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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紀實文學

長篇連載﹕《四面牆正卷》(五十七)

【大紀元8月23日訊】第二單元:操練

第一章:落網

(1)序曲

聽華子說,這撥新收一共來了19個,10個花案,最大刑期是12年。

現在五大一的號筒裏,已經沒有空房了,只有一間沒住人的,是“嚴管室”,也叫學習班。我們來了將近一個多月,還沒聽說有人進去過。

過完新收就是他媽舒服,在工區除了幹活,上個廁所什麽的也不用報告了,抓空就跑一趟,幾個人蹲在茅坑上冒一陣煙。尤其是收完工,回了監教樓,進號筒,後面的大柵欄門“哐”地一鎖,我們就可以“自由”啦。板兒是不盤了,現在接替我們倒楣的是住在斜對門的那19個傢夥。

二龍告訴霍來清:“年前寶兒開放了,我把你發給林子當小勞作去,別在我跟前晃了,弄不好哪天我脾氣上來,砸你小逼一通。”

霍來清喜滋滋地求二龍:“龍哥我真捨不得離開,你還讓我伺候你吧。”

“甭你媽跟我弄這套,要不是華子給你舉薦,我才懶得管你。我這裏留‘少管’一個就足夠了,看你在旁邊不開眼,我還彆扭呢。”二龍巴扯(找茬挖苦)他道。

二龍說:“要是華子在跟前,又該教你怎麽做了,我才懶得管你,又不是我兒子!將來到林子手裏,你愛咋混咋混去吧,也就沖咱一撥來的,我多說你這幾句,以後想聽還聽不著了呢。”

霍來清笑道:“龍哥你以後什麽時候說我我都聽著。”

“說你啊,瞧你那操行,我愛死你!有那唾沫我還留著粘家雀呢。”

門一開,林子進來了,我們都欠身子坐起來,林子笑道:“呆你們的吧,甭跟我裝蒜,帽花進來別忘了起立就行,要不龍哥得陪你們挨駡,管教無方啊,是不是龍哥?”

“帽花算個啥。”二龍從鋪上坐起來,趙兵已經把茶水和瓜子、蘋果端在茶几上。

林子摟著二龍肩膀道:“我就服氣我龍哥。”

二龍笑揭發道:“不是心裏話。我知道,我象你這歲數時候,正猛著呢,誰也不放在眼裏。”

“我可不敢,我見前輩就敬三分。”

二龍笑道:“現在小年輕的恨不能拿老流氓開刀,給自己擡色呢,砸趴下一老流氓,那效果頂自己瞎混十年的,一下子就起點兒了。”

林子道:“爛貨,是嗎?在外面砸過老流氓沒有?”

霍來清嬉笑道:“沒有。”

“光叫老流氓砸了吧,多天你砸龍哥一回給我開開眼,我叫你大哥!”林子慫恿他。

霍來清耗子似的縮回腦袋:“嚇死我啊。”

林子不理他了,回頭跟二龍說:“老樸這人還算辦事吧。”

二龍不屑地說:“架不住拿錢砸啊,只要他伸了手,那腕子就讓咱攥住了,他玩的了別人玩不了咱們,吃了草不給咱哥們把奶擠出來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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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笑道:“哪天咱合資把監獄給娘的買過來。”

二龍道:“還真不新鮮……不過,好象也有幾個不認套兒的官?”

“上面典型的就是趙老二,咱隊裏就老耿,真不開面兒啊,誰送禮也攻不進去。”

“可能是力度不夠吧,要不就是沒找好角度,記住了兄弟,沒有不沾腥的貓。”二龍滿不在乎地說。

林子道:“真是那樣的,咱也敬著他。挨不上咱不挨還不行嘛,那麽多突破口呢,條條大道通羅馬,咱現在不是從別的道兒殺出來了嘛。”

二龍冷笑一聲,招呼林子喝茶。

對面傳來一聲鬼哭狼嚎的慘叫,林子望一眼窗外,笑道:“華子又跟新收忙活開了。”

二龍問:“把老三跟他安排一堆兒,誰的主意啊?”

