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正卷》(一○四)
【大紀元9月22日訊】(15)形象工程
朴主任抓時間又和高則崇談了兩次心,估計在他看來,這位前派出所的副所,現在有點像南京城裏的油炸臭豆腐,老樸很討厭這樣的口味,卻又不得不照顧溫大隊的“有所好”,不敢甩手把它扔地溝裏去。老高成了一塊帶靜電的塑膠糖紙,貼上老樸的手,三下兩下甩不掉。
主任應該並不知道二龍看了老高的“信”,老高也未必料到主任會忙中出錯,把“信”落桌上讓二龍偷窺,否則他這幾天就不會那樣悠然自得了。
二龍當然不相信高則崇能在這裏掀起幾尺浪來,在他眼裏,老高根本不配做對手,他只是一個已經暴露而不自知的特務、陰謀家。二龍更堅信從主任那裏不會對他和他的人怎麽樣。所以通過那個碰頭會,讓弟兄們看清老高的嘴臉後,二龍反而消閒下來,和老高在一個大池子裏遊著,不磕不碰,心和眼卻沒有關起來,好像一隻食人魚,並不急著攻擊已經在劫難逃的獵物。
老三說:“現在就看主任的了。老高這把屎,抓在手裏,他再膩歪,也不敢亂甩啊,甩誰身上都不是好惹的。”
老樸是那種只想保官不想惹事的人,安安穩穩地混到退休,拿一份全額的退休金,應該已經是他目前的最高理想,雖然他只有四十出頭,這個理想還要經歷很久的風雨磨礪。
在二龍靜觀主任和老高玩甩手療法的空閒裏,不少人開始半開玩笑地討論一個問題:如果朴主任換成郎大亂,會怎樣對付老高?郎大亂和主任不同的是,他是個堅信“流氓管理學”的人,雖然迫於政策的壓力,在行爲上很是收斂了,不過這傢夥的血應該一直是熱的。
滿清十大酷刑都運用完以後,大家又達成共識,說郎大亂也是跑不了一個窩囊,因爲老高有溫大隊在上面“托屜”,郎大亂這樣的官迷當然不會捨得拿一腔熱血污蹋了自己的前途。所以高則崇這樣的,到了誰手裏,都是爛膠黏。
這時發生了兩件事。
一是著名病號小朴要開放了,主任要他收拾東西下“出監”。主任笑道:“你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開放,政府忘不了啊,一天也不多關你。”出乎意料的是,小樸突然很躊躇地不想走,似乎不清楚主任要把他送到哪里去。
“我就在這裏呆著了,這挺好。”小樸目光裏充滿了困惑和渴望。
朴主任氣得笑道:“行啦小子,出什麽洋相?你裝到頭了,該回家了!”
小樸試探著問:“主任,回家幹活不?”
“回家整天就摟著大姑娘睡覺!”二龍走過去描繪著未來的藍圖。
朴主任不耐煩地催促小樸趕緊動身,小樸對穿制服的管教還是比較畏懼的,被主任一掉臉子,立刻委瑣地吞著袖,極不情願地跟在主任後面,蔫蔫地出了工區。
周法宏笑道:“看來這弟弟真有些關出毛病了。”
“七年,才七年就這操行了?還東北人哪,真給東北虎丟份子。”疤瘌五不屑地說完,又自嘲道:“不過我頭回進來時候,要不是時間短,也懸乎成一小樸。操他媽的,三大隊那才叫魔鬼大隊哪!你們在教育科撿豆子時候又不是沒見著,放前幾年,更瘋!”
關之洲扭頭看一眼空洞的大門口,唏噓道:“好好的一個人。”
方卓也觸景生情了,歎息道:“都是自己作進來的啊,怨誰?”
高則崇過來說:“監獄要是把人都改造成這樣了,那就太失敗太可悲了!”
我們幾個都有約在先似的,埋頭幹起活來,沒有人搭理他,只有關之洲附和著“唉”了一聲,歎得氣貫長虹。
高則崇無趣,一邊溜達走,一邊感慨著:“沒想到監獄裏邊是這個樣子。”
接下來的一件事,則讓老高收穫了意料中的欣慰。
這半年的減刑票評出來下來了,9個改造積極分子名額當中,有高則崇一個。
除了我們兩個報減刑卷的,老三、李雙喜和胖子、崔明達自然沒落下,二龍和廣瀾是歇了,那兩張票,給了二龍和崔明達的小勞作,趙兵和邵林一人一張——這兩張票發得大家服帖,人家這兩個小不點就是幹活猛。
剩下的犯人們,派送了不少表揚票,安慰了一批勞苦大衆。
其實我一直沒見過那個票是什麽樣子,只聽說是張逮捕證似的紙片,直接塞檔案袋裏了。
二龍當著大家的面,笑著對高則崇說:“高所,得‘積極分子’了,寫份思想彙報吧,把自己的先進事迹總結總結,比如怎麽積極參加改造勞動,怎麽爭著比別人多幹活了,怎麽遵守監規監紀了,怎麽跟違紀現象做鬥爭了,都寫寫。”
高則崇笑道:“又不是報減刑,寫什麽思想彙報?”
