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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春秋

高智晟從陝北農娃到十大律師(2)

【大紀元1月9日訊】(大紀元特邀記者易帆,記者郭若報導)從滿山遍野尋挖藥材的男孩到像牲口一樣幹活的煤窯童工,從為了混口飯吃參軍的士兵到走街串巷的菜販,從一個陝北的農家娃到赫赫有名的「傑出律師」之一,這一路走來,有多少個人奮鬥,多少上天眷顧,誰都說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正是因為經歷過那些饑寒和奴役,欺壓和屈辱,因為擁有那些濃濃的親情和來自素不相識的人的關愛,於是有了後來一宗宗驚動全國甚至海外的中國公民維權案,有了為受迫害法輪功學員憤然上書的「致全國人大的公開信」,也有了許許多多有聲有色,有喜有悲的失敗和成功。二00五年的第一天,當北京的高智晟律師回顧他身後四十年的歲月時,充滿感觸的說「上天待我不薄。對此我常常心存感激!」

●路漫漫夜長長

我踏上了回家的路。第一天我一口氣走了80里路,到了黃陵縣城,一點東西都沒吃,肚子餓得很厲害。經過一家食堂的時候,我看到裡面的人在炸油條。那時已經是黃曆的十一月份,我身上穿著一套破舊的上衣。我把衣服脫下來捧上去「我快餓死了,能不能換兩根油條?」一個30多歲的人兩手把我脖子一卡拉出門外,說:「小子,你看看這是甚麼字,這是他媽的你要飯的地方嗎?」我抬頭看去,上面寫的是「國營食堂」。(96年我回陝北探家的時專門到那舖子去了一趟。還是一家飯館,但當年的國營食堂改成私人承包了。)

從飯店裡被攆出來,我看到一輛拉煤的軍車,一個戴領章帽徽的人從車上走下來。從小就知道解放軍如何如何好,我走過去撲通跪在人家面前,抱著他的腿說「解放軍叔叔,我快餓死了,你行行好給我點吃的吧。」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低頭乞求,對方沒有一點反應,抬頭一看,原來街上走過幾個漂亮姑娘,解放軍叔叔正盯著姑娘看呢,根本沒聽我說甚麼。這次要飯也失敗了。

晚上我挨到了客運站,這時我的頭腦還是清醒的,我必須到車站,跟著車的方向走,才不至於迷失回家的路。我已經死了要飯的心了,飢腸轆轆地躺在車站的門口過道,渾身凍得直哆嗦。很晚很晚了,聽到一個聲音問:「娃娃你怎麼了?怎麼睡在這兒?」我睜開眼睛對蹲在跟前的老頭說「我快餓死了。」他歎了一口氣,「你跟我走吧。」

老頭是個石匠,六十來歲,顯然是剛幹活回來,口裡叼個旱煙鍋,手上裂著很多口子。到了他住的地方,他手都沒洗就秤了一斤面,給我做了一大碗揪麵片。我連麵帶湯全部給他吃得乾乾淨淨。聊了一會天,我就在老人的舖上睡著了。第二天天亮,老頭交給我一張到延安的車票,又塞給我5塊錢。我知道他干一天活才掙一塊五毛,這一下子就花了他十三塊六毛!我那時候也不知道甚麼禮貌,居然連老人的名字都沒問就上路了,現在想起來真後悔。

黃陵到延安那一百多公里坐公車半天功夫就到了。到了延安是下午,我咬咬牙吃了個5分錢的羊皮,另加七個餃子,兩分錢一個,一共花了一毛九分。記得父親去世之前很久咱們家就沒吃過餃子。當天晚上還睡在延安車站門口。第二天早上天不亮,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我就醒了,起來就朝老家的方向走。

大概走了二十來里路,天亮了,我看到路邊有輛老解放牌,一個駕駛員正站在車保險槓上修車,旁邊放一個桶。我那時也不知道車上是否要水,提起桶就給人家去找水。從一里地外的水溝把水往回提的時候我心裏還忐忐忑忑:他會不會要下這桶水?能不能帶我一段?

那司機頭都沒抬,把水接過去,倒在水箱裡,又把桶遞給我。這下我心裏高興極了,又給他提了一趟水。水提回來,車也發動起來了,他也不問我到哪去,就說了一個字:「走。」我顛顛地正準備到人家駕駛室裡就座,只聽他說「去去去,後邊去。」後來想起來,那時候我身上的味大得不得了,人家肯定是嫌我髒。不過,管它前邊後邊,那時候我人生值得喜悅的事情不多,那是我最喜樂的一次了。

這一截路不得了啊,從延安到綏德至少有270公里,當天晚上就到了。到了綏德離我們家還有95公里路,這對我來講已經是勝利在望了。我沒捨得再動用那4塊多錢,心想怎麼也得把它帶回家交給母親。空著肚子就睡在綏德的長途汽車站。鞋已經沒有腳後跟了,我把錢塞在鞋子裡面就躺下了。

半夜感覺屁股被人梆梆踢了兩腳,踢我的人還直接給了我個名字「小偷,你在這幹嘛?我們是民兵小分隊。」

我說「你看到我在幹嘛?」

「你他媽還嘴硬!走!」

小分隊把我押倒車站警衛室,裡面有個老頭正就著一個廢汽油箱燒炭烤火。他們把我交給那老頭,扔下一句「明天再來收拾你」,就繼續巡邏去了。

我哭哭啼啼給那老頭講我的經歷,我那時也有心計,想用我悲慘的經歷打動老頭,把我給放了。老頭聽了半天,站起來,一聲不哼,從外邊把門一鎖,走了。我想他一定是煩我嘮叨。沒想到過一會他又回來了,從懷裡掏出兩個大紅薯放在炭火上。等紅薯烤好了,他把紅薯塞我手上,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娃娃,把這紅薯吃了。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他們明天要把你帶到採石場採石,那是無限期的,甚麼時候他們高興才能放你。你快回家,當兵找你的出路去。大不了他們明天來把我打一頓。」

哎呀,雖然黃陵城裡要飯難,但這一路上,好人真不少!

回到家裏,親人久別重逢,免不了一番大哭。那些年咱一家人為了吃上飯各奔東西,家裏任何兩個人碰面都是哭,先哭一陣子再說話。離別難,相見更難啊!

母親不同意我當兵。她不同意是有理由的,當年父親病中要輸血,我們付不起那個錢,就在我哥哥、姐姐身上抽。在我大哥身上抽得最多,實際上他的身體已經垮了。父親去世以後,所有的重擔又都落在我大哥一人身上,母親是心疼大哥。

可我去意已定,我當時衝著哭哭啼啼的母親喊的一句話,現在想起來都很痛苦。我對母親說:「你既然沒有能力安排我上學,就證明你沒有能力安排我的人生,那我就自己安排。」最後,還是母親讓步了。

當兵三年對我的人生影響比較大。首先讓我認識到了了外面有別於老家、有別於民工群體的世界,多了一個認識問題的角度,或者說,認識問題的過程和氛圍和以前不一樣了。而我也從最初只是希望能有一口好的吃,到奢望部隊能不能安排個工作?然而,那個年代對農村制度性的歧視是公開的、明顯的,農村兵從來都是哪兒來還回哪兒去。

終於接到了復原命令,所謂「復原」,就是回老家種地。我是站著聽到這個消息的,聽到消息後一下子就蹲下了,一蹲下鼻子流了好多血。人在希望突然幻滅時,會引起一些你意想不到的生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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