，犯的“左傾”冒險主義一樣。
（圖片）1928年，紅軍在湘南焚燒大道五里之內的民房。
學生：彭這話是什么意思？大革命時期“拆屋燒房”又是怎么回事？……
教師：簡單說來，就是通過“燒殺政策”，“使（農民）小資產階級變無產，然后強迫他們革命”。……如果不使他們變成“無產者”，又怎么稱得上“產業軍”呢！
學生：原來“毀家共產”，就是要“打破壇壇罐罐”。毛澤東在武昌會議上提到，趁窮之時過渡比較有利，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教師：……對于“產業軍”來說，重要的就不是什么“主義”，而是“共產”，……其效用，除此之外，就是好在內部實行供給制，有如戰爭時期的軍事体制。……
17．老人：……既然是“產業軍”，是“勞動營”，自然就會使用“人海戰略”，(注4)或与古代“徭役”類似的辦法，并推而廣之，施行于一切生產領域，如全國冬修水利動員10,000万人，全民辦工業6,000万人，大煉鋼鐵9,000万人；同時，廣泛建立起各种机動的野戰兵團，從事必需品生產，……
教師：……所以，人民公社時期的農民，被有人稱之為“奴隸”。(注5)……既是這樣，也就可以實行“粗暴統治”，(注6)實行各种強迫命令，和使用各种嚴厲的手段，來驅策這支“大軍”了……
（旁白）省委開會時說：現在還缺少點“法西斯”。好几個主要領導都表示要再來一點“法西斯”。(注7)……
老人：對一些干部來說，可是既有理論，又有辦法呢！
（旁白）大隊干部宋WZ說：如今我有了一套辦法，既可應付上邊，也可應付下邊，就是兩條：一條是開夜會，開大會，多開會，群眾自然會接受的（配圖：下工以后很晚了，群眾還得拖著沉重的步伐，無奈地去開會；會上則低著頭，不發言）；二條是寫誓詞，宣誓舉手通過，群眾以后就再不會反口了。
（旁白）有個中隊的支書為了貫徹密植，說：還是一個和平環境你就讓步，要是打起仗來，你不是個叛徒我就不相信！
（旁白）有的布置任務時說：任務完不成，是干部就檢查革命目的，是党員就帶党證回來交帳。
（旁白）有的說：我們這儿的群眾是不受敬的菩薩，講好話是難得通的，只要不打人，……關系是不大的。
（旁白）營教導員陳KW說：過去我是不搞強迫命令的，現在形勢逼人，婦女黃SS睡晏床，我命令她跨開兩腿，撐條扁擔站一個早晨，這一來就再也沒有睡晏床的了。于是我把這個辦法在全營推廣。
（旁白）總支書記何MY在雙搶中，非要來個三結合不可，即強制与說服相結合，蠻干与巧干相結合，說不搞几個典型就不能掀起大運動。
（旁白）上面是講清楚道理發動群眾，到下面就是盲目蠻干，當干不通的時候，就是三下“鮮花斧”——強迫。
（旁白）据說強迫命令的原因是：1）中心工作任務大、時間短；2）感覺搞思想發動，難宣傳，群眾懂了道理，強迫更難搞。俗話說：“三句話當不得一馬棒”，還是下命令的好。初辦食堂時，吃早飯總是你來他不來，出工總是不統一。于是就下命令，最后來的不准吃飯。第二天早晨真正有8個社員來遲了的，堅決停餐了，并強迫他們同出工，做了兩點鐘才回來吃飯。從這以后天天到的早，到的齊，看來強迫命令真是法寶了；3）認為干部在群眾中要樹立“威信”，不能搞柔了群眾。調皮搗蛋的人不認得眯眼羅漢，只認識鼓眼金剛。搞群眾工作冒得三下宣花斧是吃不消的。結果，群眾外流了。
（圖象）公社書記姜WX分配任務，說：“如果你完不成任務，就要砍你的腦殼，殺你的頭。”嚇得干部膽戰心惊。
（旁白）姜WX的工作方法，就是“首先辯論，辯論不倒就斗爭，斗不倒就捆送鄉政府。
（圖象）在一個重點大隊，一木工因病不能完成任務，公社書記楊DH持手槍逼他回答：“你是愿意一天裝好三張犁，還是愿意進改造隊？否則老子要你的命！”
（旁白）在該社受過体罰的群眾有207人，占人口的15%，該鄉被体罰過的有853人，占8%。
18．老人：……說到打人，具体的法子就很多了，……
（旁白）省委ZHO書記說：你們知道下面打人怎么打法嗎？……要你自己打自己，或者几個人你打我，我打你。……
（旁白）當時使用的辦法，經縣委檢查，有：
跪人（配圖：因為遲到，二三十名社員一齊罰跪。有的跪半個鐘頭。有個負責干部說：那個地方跪得人多，就是干勁大，跪得少，就是右傾保守）；
