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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草:劫後遺珠 熠熠生輝

——介紹新發現的張林的三本詩集(代序)

【大紀元10月7日訊】今夏江淮地區的梅雨季節特別漫長,我在7月7日晚寫作《七夕節的祈禱》的時候,正是梅雨肆虐之時,屋外暴雨如注,彷彿蒼天也在為人間的不平和苦難哭泣。我的心境也在這陰鬱的雨季中悲哀到了極點,好像是一片雜草叢生、菌類植物瘋長著的荒野。寫完《七夕節的祈禱》一文之後,我就像一隻吐完了絲的春蠶,身心極度地疲憊,許多天我都沉浸在憂傷的情緒中走不出來,甚麼事也不能做,儘管心中有很多所思所想。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伴隨著梅雨的跫音和風的咒語,讓時光從身邊悄然流逝而去。在那些陰霾的日子裡,幸虧有女兒anny每天用她充滿童趣的稚語和天使般的笑容陪伴著我,anny就像一抹能穿透烏雲的陽光,消散了我心靈上的一層又一層霉斑,讓我看到了人生未來的光明和希望。

梅雨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中旬,久違的太陽出來了,潮濕鬱悶的氣息也漸漸地從市民們的生活中退出,人們的面容在不知不覺中舒展開了,鄰里相見時打招呼的聲音也變得明朗起來。家家戶戶都在忙著一件事——「曬梅」,就是把被梅雨季節弄得霉跡斑斑的衣服、被褥、書籍等拿出來在太陽下晾曬,這是江淮地區古已有之的一種民俗。可是我卻省卻了這樁繁瑣的事,因為我環顧居室,家徒四壁,連值得拿出去「曬梅」的衣物都沒有。自從八月初傳來張林先生被當局冤判五年有期徒刑的消息之後,我感受到了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好像有一塊鉛雲壓在心頭,讓我幾乎窒息。這種心靈上的痛楚持續了半個多月後,仍然沒有減緩的跡象,我只有不停地閱讀、一遍又一遍機械地做家務,直到自己身心困乏,體力不支。我企圖用這種方式轉移注意力,以減輕內心的痛苦和壓力。是呀,今年的雨季結束了,千家萬戶都在「曬梅」,但是我何時才能走出心中的雨季呢?我的太陽被綁架走了,我何時才能再次相見我心靈中的燦爛陽光呢?

八月下旬的一天,我正在家中擦洗地板,突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門外站著一個清秀的小姑娘,大約十五、六歲,一副中學生的模樣。她略帶靦腆地問我說:「請問,你是方草阿姨嗎?」我回答說:「是的,你有甚麼事嗎?請進屋裡談。」她機警地看了看四周,說:「我不進去了,我爸爸讓我把這件東西交給你,是張林叔叔十六年前寫下的三本詩集。」一邊說著一邊把一個小包裹遞到我的手上。我正在遲疑的時候,她又解釋說:「這是昨天我家曬梅的時候,在閣樓上壁櫃夾層裡發現的,我爸爸也不知道它怎麼會在這裡,或許連他也忘記了,但他認出這是張林叔叔的詩集。」看著我詫異的表情,她又補充了一句說:「我爸爸講,這三本詩集寫成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經過了這麼多年,它也許已變成了一件貴重文物了,所以現在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還未等我回過神來,小姑娘說了一句:「方草阿姨,再見!」就轉身走了,我緊追了幾步問她說:「你叫甚麼名字?你爸爸是誰?」她回過頭來擺擺手說:「不用問了,我爸爸不讓說,方草阿姨,再見!」一邊說著一邊連蹦帶跳地向前走,像一陣清風般拐過樓角就不見了。

我回到家裏,把這個神秘的小包裹放在餐桌上,端詳良久,甚至心中惴惴不安,不敢冒然打開它。自從認識張林先生以來,從相愛到結為連理,再到女兒anny出生,可以說我是張林先生最為親近的親人,但是我卻從未聽他提起過曾有早期作品的手稿流失在外,也許張林先生自己也認為經過「八九‧六四」那一場殘酷的清洗之後,一切都已經灰飛煙滅、片羽無存了,猶如前塵舊影,不可追憶。我就這樣坐在桌前,面對著這個小包裹,心中感慨萬千,大約有一個時辰,一動也沒有動,彷彿我正坐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正在聽他講述著一個關於我和夫君的前生的故事。