“開始是華子跟我念叨,說國子走了以後,給老三安排安排,後來老三又單獨跟我談心去了,我看這人前三腳還行,就借酒勁應了他個卯,趕上這撥新收頭數多,華子一人劃拉著費勁,就讓他們倆一塊管去吧。”

“老三也是個官迷。跟華子怕弄不到一堆兒。”

“咋啦?倆人有事兒?”林子啃著蘋果問。

“我覺得倆人貌合神離啊,前兩天接見,華子讓老三給捎袋茶葉,叫老三當場給撾了。”

林子笑道:“是嗎?有這段子呢?老三咋說的?”

“我們家沒給我預備喝茶的銀子。”二龍笑道。

林子道:“華子也欠這個,咱又不是不管他吃喝,跟人家開什麽口?淨弄這貓的狗的事兒。”

二龍說:“我跟他說過這意思,他不接見,總不好意思跟咱們幹湊和,就外面斂備去,弄得好象咱們如何如何似的。”

林子慨歎道:“不是幹大事的人啊,華子這輩子就頂這兒了。”

“那都是捧他,我看他越活越抽抽。”二龍有些不屑了。

林子沒接茬,對霍來清說:“你過新收把大胖叫過來。”霍來清扛著腦袋趕緊去了。

很快帶過一個年輕的胖子,禿頭前方醒目地刺著一隻五彩蛤蟆,一臉唐突的青春痘,長得還算周正,就是透著股蠻勁兒。胖子大嗓門,進來就喊:“林哥啊,有事?”

“沒事就不能呆會兒?這是龍哥。”

“哦,龍哥,久仰啊!”胖子很江湖地抱了抱拳,一屁股坐我腳底下了,我縮了一下腳,繼續看我的書:《中國刑法學教程》。

胖子很健談,坐下就“盤道”:“龍哥我知道你,小時候我就崇拜大龍哥,您肯定是二龍哥唄,在道上照樣響當當,龍兄虎弟啊,佩服佩服。我跟你們北區的一幫小不點熟,我屬於沒混起來的,你別見笑。”

林子說:“胖子在外面跟我是好弟兄,我進來後,那幫兄弟都仗他攏著呢,一他媽嚴打,給揍進來一大批。”

二龍笑問:“你折哪段兒啦?”

“打砸搶唄,四年,楞給分花案集中營來了,見一個人就得解釋一遍,操!”

林子接著說:“胖子夠意思,我上次打那丫的不把我告進來了嘛,胖子逮機會攢人把丫的給砸了。”

二龍對林子說:“不行把胖子調別的屋裏吧。”

林子道:“用不著,剛來別弄那麽大動靜,先眯一段,我跟華子他們倆交代過了,胖子在那裏也是讓他們當兄弟待著,整個就是一副組長嘛。”

三個人一起笑起來。

聊了一會兒,二龍問:“明天再忙活一天,是不是豆子就結了?”

“結了。說是下禮拜來網子,這之前咱能歇兩天號兒。”林子說。

“快歇吧,在四監我他媽一氣兒歇了兩年多,趕明兒得敲打敲打老樸,我就號裏眯著了。”二龍道。

“別呀,將來一中的人多起來,我還仗你給我壓著點呢。”

(2)大意失荊州

轉天上午,林子把我叫到工區庫房,遞給我一張名單,上面寫得亂七八糟。

“你把他謄清了,中隊點名用,寫好點啊,朴主任眼神兒差勁。”林子交代完,留我一個人在庫房做。我先看了一遍庫房,心想:將來這就是我的小天地了?

我沒把抄名單當成什麽大任務,但還是刻意注意了一下字體,寫得規規矩矩,寫完了,看一眼整體效果,滿意,出去跟林子交了差。

不一會兒開始點名,就出了亂子。

先是一個名字沒人答應。

“官京!”主任叫了兩遍,有些疑惑地問:“是官京嗎?新收?”

“報告隊長,我叫宮景!”我一回頭,看見日本兒正舉著手,站在那裏。糟糕,原來那份草稿太潦草,有幾個名字是憑感覺猜的,真該出來核對一下。

然後又出了一個差,有個人的名字被抄重復了,無形中多出一個犯人來。大家在底下有些起哄地笑起來。朴主任望著我罵道:“叫你抄個名單都抄不好,還老師呢,我看不抓你進來,還不定糟踐多少學生哪!”