二龍說:“寫出來讓大夥服氣啊!你不知道這幫人的嘴啊,你要不拿出點真格的,堵不上!背後該有人牢騷了,都是改造,憑什麽你積極他表揚我屁都沒有?誰又不比誰少幹一個網子?這半年,你看人家老三他們,都有一個差事,或者檢驗,或者管生産、管組、管庫房,麥麥也不容易,管著兩條線兒,還得幫他三哥管號兒,寫個決心書什麽的哪。那兩個小不點,沒人說的出屁話來,不行就拉出來溜溜,誰比他們幹的多,我就做主把票兒讓給他!高所啊,你也寫寫你的成績,讓他們心服口服不是?”
高則崇苦笑道:“我7月份才來,能有什麽成績?”
廣瀾笑道:“老高!那也不怕,誰他媽要說閒話,你就告訴他:我屁成績也沒有,我就是有門子!全結,不服氣的你也讓他找一個門子來啊,明年也給他‘積極’。咱就搞不正之風了,怎麽著吧?嘿嘿。”
跟屁蟲何永立刻會意地附和起來:“就是,有本事他們也找門子去呀,到這裏面還玩正經,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在這種玩笑的氣氛中,高則崇依然笑著,不過已經顯得窘迫,腰杆也似乎軟塌了一些。
*
胖子歇了一周,也就磨蹭著來“上班”了,跟二龍他們那一圈的也面子上和睦,估計是背後被做了工作,把話說開了,心裏有沒有疙瘩倒在其次了,關鍵是這件事就這麽糊弄過來,沒有驚動上面,老樸似乎可以放下心了。
不過也有令個別人不快的事。
傻狗和李雙喜分了家,端著飯盆,玩起獨行俠的角色來,看著很有個性。沒兩天,又跟何永他們湊一槽子裏來了,何永舉雙手雙腳表示歡迎。李雙喜只能暗惱,嘴上調侃傻狗是條野狗,籠子裏關不住,喜歡跑著吃百家飯。
邵林說,傻狗經常跑他們屋裏,要崔明達把他調過去,他在崔明達面前說李雙喜的壞話,碼起來得有半屋子了。崔明達除了讓傻狗給按摩,並不應他死話,只說“抓空把你弄過來吧”。傻狗寄託於這句許諾,更不屑巴結李雙喜了。
“他不也就是一條狗嗎?”傻狗說李雙喜。
因爲天氣漸涼,外面沒有什麽好玩的了,二龍除了偶爾逗逗柱子,就把不定期地戲耍傻狗當成了主要的戶內娛樂。
暖氣還沒有開通,不過暖氣片已經裝好,看著心裏也塌實。柱子整天在蠟塊上烤手,手背還是凍裂了,廣瀾他們開始到七大去運劈柴,回來點火取暖,被主任看見,急扯白臉地制止了,二龍也笑駡廣瀾,說他又過得滋潤了,想弄場火災加加刑玩兒了。廣瀾不管那一套,又把火場轉移到工區外,經常聚一圈弟兄圍著烤饅頭片,老三爲此還專門做了一個鐵篦子。這下又打了溫大隊的眼,過來教育了大夥一頓,廣瀾邊叫大家滅火邊抱怨說:“大冷的天,暖氣也不通,我們怎麽改造?”
溫大隊過來,原來是找高則崇的,碰上廣瀾玩火,是趕巧了。高則崇昂首闊步地跟著溫大隊,一直奔接見室方向去了,遠處,教育科的老白正往這邊望著。
高則崇去了好久才回來,用小板車拉了一個大紙盒子,招呼甯寧過去幫忙,隨後朴主任就到了,笑著吩咐道:“先卸檢驗台邊上吧。”
老高拉來了一太25寸的康佳彩電。
高則崇說:“給咱中隊的,裝號筒裏吧,大夥的業餘生活太貧乏——回頭您給安排倆電工?”
