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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中篇小說

科幻小說那恩卡特傳奇 (5) 關于眼鏡

那恩卡特人患有嚴重的近視病,事實上,這种近視病在一百多年前已經在全世界大面積的產生。那恩卡特擁有世界上一流的科學家,他們發明了一种隱形眼鏡,戴在眼球上非常舒适,有助于他們改善近視帶來的种种不便,更重要的是,這种眼鏡展示給他們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繽紛美麗的世界——因為這种眼鏡的鏡片五顏六色。

時間久了,眼鏡逐漸的嵌入眼睛,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而且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假如你想把這种眼鏡從他們的身體上取出來,會遭到嚴厲的拒絕和打擊。因為,那意味著他們不僅要承受肉體上的痛苦,還意味著你將改變他們對世界的認識、他們形成已久的觀念和處世原則。這無論如何是他們接受不了的。

他們喜歡探討。

“這個世界是紅色的。”因為他有一副紅色的隱形眼鏡。

“綠色!”

“紅色!”

“綠色!”

“錯了,你們全錯了!這個世界是黃色!”第三個人說。

后來,為了解釋這种局面,有人發明了一种理論:這個世界既不是紅色也不是綠色,更不是黃色,世界是你心中的那种顏色。你認為它是什么顏色,它就是什么顏色。世界上并沒有絕對統一的衡量標准,一千万個人就有一千万個世界。

還有:當你跟我辯論的時候,你跟我的觀點不一樣,既然觀點不一樣,你怎么能說我是錯的,我又怎么能說你是錯的呢?假如第三個人參与了辯論,他与你我的觀點都不一樣,又怎么能說他是對的,我們是錯的呢?假如他跟你的觀點一致,又怎么能說我是錯的,你們是對的呢?假如他跟我的觀點一致,又怎么能說我們是對的,你是錯的呢?——所以,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是非觀念,很多事情不能用簡單的對錯來衡量。所以,辯論的意義不在于觀點的正确与否,關鍵在于那辯論的本身是否符合邏輯,是否理論充分,是否有足夠的說服力;所以,一個錯誤的觀點,只要論据充分,在辯論中完全能夠取得胜利。

這种觀念已經深深扎入他們的思想中,眼鏡越來越能夠主宰他們的思想。

“人是紅色的!我喜歡紅色,所以我喜歡人。”

“人是藍色的人,再也沒有比藍色更惡心的顏色了。”

“人是本善還是本惡呢?”

“人性是本善的,我們做一件好事,往往沒有任何理由也不求回報,因為那是我們的本性,我們本來如此。”

“不,人性是本惡的,因為那是需要。人類之所以能夠生存至今,就是因為人類在自然的選擇中,不斷維護自己利益的結果。适者生存。競爭之中,只有惡才能取得胜利。”

“不,人性既不是本善,也不是本惡。因為人一生下來就像一張白紙,什么也沒有,在后天的成長中,逐漸的畫上了一些東西,有些是美麗的,有些是丑惡的。”

“那么,白色的紙,是不是一張很純洁的紙呢?很純洁的紙,是不是偏于善的方面呢?”

……

雖然那恩卡特的人民看問題沒有絕對的衡量標准,他們的國王,卻不是這樣的。國王喜歡統一化的思想,他說:“世界就是眼前能看見和能触及的這一切,一切我們看不見的都是可疑的,甚至根本不存在。”

“是的。非常有道理。”人們抬起他們帶著五顏六色眼鏡的眼睛環視著這個世界說。眼鏡因為長久的滲入他們的精神和肉體之中,受到他們身體色素的影響,有些變得更加复雜,飄忽莫測,沒有固定的顏色,所以他們一會儿說出一种觀點,一會又否定了這种觀點。在不同的背景下,他們說不同的話。他們總是被眼鏡的顏色所控制,甚至習慣于不加任何思考,按照眼鏡所反應的顏色發表觀點。

那恩卡特人喜歡研究事物最表面的一切,然后總結一种道理,甚至他們的法律也是這樣制定的。

但是,是先有了一個宏大的、造就生命的外在因素,然后才有了生命中的生命——這句話听起來很饒舌,就是說,先有了這棵樹,然后才有了樹里的生命,而樹的生長還有外在的因素——陽光、空气、水和愛護。這是樹中的生命難以認識到,因為他們太微觀,他們只存在于一個渺小的、塵埃一樣的表皮細胞中啊!

盡管如此,那恩卡特人的心底,仍然涌起那個小小的秘密,當他們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會有清醒的剎那——非常清醒——他們在思考生命的真義,他們相信偉大的世界之外還有更偉大的世界。可是這种想法存在于他們的思想深處,很深很深的地方,在那里,沒有眼鏡的束縛,心靈完全是自由的,宏大的,可是,旋即,從眼鏡那里獲得的,根据事物表面的研究推斷,并總結道理的思想又很清晰的說:“任何飄渺的、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都是不存在的。活好每一天。”(//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