我臉上火燒火燎的,當著大夥的面,讓管教罵一頓,太沒面子啦。

事後林子還不饒我呢,把我叫庫房裏一通嚇唬:“要擱別人我早腮上了,今天給你個大面子,是看你平常規規矩矩的份上!本來還想提拔提拔你,給你個妥輕的事幹,弄個名字寫不對,還提拔啊!剛才害我讓主任也罵一頓,你不整我嘛!以後給我死心塌地幹活吧!走!”

林子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一晃碩大的拳頭把我從庫房哄了出來。

心冷如冰,心冷如冰啊。

出來時,我聽林子大叫了一聲:“宮景!”

“哎,林哥!”日本兒從豆子裏蹦出來,滿面春風地顛進庫房去了。

華子沖我招招手,我走過去,沒精打采。

“咋搞的?”

“唉。”我歎口氣,無言以對。

“大意失荊州大意失荊州啊,你咋那麽馬虎呢,也怪我沒囑咐到位,這勞改隊裏的事,什麽事馬虎了,直接對管教的事也不能馬虎啊,看是小事,實際上考驗一個人的品質啊,他們就這麽認爲。”

看來,現在我是一個品質惡劣的人了。

二龍說:“算了,塌實幹活吧,只要活兒盯住了,誰也找不到你頭上。”

我說:“有龍哥這話,我就認了。”

華子咂吧著嘴,搖著頭:“老師要幹活,太可惜了,我實在想把你鼓搗上來啊,不過,仗著你自己聰明,又有龍哥在這呢,將來也混不到瓢底。”

我儘量大度地說:“勞改隊就是這地方,算我學藝不精,沒什麽埋怨的。”

“你不是混勞改的料,規規矩矩讓家裏掏點,早減刑出去是正道兒,弄別的你玩不過這幫老油子,這裏是個小社會,花花道兒賊多,個個劍走偏鋒,你們知識份子那腦瓜不夠用,留點機靈便兒趕緊上外邊施展去吧。”我聽得出,二龍這是心裏話。

再蹲回去撿豆子,已經毫無熱情。我知道,不是林子就是日本兒把我給玩了。其實還是怨我自己,也許本來林子就準備在我和宮景之間選擇,我自己砸的鍋,猜疑不到別人。

可宮景背後做了什麽錦繡文章,讓林子居然看他上眼起來?一時想不透。

*

晚飯前把手裏的豆子就撿完了,林子看我們幾個手快的歇了,就叫道:“今天還剩20來包豆子啊,必須全趕完,明天就歇號啦,一人還有半包,幹完的可以去領了,完不了活兒的晚上給我熬著!!”

我看趙兵一眼:“咱倆去領一包?”

趙兵答應著先站起來,二龍叫了他一聲,趙兵去了一會兒返回來跟我嘀咕:“龍哥說甭那麽積極,幹快了沒便宜占,先滲著,看差不離了再上前。”

我說:“那咱也別在這礙眼啊,走,廁所抽煙去。”

到廁所,我們倆點上煙。我看旁邊沒別人,就問趙兵:“龍哥什麽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不會害咱們。他咋說就咋辦唄。”

消消停停抽了棵煙,我和趙兵溜達著回去時,兩個犯人正搭著一罐開水上來吆喝:“一中的弟兄,喝水啦。”平時晚飯後是沒有水的,都回號筒喝,看來今天是要熬夜了,非把這堆豆子消滅不可啦。

犯人們都排著隊打水,趙兵取了龍哥的水杯,加了個塞兒,連我們倆的水一塊打了,熱騰騰端回來:“先喝水,在滲他一會兒,看別人開始領新豆子了,咱再去。”

我和趙兵用的都是15塊錢一個的不銹鋼杯子,先放了奶粉,加好白糖,喝之前掃視一圈,看見許多人落魄的樣子,優越感先起來幾分,我突然想,這樣也不錯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沒有“位置”,也自然少許多紛爭,不就幹點活嘛,我手又不笨,別人能頂下來,我怎麽就不能?去他媽的,爭什麽爭,跟二龍手底下半死不活地混,該幹活幹活,回了號裏不受刁難就得了。

正思量著,水罐那邊突然突然熱鬧起來。

發水的“老五”輪著大舀子喊:“操你媽你從誰褲襠裏露出來的,想上我這蒙事來,是一中的嗎?”

