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月25日訊】1月20日是趙紫陽辭世第4日，一大早，王俊秀帶著含著熱淚連夜改定的《痛悼紫陽》的祭文來我家，我帶著去年底為紫陽85誕辰而作的《趙紫陽是我國憲政民主法治建設的開創者》一文，一起去紫陽家。
我倆來到花市，王俊秀堅持買了一個大花籃，在緞帶上寫著「趙公紫陽千古」。我們打算抬著花籃在馬路上走一段，以示氣氛，提請人們不要忘記先總理的功德。年輕的司機只知趙紫陽其名而不知其實。王俊秀沒好氣的說，趙紫陽是反對向學生開槍的人。司機歉意地說當時自己是不懂事的中學生。他開車徑直駛到戒備森嚴的富強胡同口，我們又把車繞到燈市口西街的世都大商場的繁華廣場處卸下花籃，與等在那裡的趙暘、婁健、劉檸等匯合。我們是六四的見證人，一起抬著花籃，在大街上默默地行進。
中午時分，我們來到富強胡同口，卻找不到「富強胡同」的路標牌子。我記得以前這裡是有牌子的，莫非被卸掉了。只見胡同裡停著長長的一排各色中低檔轎車，我記得平時這條小胡同裡很冷清，幾乎沒有車，莫非都是來弔唁紫陽的車輛，我心頭一熱。胡同裡有不少便衣人員在遊蕩，我們旁若無人地抬著花籃來到富強胡同6號的紫陽家門口。我迅疾照了一張相，立即有人喊道：「這裡不准照相！」我把相機放進衣兜，頭也不回地走進大門。
院子裡擺滿了花籃，此時前來弔唁的人並不多，連同我們一行也不到20人。我們在簽名本上沉痛地的簽上各自的名字。
在靈堂面對紫陽遺像，我悲從中來。我與紫陽的子女們握手時感到他們不僅悲痛而且很壓抑，這又使我多了一層傷感。我把一式十份的祭文和我的文章，分送給趙大軍、趙二軍等。我說：「當年我在紫陽同志領導下，搞立法。現在人們一般只知道紫陽同志對經濟體制改革的巨大貢獻，其實紫陽同志一上台就抓法治，後來又為提出『在民主和法治的軌道上解決問題』而下台。他對我國法治建設的貢獻更為巨大。我有幸在他的領導下工作了多年，當時我們做的離紫陽同志的要求還差得很遠。」趙大軍激動地握著我的手，大家一起在紫陽的遺像前合影。這時，中國政法大學的89學生王俊秀竟嚎啕大哭起來，我們大家都淚眼汪汪。
趙二軍送給我們每人一張紫陽的近照，又熱情地拉著我在院子裡看看，還把院子裡的趙四軍介紹給我。趙二軍說，靈堂是爸爸的書房，爸爸平日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裡。只見這裡的一切都很陳舊，院落有些破損。他指著裡院說：「母親正在裡面。」樸實的趙二軍邀我們到會客室裡坐坐，候在這裡的紫陽的四兒媳任克英拿著相機要為我們在紫陽相前照相。我們稍坐片刻，不好意思過多地打攪日日接待弔唁者的趙家兒女們而告辭了。
面對個子比我高且年紀比我長的趙大軍、趙二軍，我卻開口閉口「紫陽同志如何如何」而直呼其令尊大人，真是大不敬。「紫陽同志如何如何」，這是當年我在中南海工作時，大家的口頭語，直至紫陽下台多年後仍如此稱謂，不習慣稱其為趙總理、趙總書記，現在更無法改口為趙老、趙公了，因為他永遠是年輕的。
我們在紫陽家裡走動，感受其家人的熱情禮遇。紫陽同志的音容笑貌和殫精竭慮恍如昨日，我似乎回到了當年。16年來，凡我路過燈市口西街，總是習慣地繞道這裡，在門外徘徊，有時還帶朋友來此走走，為無法進門而傷感。如今，斯人已去，我百感交集，痛失交臂，懊喪不已。
我們仰視著屋裡屋外滿墻的輓聯，王俊秀小心翼翼地把祭文貼在紫陽書房的窗上。我們議論著靈堂上紫陽身穿舊襯衣且姿勢頗為隨意的相片，看來他在晚年遠離官場與世俗並與之徹底決裂而完全平民化。平民總理，總理平民，平民愛戴，仙風道骨青布衣，超凡與空靈，這必是紫陽喜歡的形象。
我們在此逗留了1小時，似乎感受到一點紫陽的精氣神，心情格外沉重。我們出大門時，我提議在此合影留念。大家正要照相，一個年輕的便衣人員衝到我面前喊道：「門口不許照相！」紫陽治喪期間竟如此蠻橫。我怒吼道：「你憑什麼不讓照相？憑哪條規定不讓照？你把規定說出來！」我與他憤怒地對峙起來，一個老便衣迅速過來攔住了那個年輕人。