朴主任說:“電工倒沒問題,不過這事兒我還得研究研究——你怎麽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哦,是這樣的,溫大隊說這想法挺好,支援我,我就先弄來了。”
“行啊,是好事,先放這裏吧。”朴主任沒多看電視一眼,仰著臉去了管教室。
老高那個電視並沒能放在號筒裏,一是號筒裏總有一些落後學員幹活,二是冬天太冷,所以準備放進娛樂室,鑰匙就由老高拿著,每天負責給大家開電視。
很快就知道,是老高找了溫大隊,強烈要求爲集體做貢獻。老三很鄙夷高則崇的智商,說這麽一顯擺,不眼巴巴把朴主任給得罪了麽?
我笑道:“老高要的是政治效應,二龍不是說他沒成績麽?這下有了。”
“他那是一腦袋屎湯子,管別人怎麽說呢?勞改隊裏,活得舒服就是實力的象徵,誰說什麽也沒用,他還是迂得不行啊,捐什麽電視?把那錢給主任一塞:咱好歹也算同過行,您的辛苦我理解,也快過年了,買點東西補補身子吧——操,多漂亮!”
我笑道:“這就叫與其捐錢,莫若賄官。”
老三讚歎道:“就是這個道理!老高傻逼啊!已經有門子給盯了,還花冤枉錢買罵,暗裏還得覺得自己特有水平哪,操,一腦子大便不知道悶了幾十年,當個所長,就這個水平?”
“隔行如隔山嘛,人家以前又沒研究過勞改隊。”我笑著替高則崇辯護。
老三總結道:“看著吧,他把犯人、帽花全得罪了,以後有的混啦!哪天溫大隊要像大黃一樣倒楣拉胯了,他就是屁眼第二!”
一直塵封的“娛樂室”被打開了,高則崇帶領著自己組裏的犯人,把裏面清理一新,電視請了進去,卻遇到新的尷尬,除了老高屋裏的,其他組的犯人都不邁那個門檻。我本來想去參觀一下,一看形勢,心裏也猜出幾分奧妙,乖乖地回了屋,笑著問老三:“晚間劇場怎麽沒人看啊?”
老三把進口的茶水差點吐回杯子裏,趕緊對大夥說:“忘了通知了,咱屋裏的人,誰也不許去看電視啊,想看,去胖子跟龍哥屋裏,龍哥說了,他的門永遠對大家敞開著。呵呵。”
小傑突然把門推開一條縫,笑眯眯甜絲絲地問:“三哥?不去看電視?”
老三正色道:“沒看正開會呢嘛。”小傑看一眼大家,默默地“哦”了一聲,把腦袋縮了回去,老三立刻喊:“咳,關門啊,你他媽玻璃尾巴咋的?怕掩?”
小傑趕緊回來把門帶上。劉大暢苦笑道:“拉客來了,混的跟小太監似的。”
“老高現在就是他爸。”老三不忿地給人家安排血緣。
小傑經歷一番煎熬,一起一落中,估計也深諳平安是福的古訓了,原先的威風自然不敢再耍,就是一副下臺老幹部的矜持倨傲的尊容,也被毀滅得看不找痕迹了。真如劉大暢所言,“混得跟小太監似的”,沒有陽剛,只剩些委靡、拘謹和討厭的甜絲絲。
沒有電視,手裏的書也翻得膩了,《監規》也不用再背,除了聊天混時間,實在沒有別的娛樂,慢慢總算熬過點名,洗漱幾下,抓緊睡了。
(16) 關門捉賊
倒頭就是一天,李雙喜在生產線上跟傻狗叫著:“你是三隻眼還是倆腦袋啊,就你玩新鮮的?剩活不往回帶!”
原來傻狗因爲白天太貪圖跟廣瀾玩火,又被二龍瘋逗了幾遭,把網子剩下了,晚上還自作主張沒有帶回去幹。
“嘁,這點兒活算什麽,緊把手就趕過來了。”這話,和小傑第一次挨打時候的論調如出一轍。
李雙喜跟他大喊大叫,說這樣下去“我還怎麽管別人”?傻狗裝聾作啞地埋頭幹活,不理他那個茬了。
李雙喜最後來了個“下不爲例”,氣哼哼地離開,奔方卓來了:“眼鏡兒,聽老三說你昨天的質量有些糊弄了,肉皮兒又養過來了是吧?”
方卓背後被踢了一腳,趕緊說:“我注意。”
“小傑,周傳柱!你們的花線也給我燒好點兒啊,老三說了,縫花線那組淨反映你們倆的問題了。”
老李剛往邊上一溜達,周法宏立刻看我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給老三佈雷哪。”
我說:“我現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裁決書,看了嗎,今天又破月了,再一個、兩個、三個月,老弟就白白啦,唉,想起你還要在網裏穿啊穿的穿兩三年,我這心就痛苦啊——唉,好幾十個月,十多萬網子啊!”