王老三已經躥了過去:“五弟怎麽著?”

“這傻逼到我著充大個的,想糊弄水喝!”

被指責的那位不含糊地說:“我又不是自己喝,濤哥讓我過來的。”

“你把他當頭蒜,也不問問五爺買不買帳?”老五揮著舀子說。

“嘿,你還牛逼了哪,你們林哥也得給濤哥面子啊!”

當時,林子他們就坐在不遠處喝茶,應該聽個滿耳,卻沒有人搭言。老三在那邊罵道:“操你大爺的你不怕風大煽了口條?林哥認得你是哪棵樹上的怪鳥?”

說著話,那裏已經動作起來。老三的拳頭在先,對方手裏的茶缸子也輪起來,幾乎同時,老五的大水舀子也兇猛地出擊了,一中這邊的犯人有幾個往那裏沖過去,嘴裏喊著:“砸逼養的!”二中那邊的人也蠢動起來,好幾台機子停下來,不少人向這邊奔來,嘴裏喊著“打打”!

林子和二龍他們還在那小飲著,臉上笑眯眯聊著的,沒事人一般。

雜役們不動聲色的默許,給了其他人極大的鼓舞,不少人很會利用這個機會,表達忠心,表現自我,其實雜役們也在用這樣的機會考驗人——後來我才慢慢明白各中奧妙。

當時,管教們都吃飯去了,現在就看犯人耍了,現場一片混亂。

二中那邊先跳出一精瘦的漢子叫停,二中的人都猶豫起來,我們一中的弟兄可不聽那套,借機會出了冷招,連麻袋片蒙頭的法術都用上了,二中白看著人多力壯,架不住一中這幫真假老弱病殘撒歡呀,一時潰敗下去。

林子終於暴喝起來:“幹嘛哪,住手!都他媽住手!”

局面立刻穩定下來,都不動手了,只有老五和老三還在氣勢洶洶地咋呼。

林子蹦起來叫道:“眨眼不見,你們就他媽鬧妖是嘛!找滅的說話!”

二中的雜役邊罵著自己的人,邊過來說:“林子你在啊,我還以爲你沒在呢。”

“我這不剛回來嘛,晚一步就事大了不是?操他媽的都要瘋啊?跳蚤似的,一鬆手就亂蹦!你們那些人也是他媽討逼厭,跑我們這邊搶水來了!你行不行?不行我幫你砸趴逼養的幾個?!”

瘦子陪笑道:“誤會誤會,我叫勞作過來給我弄水,別人敢嗎?”

“咳,鬧半天你缺水啊,還派人過來,站那頭打個招呼,我叫人給你把罐擡過去不得了?”林子恍然大悟似的笑起來。

華子答茬道:“你們那個勞作也太不會辦事,打水先過來跟我們幾個誰打個招呼不行,能駁你面子?我們五弟眼裏可不揉沙子。”

矬胖的老五拎著水舀子過來說:“濤哥你那勞作太可恨,不行換個機靈點的,你要嫌麻煩,我給你那邊接過一管子去,你想喝水,直接就接了,還出這誤會?”

大家都笑起來。

瘦子閒扯兩句,往回去,挨打的幾個義勇犯還在那裏逡巡著,來打水那位腦門上流著血,氣憤地說:“這就算啦?”

“滾回去,操你媽的,爲一口水值當的嘛!告訴下面水房,今晚上給我多燒兩罐,飲死你們狗日的!”瘦雜役咆哮道,一中這邊幸災樂禍地哄笑起來。

我招呼趙兵:“領活去吧,咱慢慢磨蹭著不得了嘛,別人不完,咱就滲著。”

“也對。”趙兵站起來。

當晚幹到十點半才收隊,最後甩幾個沒完活的,叫林子臭駡了一頓後,吆喝大夥一人抓兩把分了,趕緊收了尾。

五大一終於脫離了豆子世界,接踵而來的新生活又將如何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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