打人（配圖：一個社員因偷了一點小菜，被捆起來，用椅子打，椅子爛了，又用扁擔打，打得屎尿都屙在褲子里。公社干部童QR用杉刺毒打群眾128人（占該中隊的30%），把周圍一個小山的杉刺、狗干刺全部砍光了，群眾說：全隊不用砍柴燒，只要用他打了人的杉刺就夠了；還灌尿和牛糞給社員吃）；
罵人（配圖：連長鄧SA因其父出工不積极，竟當眾大罵，其嫂則被打了兩記耳光。社員說：“我們吃一餐飯，要挨連長几次罵，吃了這餐，飯也躲在背心內去了，肉也落在骨子縫里去了”。中隊長邱JC每餐吃飯都要罵社員一頓：“吃就曉得吃，做就懶得做，吃了死，#你們的娘”）；
吊人（配圖：鄉干部吳GW將一個生產組長的手吊斷。社員徐GD因冒出工，把一個手指也吊坏了）；
吊邊豬（配圖：挖底財時，把人用麻繩將大拇指、大腳趾捆起，吊邊豬，還壓上一片磨子。結果搞出光洋110元，米谷400多斤）；
停餐（罰社員不許進食堂吃飯，打餓肚搞生產，是經常的事情。配圖：有的病人兩餐冒吃飯，被插了白旗，強迫勞動；有的被迫空肚做一晝工夫）；
進改造隊（配圖：扮禾時，不准社員抬頭，違反的勞改三天。改造隊,武裝民兵押管,一天勞動12小時，晚上開會批斗）；
戴高帽子、游團（配圖：貧農艾HY工效不高，一天只打石半谷，總支書記吳GZ給他帶上高帽子游團示眾）；
煙熏（配圖：有個飼養員偷了几斤黃豆，被用班椒煙熏鼻子）；
服牛役（配圖：大隊總支書記、原鄉長余ZX將有不同意見的社長鐘BS等三人當作牛，拉著犁耙赶；）；
開花臉（配圖：一個因怀孕未出工的夫娘挨斗，被剪去頭發，畫花臉，宣布：今后誰再不出工，這就是榜樣。）；
打鋼針（配圖：有個婦女因病未出工，農業局辦社干部徐SS把縫衣針燒紅，鑽進她的右手中指和無名指指甲內，深達半寸，叫打“火針”；并以之威脅別的社員。）；
打赤膊（配圖：好几個公社在勞動中強迫婦女打赤膊。東安大隊開現場會推廣，提出：“比政治看山歌，比勁頭看赤膊”。11月6號一天出工的538個婦女中，打赤膊的有300多個，占60%。一個大姑娘因不愿意而流眼淚，男社員劉CX鼓勵她不打赤膊，被罰跪。還有的要婦女脫褲子，脫了插紅旗，不脫就插白旗。）；
查月經（配圖：兩個婦女月經來了，向干部請假，挨了一頓罵。有的要脫褲子檢查。有的說是假的，硬逼著要看，并親自動手去摸。）；
學生：……要不是檔案里的記錄，我都不敢相信真有這樣的事！……
（旁白）……還有搭杉刺、水中摸針、灌糞（配圖：這三項是童QR常使用的辦法）、划坏分子、罰工罰款、組織斗爭、穿白背心、坐老虎凳、晒太陽（配圖），等等23种。
（圖象）打農民屁板，打100板，打得皮開肉裂、痛哭連天為止。
（圖象）營長潘FS看誰生產不積极，就喊捆起來。手邊沒有棕繩，就用茴藤。
（圖象）一個婦女坐月子20來天，被辦隊干部唐XF發現，綁起丟在田里，由螞蝗叮咬，經人說情，拉上來，人已暈倒。另一個孕婦，打夜戰，把崽生在了田里。
（圖象）干部亂捕亂扣，并不經過一定的法律手續。有的關禁閉，有的送勞改隊。統獻清查時，一個婦女有几斤棉花也被拿去，她罵了几句，就被扣起來了。
（圖象）有個社員病了9天冒出工，被拖到廚房里燒火，強迫勞動。
（圖象）公社干部鐘PY因社員不出工，把他剝光衣服，捆在田埂上，點起燈，引誘蚊虫來叮咬。
（圖象）縫工姚TS家庭富裕，動員她投資時，使用了刑罰，并帶她上山挖光洋，辦社干部羅HQ說：“這家伙不老實，你們將她埋掉算了，舍了她。”拖到_內，填了一尺多深的泥巴活埋，姚說家里還有錢，才把她拉上來。
老人：其他還有：“辯論”、倒挂名字、背烏龜、戴綠帽子、開悶會、捉妖怪、打鑼游行、進豬籠、關牛欄、睡羊角刺、澆冷水、涂瀉泥、噴鹽水，……等等，等等。
教師：加起來，就有三、四十种了，……
（旁白）彭德怀在《自述》中說：有的地區打人竟成了風气，完不成任務打，出工遲到也打，說話不好听也有挨打的。在勞動生產中，不照顧婦女生理特點，……這些風气，在1958年12月我至烏石、平江等地時，給我的印象尤為深刻。因為有不少農民到我處申訴、告狀。
老人：除此以外，群眾最痛恨最記在心頭的，是虐待群眾，侮辱人格，不平等待人。有的社員背后說：“要是民國十九年，我們要割掉他的頭！”
（旁白）有人說：“群眾現在是怨死，早死早贏。”
農民LPZ：……太不好過世了，我想來個原子彈，一了百了，一下子都死了算啦！因為是公開說的，被反映到公社去了，……
農民LGZ：要是現在還要過那种生活，死掉算了，不活啦！……
19．老人：……結果，1958年就成為那几年里，我縣非正常死亡數字最高的一年，……