“你甭刺激我,哥哥挺得住!”周法宏笑道。
正白話著,老三喊我過去,嚴肅地低聲說:“你們穿灰網的可出了質量問題,一大批漏針的,我以前沒注意。”
我看他的眼神,馬上說:“不是我。”
“這就好,你回去別說話,我慢慢查,肯定是一兩個人的活兒,誠心這麽幹,圖省事啊,媽的這不黑我麽?”
灰網的質量,一般不太容易暴露出來。其實各道工序都有各道工序的“偷手”,不當精品驗,大概一過眼,總可以很容易蒙混過去。加上現在廠家現在驗活的師傅小青,讓勞改隊這個環境給糟踐得每天有點不務正業,所以很長時間沒出過質量問題了。
藍小姐已經很久不見,大家偶爾會懷念她,不過她一露面,質量問題就要反復地敲打,也讓一些人感覺有壓力。
老三明察暗訪了兩天,終於告訴我,兩個人有重大嫌疑:一個是何永,一個是邵林。
何永我不奇怪,我在老三問我以後,已經發現他玩花活了,除了他,坐我旁邊的周法宏也偶爾搞搞小名堂,我偷偷告訴他老三在檢查,讓他趕緊金盆洗手了。邵林的作案嫌疑倒讓我有些意外,並且馬上跳出一個有些卑鄙的疑問:“怪不得他幹那麽快!”
老三惡狠狠地說:“黑我!好啊,我非抓他個典型不可,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以前的質量問題,這下全折他們倆頭上,尤其那個邵林,氣死我了!”
我發現,老三對邵林對他的背叛原來一直還在耿耿於懷。
對於邵林的事,我勸了老三兩句,我說其實那孩子也不錯的,沒必要一棒子打死,提個醒就成了。再說,孩子積極票都快糊弄到手了,你再給攪黃了,是不是也太狠點兒啦。
“他這麽搞,根本就是害我,哪天查出了成批的質量問題,主任還不把屁眼給我塞上!他那麽不替我掂量,我照顧他情緒幹什麽?我跟他又不沾親帶故。”老三看來是真的出離憤怒了。
我知道事到如今,我幫不了邵林了,狼嘴裏的兔子,狗嘴裏的骨頭,都是搶不得的。而且我和邵林也並不“沾親帶故”,同情是另一回事,他也是自找。
老三一晚上都不怎麽說話,在那裏氣得鼓鼓的,他說他必須馬上行動,等廠家先一步發現,他就死定了。老三必須找一個該死的來擋箭,否則他所有的成績,都將從網眼裏漏掉。
轉天吃早飯時,老三一副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叫了他一聲,他才激靈一下,晃了下腦袋說:“難辦。”
“什麽呀就難辦。”
“難辦。”老三慢慢咀嚼著饅頭,喝了口稀粥,一副大敵當前舉棋不定的躊躇。
我下意識尋了一下邵林,看到他正活著給崔明達他們收拾碗筷。另一個倒楣蛋何永還在幾個小不點中間窮白話著,神采飛揚,不知死活。
開始幹活兒了,李雙喜坐一旁跟廣瀾說笑著,流水線上一片繁忙景象,老三跑成品堆上翻騰著,一會兒扔出一個網子,一會兒扔出一個網子。
主任進了工區,喊:“老三,後天走貨啊,趕緊過來驗活兒吧,你倒騰那堆成品幹嘛?”
“我這不是認真負責嘛,要不主任也不答應啊。”老三大聲說,望著主任進了管教室,這才拿了一個網籠,沖進流水線,直接奔我們這裏來了,拿起何永一個網子,搭了幾眼,猛地往地上一扔:“你他媽糊弄大頭哪!”
何永哆嗦一下,回頭笑道:“三哥你吃什麽了,嗓門這麽大?”
“我吃你媽的狗奶啦!你看看你穿的網子!缺目,啊,又缺!你是他媽不明白怎麽幹嗎?你誠心耍滑啊!”
何永看一眼手裏的活兒,驚訝地說:“呦,還真給漏了一個眼兒,還是三哥眼賊,嘿嘿,您別急,我馬上改,這個拆了,重穿!”
老三說:“打住打住!甭跟我演戲。我憋你好幾天了,你知道嗎?人贓俱在,讓我抓個現行,你還有什麽說的?”