但是,我終於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開始動手打開這個從天而降的禮物。第一層是一塊方正的藍色棉布,對角打成兩個結;第二層是一張厚厚的牛皮紙,外面捆紮著白棉線;第三層是一個精緻的透明的塑料文件袋;第四層是幾張重疊著的羊皮紙,外面捆紮著紅絲線。最後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三個紫色緞面的精裝筆記本,緞面上點綴著許多細碎的白花,好像是三件精美的工藝品,緞面的顏色已有些褪色暗淡,但依然光潔,散發出肅穆高雅的氣息。打開筆記本,張林先生那蒼勁有力的字跡撲面而來,是那樣地親切和熟悉,碳素墨水寫成的文字並沒有因為歲月的塵封而略有褪色,依然閃著烏金般的亮光。

接下來我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如饑似渴地閱讀這三本詩集:《在黎明前的黑暗裡》、《自由的曙光》、《武士的情歌》。其中有些作品,從寫作日期上看,甚至是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寫成了的,三本詩集定稿的時候是八九年三月,那一年我只有六歲,我還沒有上學讀書,還不認識一個漢字。當時張林先生已經從清華大學畢業出來好幾年了,正值風華正茂的青春鼎盛期,正是一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的熱血青年,充滿朝氣和理想,他激越的靈魂在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裡日趨成熟,他作為一個職業革命家的萬里征程,也正是從那個時期開始起步的。三本詩集中日期最靠後的一首詩是《赴京參加偉大的五四民族復興運動之前》,落款日期是八九年三月二日,他在詩中寫到:

輝煌的星群在向我招手



我這就去參加戰鬥

也許我會被捕入獄

或含笑死去

我最後一個願望啊

在倒下之前

你能聽到我一聲

輕輕的歎息

——89.3.2

他把這首詩作為詩集《在黎明前的黑暗裡》的壓軸之篇,筆跡比前面的任何一首都要遒勁,筆劃又粗又黑,許多筆劃的弧度拉得極為強烈而有力甚至超出了行距,通篇看上去彷彿是一群黑色的鷹就要離開紙面,騰飛而去。我從這首詩的標題、內容、寫作日期等幾個方面可以推斷出,詩人當時對行將到來的暴風雨般的民主運動的高潮,充滿了戰鬥的激情和獻身精神,但他在理性上也知道通向民主自由的道路不可能一蹴而就,他願意象譚嗣同血灑菜市口那樣,用自己的流血犧牲來喚起民眾的覺醒。他已預感到就在這一場他已經投身其中的戰鬥中,自己將要麼「被捕入獄」,要麼「含笑死去」,因此他才匆匆地留下這些遺言般的詩句,並親自編輯成集,以昭示後繼者。就在94天之後,「六‧四」慘案在北京發生了,又過了幾天張林先生在家鄉蚌埠市被捕入獄……。感謝命運女神,在那個血雨腥風的恐怖之夜過後,藉著連張林先生也不知道的因緣巧合,讓這三本詩集無意間流落到那位不知姓名的有心人手中,並讓那位「革命的同情者」冒著極大的危險,放在閣樓上的壁櫃夾層裡收藏了十六年。有了這些前因,我們今天才能夠讀到這些用激情、淚水和血跡寫成的詩句。這三本詩集現在已經成為六‧四民主運動的珍貴史料之一,將來也必將會與張林先生的其它作品,一起成為「六‧四新文學運動」中的鼎足之作。

《自由的曙光》則是另一種格調和主題,其中所表達的是詩人在現實的痛苦和短暫的迷惘中,對光明的未來、對民主自由必將到來的明天所抱有的急切的期冀和堅定的信心。他像一個在夜間行走的人,已經越過了子夜時分,舉頭仰望東方的天際,啟明星就要升起,他在自己的心中已經看到了那「自由的曙光」,他相信只要歌唱著、追尋著,他的理想在不遠的將來一定能夠實現。他在《歌唱者》一詩中寫道:

我的歌唱 猶如幻想

對於任何的回音

我都無所期望

只要心裏高興 我就歌唱

從十五歲起

我就孜孜不倦地尋求

聖潔的純情

崇高的理想

人生之路啊

艱辛而又漫長

但我永遠不會放棄

我的希望和我的夢想

——83.4

在同樣的主題思想下,詩人在另一首題為《夢幻的主題》的詩中,表達了他「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求索」,「雖九死而不悔」的心境:

遠望是遼闊的蒼茫

心中充滿了急急的渴望

飲一口苦澀的酒

低下頭遍地都是迷惘

也曾有恣意的歡快

也曾有空虛的歎息

惟有那夢幻般藍色的憂鬱

總縈饒在我腦際

也許我將會歌唱

也許是永遠的幻想

但無論何時我都不會脫離

我心靈的旋律賦予我

悠悠的主題

——83.9.19

自從與張林先生相識、相愛以來,唯一的遺憾就是我沒能夠提早十幾年出生,沒能夠在他浪漫的少年時代就認識他,沒能夠在他雄姿英發的青年時代就成為他的同志和女友,與他一起為民主自由的理想而併肩戰鬥。他在三十歲以前的如火如荼的青春歲月裡,有著甚麼樣的多彩多姿的感情世界,對我來說是一個永生難解之迷。但是,現在透過他的詩集《武士的情歌》,我得以窺見了一位英勇武士的劍膽琴心和如死亡之堅強的愛情。在他的愛情詩篇中,不免有春花秋月、卿卿我我、曼舞輕吟和「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表現,但詩人想要表達更多的是,愛情之於他並不是寂寞青春中的調味品,而是一種讓人生不斷進取的力量,這一點通過《奧林匹亞山的武士》這首詩可以清楚地看到:

多少支歌已經沉寂

只剩下一處處廢墟

我在林間漫遊

傾聽殘枝低吟的苦淒

一隻美麗的小鹿向我跑來

我迷亂的心又驚又喜

啊 小鹿請聽我唱

我還有一支雄渾的進行曲

我是奧林匹亞山的一名武士啊

十年來一直在尋找鎧甲和劍戟

請收下這一顆蒼涼的心

恢復阿波羅給我的非凡生命力

我將以意志做弓 勇氣做箭

射下一顆最美的星獻給你

——88.11.24

在《武士的情歌》這首詩中,則有這樣的詩句:

我將像古代的武士那樣

春天披甲出征

秋天獻給你光榮的繳獲

冬天裡和你快樂地嬉戲

我們的生命將如火紅的杜鵑

怒放在這個荒涼的世界

伴著雄奇瑰麗的音樂

伴著溫柔雅緻的愛情

詩集《武士的情歌》中的部份作品,其寫作時間最早甚至可以推溯到 1981年詩人在清華園求學時期,在寫作時間上最為集中的是1988年詩人在安徽蚌埠創建「雲夢沙龍」時期,從寫作日期上來看,詩人的愛情詩篇的創作到 1989年的春末夏初嘎然而止,其它兩本詩集——《在黎明前的黑暗裡》、《自由的曙光》——也是在那個時候突然收尾的,這些跡象表明其作者張林先生由於在八九年六月被捕入獄而不得不停止了他早期的文學創作生涯。

在作家當中有所謂「不悔少作」的說法,意即作家對自己早期(甚至是少年時代)文學創作功力尚未成熟時候的作品,不必後悔和抱有羞赧,因為這是完全符合一位優秀作家的成長規律的。我希望喜愛張林先生作品的讀者們,也抱著這樣一種心態來閱讀張林先生的這三本早期詩集。雖然從文筆上看,它們顯然不如張林先生近來的作品成熟,甚至有點兒稚嫩,有的詩只有寥寥數行,有的甚至沒有標題只有序號,但是從這些完全以原生態呈現的作品中,我們依然可以看出張林先生所一貫秉持的那種簡潔明快、質樸有力、直指人心的快暢文風,並得以從中看到張林先生系列作品之濫觴地帶的風貌。

《武士的情歌》中收有56首詩歌;《自由的曙光》中收有24首;《在黎明前的黑暗裡》收有30首,這三本詩集總共收入了張林先生早期創作的110首詩歌。「110」是個在中國家喻戶曉的數字,許多中國人甚至認為這個數字不吉利,因為它是通往警察局的報警電話號碼。但是到今天為止,我的夫君張林先生在警察局的牢房中已經絕食26天了,對他所遭受的不公正的壓迫和虐待,我又去向哪裏「報警」呢?

願這失而復現的110首詩歌,不僅成為張林先生那已飄逝如水的青春年華的紀念,成為我目下心靈的藉慰,也讓它們的發表,成為張林先生因這一度冤獄已在牢房中度過了八個月光陰的紀念性事件。

再次感謝那位將這三本詩集收藏了十六年的不知姓名的朋友,和他那位將這三本詩集「物歸原主」的可愛的女兒。那行將到來的人民將獲得自由的偉大的時代,不僅會銘記催生其到來的英雄的名字,也同樣會記住歷史長河裡的每一朵勇敢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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