（圖象）70歲的富裕中農湯YS因肚痛一天冒出工，罰他晚上扯120只秧，遂受逼服毒自殺。
（圖象）長壽公社四月份一個貧農因干部強迫，被逼到內山（即山內）上吊自殺，直到10月份搞木炭時才發現，僅留一付枯骨吊在樹上。
（圖象）一個80多歲的老頭彭XL病危，全家出工沒有人照顧，自己倒在屋邊的井里浸死了。
（旁白）辦社干部李ZR每死一個人，就在群眾大會上說：“死一個成單，死兩個成雙，死一個少470斤（口糧），兩個少940。”
（圖象）大隊總支書記余WH布置要“三掃地出門”，包括吃的飯的人都出門。有個病人，因沒出工，三餐不敢去吃飯，懸梁自盡了。
（旁白）一個貧農因表現不好，被縣公安局一股長打死了，至12月仍沒處理。
（圖象）大隊長湛YM，發60多兩米（舊秤）給徐BR，限吃10天，結果4天就吃完了，不能堅持出工，給他一打一吊，投塘自殺了。他今年一共逼死了3個人，被群眾稱為“Y屠夫。
（旁白）据統計：全縣非正常死的有314人（四分之三以上是勞動人民和与干部作風有關），其中打死4個（一說7個），餓死71人，受逼自殺254人；打成殘廢33人，被打674人，被吊183人，被扣803人，罰跪2,092人，罰工罰款1231人，停餐1,061人，挨斗爭455人，游團268人，其他方式如吊邊豬、灌屎尿的834人（共7,600多人）。全縣空气緊張，在個別地方甚至十分惡劣。群眾對干部嚴重不滿，對共產党發生了怀疑。
教師：……大躍進以來的一個重大特點，就是對人命的態度變了。我們看以前那些非正常死亡的案例，領導上既重視，處理也嚴格。……
（旁白）南江一個副連長，任務硬受不了，自殺了；另一個副連長跑了；一個排16戶，一次跑11戶。二個月來還死400多人。過去湖北那邊常來學習，如今說：躍進躍進，人都不要了。
老人：過去几年常說：共產党不餓死一個人。……
教師：但到58年，這句話不講了。口徑全變了，……
（旁白）毛澤東在北戴河會議上說：“過去革命打死很多人，是不要代价的，現在為什么不可以這樣干呢？”
教師：在另一個場合，他又說到死人的事，……
（旁白）武昌會議上，毛說：今冬明春全國要搞的土石方比去年多了三倍多，“這樣一來，我看中國非死一半人不可，不死一半，也要死三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一，死五千万人。”
教師：顯然他對下面的情況是了解的，所以不能不壓縮了任務。……
老人：……我們這里也有不少類似的說法，……
（旁白）縣委一貫說：只要搞好了工作，搞死了人冒問題。
老人：……大躍進以來，縣委主要負責人提出：“思想發動不是万靈”；“革命不是繡花”；“管生產，不管生活”；“搞生產硬一點沒關系，只要完成任務”；特別是認為“搞大躍進死几個人沒有問題”；“搞民主革命死了人，搞社會主義革命死几個人是難免的”。
（旁白）公社書記黃ZQ經常“教育干部”說：“強迫命令比不干好，搞大躍進是要死几個人的。你們不要做膽小鬼，一個共產党員、革命干部沒有人怕是搞不好工作的。”
（圖象）公社主任朱SB常拿著槍，比著群眾喊槍斃。在干部會上布置：為了完成任務，可以損兵折將。
（旁白）副支書賴XL拒絕批2元錢給一個病人，說：死就死了吧，要錢是冒的！……
（圖象）辦事處主任易SQ對干部動口就是撤職、砍頭，經常抽出手槍，威脅群眾，說：“那一個當逃兵，我就要槍斃誰”；“跑人要跑也沒辦法，死人只要不是打死的，他要死他死他的”；“誰再要糧，手都要砍斷他的”。
注1：杜潤生，中共中央農村工作部秘書長，山西太谷人。
注2：陳伯達，中共中央農工部副部長、毛澤東秘書，福建惠安人。
注3：彭德怀，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湖南湘潭人。
注4：“人海戰略”，見省檔案：141—1—890，地市委書記會議文件，1958年9月23日。
注5：万里：“農村改革是怎么搞起來的”，《中國經濟時報》1988年。
注6：縣檔案：4—2—351。
注7：省檔案：141—1—890，地市委書記會議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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