合影后，我想，前來弔唁的人們一出門就要如此受氣，這還得了！我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們膽敢在這裡鬧事，是要挑起事端嗎！」我要上前去教訓他，被朋友們拉住。那個老便衣過來握著我的手，神秘地說：「我理解你，我來送你出胡同。」我憤怒地說：「你是什麼人？不要你送！」他神秘兮兮地答道：「我是志願者，我送你，不然你會出不去的。平靜點吧，不就是為了等到那一天嗎？」我對他很厭惡，他卻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堅持把我送到胡同口。他走後，我對大家說，這是在唱紅臉和白臉呢。我見胡同裡的一大排車輛根本沒有動過，前來弔唁的人們看上去都是平民，不是汽車族。按理如此國喪活動，警方早已把這些車輛驅走了，莫非是故意在這個小胡同裡擠佔地方呢。
回想周恩來、胡耀邦去世，人們自發地起來表達對領袖的哀思，這原本是天大的好事，但警方卻嚴厲打壓，激起民憤，又上綱上線地整人抓人，唯恐天下不亂，激化社會矛盾，終於釀成所謂的「四五反革命事件」，「六四暴亂、動亂、政治風波」一發不可收拾，導致政權岌岌可危。前車之鑒，警方仍不汲取教訓而胡作非為，真是動亂之源，真是黨和國家之大禍呀！民意猶如奔騰不息的黃河之水，可疏而不可堵。
由王俊秀統稿改定的《痛悼紫陽》祭文如下：
痛悼紫陽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
一位偉人的離去往往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和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紫陽先生駕鶴西去了，我們夢寐以求的新時代又在哪裡？！
紫陽先生的抱憾離去，將成為我們心頭永遠不滅的記憶。我們永遠記得，你曾經用你的身軀抵抗射殺我們民族美好未來的槍彈，你坦然面對16年沒有自由的生活，決不低頭，擔當著正義，顯示了崇高的政治勇氣。正是有了你，那灰暗的政治才顯示了一點高貴的色彩，得到了一點救贖，雖然那被拯救者闇弱的靈魂卻對你回報以冷酷的幽閉。16年來，你，以一介布衣之身，讓亂國者恐懼，讓怯懦者慚愧，讓志士們發憤。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所有心懷正義的愛國者的目光都緊緊追隨著你的腳步，為你祈禱，希望有一天和你一起為民族的未來奮鬥，因為我們分享著同樣不計個人利害、同樣對民族的摯愛、同樣出於對正義和自由的追求。如今，壯志未酬，天人永隔，怎能不讓我們悲痛萬分！
沉默無法遮蔽我們對你的懷念和崇敬，反倒突顯出愛的深刻，這種令不肖者嫉妒的愛是人民獻給你的最珍貴的紀念碑。利害無法壓倒人民對你的哀悼，反倒成全了人的尊嚴，這尊嚴是你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以利害勸誘我們的人以為，一個稍有價值的人只會計較生命的安危，卻不知道「他唯一顧慮的在於行為之是非、善惡。」在他們心中從來就沒有「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的情懷。如果沒有對正義的堅持，沒有對國家民族的責任感，又怎麼能指望得到人民的熱愛？
紫陽先生離開了我們，我們知道你的在天之靈，會和我們所有偉大的祖先一起，佑護你的國家，佑護你的同胞。我們也知道，終究有一天我們的祖國會獲得自由和文明，我們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到那個時候，紫陽先生，我們會帶著鮮花和美酒來與你一起歡呼。
安息吧，紫陽。
八九一代人敬挽於紫陽靈堂1月20日
（原載《議報》第182期 //www.chinaeweekly.com，20050126。《痛悼紫陽》祭文成為1月29日，來自世界各地的「八九親歷者」主要是1989年中國各高校學生運動的積極參加者王丹等人的一次特別電話會議──「趙紫陽追思會」的祭文，新世紀 www.ncn.org，2005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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