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的時候,有人敲門。
「請進!」我正陶醉在報紙上一篇關於民主問題的雜文中,門砰一聲被推開了,工會主席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敲一下桌子說:「今天下午要開一個民主生活會。」
「是的,我已經知道了。」
「我們決定這回由你來發表批評意見,我先來聽聽你將說些甚麼?」
「好的。」我一口答應,「早該說說我們的廠長了,他用公款給自己在莫斯科買了一棟豪宅,……」
「你瘋啦!難道你想辭職?」工會主席急忙摀住我的嘴向四下緊張地張望了一下。
「好吧,那我就講講總工程師,他從西歐進的那批機器竟然是一堆廢銅爛鐵,肯定拿了人家什麼好處,你想想他兒子大學都沒考上,竟然去西歐留學了,這裡面……」
「別說了!」工會主席嚇得臉都白了,「我求你,那千萬不能說,在我主持的會上你這麼說,人家以為咱倆是合謀的。我……」
「好吧,我就說說總會計師,上次審計部門來查賬,查出那麼多問題,他竟然沒事……」
「不行!總會計師,那能說嗎?他舅是市長,你……咱們惹得起嗎?」
我無言了,陷入了苦思之中。
「有了!」我終於想到了我親歷的事,「我們樓裡開電梯的女工經常把大伙困在電梯裡出不來。……還有清潔工,她總把地板拖得濕漉漉的,這可怎麼好,要知道我們的許多老同志都有關節炎啊!」
「太好了!」工會主席不由眉開眼笑,「還有甚麼?都說出來,要充分發揚民主嘛!」
「當然有!我們辦公室的電水壺壞了,鐘莉就是不送去修理。害得我們整天沒水喝,以至於影響了工作。「
「很好,很好,這足夠了。」工會主席興奮地搓著手說,「不要顧情面,無論是誰,我們都應毫無保留地講出來……」
第二天,電梯司機沒讓我坐電梯,故意擦著我的鼻子狠狠把電梯關上了。
清潔工人沒有抹去我桌上的灰塵,也沒有拖我辦公室的地板。我整天就像是一個肺病患者,不住地咳嗽。
鐘莉則坐在辦公室的另一個角落,翻著新來的一期《技工》雜誌,她把牙齒咬得格格響,不時向我投來兇狠的目光。
天黑了,所有辦公桌上的台燈都亮了,只有我桌上的燈怎麼也開不亮。(//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