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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文集

【專欄】杜義龍﹕“六四”一日十五年 最難忘卻漂母恩

【大紀元9月11日訊】 一旦听說有朋友們憶寫當年的新文字,便立刻細細閱讀、品味,希望從字里行間尋覓些安慰出來,釋解許久以來深埋于胸中的疑問和愁思。可是每每抱了極大的希望去搜尋,每每又攜著更加滯重的沉悶掩卷唏噓。

十五年來,每逢六月來臨,年年如是,如是年年。朋友們的回憶錄已然如山,可我看得越多,反而心中越是煩亂如麻,究竟什么是“六四”?“六四”又給了我們什么呢?

許多朋友念念不忘的是當年的轟轟烈烈,是其后的苦難辛酸,是當局的殘暴和反動,是內心的憤怒和不平,是對招安平反的祈盼和渴望;對于另外一些人,則又是棒打之后的恐懼和卑怯,是對主子格外開恩而感激涕零的叩謝,是供出知己、亂咬朋友企圖自救的軟弱和猙獰,是突然醒悟對往事浪子回頭的庸俗聰明,是面對后輩夸夸其談、眉飛色舞的丑態种种。

可是,還有多少人記得,在天安門廣場上,在全國各個學生們游行示威的大小城市里,那些推著小車,騎著自行車,或挎著提包,或開著汽車,免費為學生們運送食品和清水的市民們。是他們支持著天安門廣場上學生們的趾高气揚,是他們默默鼓勵著心性浮躁而混亂的民主運動,是他們把熱切的希望化為無聲的細雨,滋潤著脆弱的民間希望。

他們沒有高深的理論,沒有漂亮的頭銜,沒有高貴的身份。他們大多數是工人、職員、小販儿和家庭婦女。他們在几十天里,用瘦削的肩膀,抗起了几十万人的運動。他們默默地參加進來,然后又默默地退到一旁,他們為學生流汗,為學生流淚,他們包容學生們的缺點,他們寄托著自己內心的渴望,然后回到家中,獨自咀嚼真情奉獻后生活的困頓。

一位姓李的銀行小職員,在游行的隊伍旁邊徘徊,當胸前吊著一只募捐紙箱的女學生走到他身邊時,他雙手緊捏著一百元錢,鄭重地塞進紙箱上細長的小口中,似乎要把內心長久以來的憤懣和希望都裝進這只小紙箱中,然后望著浩浩蕩蕩的隊伍走遠,低下頭,回單位去上班。當他進入辦公室時,忍不住激動,向在場的人宣告說: “我捐了一百塊!我一個半月的工資!”

大家于是七嘴八舌地、自豪地宣告自己捐款的數目,几元錢的、二三十的、還有七八十的,場面的熱烈与往常捐款捐物時截然相反,他們不再為了捐款的數目斤斤計較,也不用領導三番五次地動員說服,沒有人威脅如果不捐款就從工資中加倍扣除,也沒有人誘導捐款對評先進和升職有多大的好處。他們自己紛紛上街,把自己口袋里的錢往那只小紙箱中塞。

一位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士,她說她是做服裝生意的,那天特地到廣場上找到學生們的負責人,捐出了一包錢,沒有人記得那是多少錢。她告訴學生們,用這錢買有營養的東西吃,然后好有力气去游行,好有力气喊口號。同學們都笑了,笑得坦然,笑得豪爽,她也笑了,她笑得燦爛,笑得嫵媚。

六四之后第二年,我在寶雞市的火車站對面,遇到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穿黑色布褂儿和布褲儿,挎著一只雪白的小木箱在賣冰棍。她坐在街道的路沿上,背后倚著一棵法國梧桐樹。她不吆喝,也不走動,就坐在那里等待顧客。炎熱的夏天,她那凝重的表情,卻給人一絲絲地冷意。我不知道是因為同情還是覺得奇怪,非常想了解她,便上前賣了一根冰棍,然后借机与她攀談起來。原來她有兩個儿子,但是都不太管她,她非常要強,不愿意看儿子媳婦儿們的臉色,就依靠賣冰棍養活自己。每天早晨去批發兩三塊錢的冰棍,賣到下午四五點鐘就賣完了,一天能夠賺一塊五毛錢左右。在我剛剛要离開她時,她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小聲問:

“你是不是大學生?”

我點點頭說:“以前是,現在早畢業了。”

“那前年六月份的事情你知道不?”

“您是說學生運動?當然知道啦!”

“最后咋了?”

“鎮壓了。您怎么想起問這事情了?”

“唉——死了人了,我听說了。”老人的臉色更加凝重。

“學生娃們可怜,”她接著說,“早知道我當時就多捐點錢。”

“您也捐錢了?”我不禁吃惊地問。

“太少了,我那天身上只有八塊錢,都是毛毛錢,學生娃看我老了,可怜我,不要我的,我是硬塞給他們的。”老人臉上綻出一絲笑容,“我后來又回家去取了十塊錢,不過晚了,學生娃們都走光了。”

那以后,每年夏天我都能見到她,還是在那個地方,還是那只雪白的小木箱,還是那身黑色的布衣褲儿,依然是那种凝重的表情。一直到一九九六年夏天,我領著女儿上街,特意想繞到她那里去時,發現那地方擺著一只大冰柜,是一個中年婦女在出售花色品种非常齊全的各种冷飲,生意自然比老太太紅火十分。

此后再也沒有見到過她。我只好默默地把“六四”和她,都一起記在心里。

每當老同學聚會,一位女同學總是要講天安門廣場上的一幕:一個老頭儿,騎著一輛三輪車,每天早晨天蒙蒙亮就來給他們送免費的油條豆漿,下了三輪車就站在一旁不停地用條大毛巾擦汗,一邊看著他們香甜地吃一邊嘮叨著。要他們一定要吃好,別餓著。看著老頭儿蹬著空三輪車遠去的背影,她忍不住落了淚,她有几次都想扑在老頭的怀中哭一陣子。那時她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也想起了家中的老父親。她說,她從天安門一回來,就直奔家中去看望父親,扑在父親的怀里美美地哭了好半天。事隔多年后,一想到那一段,她甚至把父親和那段往事、那個老頭常常混淆,每次都讓她落下淚來。

那段時間,數不清的百姓突然從四面八方涌到了學生面前,向學生們伸出了無私援助之手。這种場景,對于大學生們來說,以前只是在電影中,看到百姓們舍生忘死支援共產党軍隊的鏡頭,他們常常為之感動和鼓舞,甚至為之涕下;可現在,還是中國的老百姓,卻在學生們反腐敗的民主運動中,又再現電影中的那一幕,然而這里被支援的不再是共產党的軍隊,而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共產党的軍隊這時卻正在包圍北京城,隨后就對這些中國老百姓自發地,無私地支援的學生進行了血腥鎮壓 ——是為“六四”,此為記。(2004-06-03草就,擱置至2004-08-31改定)@(//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