何永敷衍地笑道:“唉,三哥,我以後注意,絕對絕對注意!”
“以後?以前那些怎麽算?我給你攢一堆啦!你給我挨個改!質量上鬧屁,打我這裏別想過去!”
廣瀾和李雙喜聞聲都走了過來,老三向他們說明了情況,廣瀾打圓場充和事老,笑道:“你他媽糊弄你三哥是嗎?以後注意啊。”李雙喜踢了何永一腳,罵道:“拿老三找樂是嗎?出了屁誰盯著?我到時候都得陪你吃挂落。”
老三腳下一撥,把球傳出去:“行,生産雜役在呢,何永你就問老李,要不要改,只要他說句話,我這裏還不好過麽?”
明擺著擔責任的事,李雙喜自然不吐口,把何永晾旱地上了。
結果從生產線和庫房的存貨架上回收了二百多個“問題網子”,何永一看就急了:“這哪是改網子,這不整個改我嗎?操,我就不信了,這條線就我一個這麽幹?”
老三說:“我就抓到了你,這就跟警察抓賊似的,逮住一個,全世界都是你偷的。”
何永激動地跳起來:“操他媽的,咱查,咱挨個查!查出來就跟我一塊改,我憑什麽一個人背大夥的黑鍋,我又不是伙房的!”
關之洲把網子往他面前一推:“查吧,先查我。”
李雙喜沖何永罵道:“查你媽的逼呀你,嫌事情不夠亂?”
“不行,我不背這麽個大鍋!憑什麽呀!”何永繼續叫囂著。
我發現邵林的臉通紅起來,緊張的。
這時二龍拎著一截桃木棍走過來,打了何永一下:“發情哪,叫什麽叫!”
李雙喜笑道:“這小子耍滑,讓老三給逮住了。”
“逮住了就讓老三發落唄。”二龍說。
“這不正讓他改網子嘛。”老三說了一句,表情氣憤起來:“這要是一個兩個,我就放他過去了,何永你自己說——以前我爲難過你嗎?這次你也太過了!你不往死路上擠兌我嗎?”
二龍笑道:“你早幹什麽去了,等出了這麽多廢品才說話。”
老三說:“我前天就看出來了,賊了一天,才發現是他幹的,昨天我想啦,給他一次機會,有些網子我在檢驗那裏就給他改過來了,今天早上一看,謔!還是沒改性,龍哥你說我能饒他麽?再不說,他敢給我更撒歡,非惹出大婁子來不可。”
何永抖著一個網子說:“是我的我改,不是我的我憑什麽改,就這個網子,肯定不是我幹的,我自己的手法我還不認得?”
二龍一拉臉,揮棍子猛抽了他一下:“哪你媽那麽多廢話!你還‘手法’,‘守法’你進得來嗎?抓住你就是你,再給我往大處攪乎,我把你打成照片貼骨灰盒上去!”
廣瀾推了何永一把:“你就老實幹吧,一會兒把老樸驚動了,你到手的表揚票沒準兒就飛了。”
何永氣呼呼地說:“不要票兒我也不受這窩囊氣,共產黨抓我就抓得夠窩囊了,進來還讓怪鳥欺負,我還甭混了哪。”
老三怒道:“你說誰是怪鳥?”
廣瀾趕緊笑著又推老三,這邊二龍早一棍先抽在何永面頰上,底下狠狠一腳踢去:“把我說話當放屁是嗎?!”
何永叫一聲,趔趄著撞在李雙喜身上,雙手捂著臉,一個勁抽吸溜吸溜地冷氣。廣瀾也不禁罵道:“你他媽記吃不記打吧,以前怎麽告訴你的?嘴別那麽碎,看了麽,整個一中隊就聽你一個人白話了。”
李雙喜討厭何永,但也明白廣瀾寵他,所以也不太上勁,只拍了何永一下:“少囉嗦了,趕緊改網子吧。”然後沖生產線上咆哮道:“都他媽規矩點兒啊!誰再出現質量問題,我讓他把網子吃下去!”
二龍邊轉身回庫房,邊說:“吃?就一個字:打!”
二龍一走,這邊何永氣呼呼拆著網子,一路的咒駡,邵林在案子角上一直不發言,悶悶地幹自己的活兒,一張臉陰沈得象防空洞。
我一邊替邵林慶倖,一邊詫異老三臨時改變戰略的用意,對何永,也是借機公報私仇麽?其實他和何永,除了互相鄙夷外,並沒有具體的罅隙。總之,這個質量問題的罪魁,總要揪一個出來,選擇何永或者邵林,老三都會有他個人化的道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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