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十九)
【大紀元7月22日訊】(3)鬼子進村及其他
莊峰這個混蛋是典型的流氓,這不僅表現在他殘無人道的鐵碗統治上,在講究哥們兒義氣方面,也絕不含糊,可爲標榜。
在不侵犯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莊峰對“知識份子”還是尊重的,這一點在我身上體現得很好。對那個趟著腳鐐的武當,在瞭解他的案情以後,莊峰也很開面兒,不時給二哥扔過兩棵煙,有吃不了的東西,除了小勞作畢彥,一般也賞給武當了,武當很知足,背後跟我說莊哥很像真流氓。
後來“鬼子”進村後,莊峰獲得了一個淋漓表現的機會。
鬼子叫陳國軍,一張小品演員的滑稽臉兒。這小子被塞進來的時候,是接近年關的一個淩晨。當時我們都醒了,莊峰一搭眼兒,就樂了,小聲對我說:“你審審他,別客氣,這小子是我小弟,先考考他。”
鬼子迷惘地抱著一床破軍被,在門口愣神兒。
我懶洋洋地招呼他:“新來那個,過來。”
鬼子一瘸一拐顛過來,禮貌地叫一聲“大哥”。
我一聽口音就用東北話問了:“哪疙瘩的?”
“梅河的,大哥你也東北人?”鬼子的東北口音很重,“人”還念“淫”呢。
“我西南的,別亂認乾親啊,瞎套乎啥你?叫啥?”
“陳國軍。”
“敗了吧?”
“……大哥我沒懂。”
“掉井裏你就懂了,跟共軍什麽關係?”
“共軍,共軍不認識。”鬼子話一出口,莊峰在底下狠蹬了我一腳,樂的。
我繼續問:“嘛案?”
“填的搶劫票。”
“大過年的,進來舒服?家裏有人管嗎?”後一句是跟莊峰學的,進來人問一問“家裏有人管嗎”,沒人管的就是窮皮,再攤上一受罪臉譜,在裏面肯定混不出樣來,這樣的人從一開始就看不著“人頭兒”的好臉色,通俗的說法叫“不得煙兒抽”。
鬼子說:“就我老婆在這裏,也顧不了我了。不就是想年前整倆錢回家嘛,沒玩好進來的。”
“第幾次?”
“頭回,大哥多關照。”
我突然想起在13號時偉哥說的話來,一下子有些感慨,頓了一下,我模仿偉哥的版本說道:“關照?誰他媽關照過我呀,遇到我算你命好,頭回進來我先放你半公分的量,不過你要是不懂規矩……”
“放心大哥,我聽話。”鬼子漢奸似的哈了一下腰。
我笑一聲道:“在C縣糟蹋幾年老百姓了?”
“下半年剛來,還沒幹什麽壞事。”
我看他站相不老實,板起臉喝了一聲。鬼子痛苦地撫著屁股說:“打的,站不穩當啊。”
“少裝蒜,平時靠什麽活著?”
“跟哥們兒給歌舞廳看場子,整倆辛苦錢兒唄。”
我故做感興趣地往前湊了湊:“是嘛,那個什麽莊峰你認識嗎?”
“我老鐵。”鬼子來了精神,可算找到救命草了。
“靠,你算來著了,我正找那小子算帳呢,我們對立面。”我臉色陰沈下來。
鬼子來的快,馬上說:“其實我們也就是一塊喝了兩回酒,我一外地的,到這裏幹,咋著也得先拜拜碼頭吧,要不那小子也不讓我混呀!。”
“聽說莊峰也進來了?”
“聽說了,這小子壞事做絕,別看黑白兩道通,這回大概活著出去都困難了。”鬼子在我面前,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莊峰終於忍耐不住,翻過身來笑駡:“操你媽的陳鬼子,你咒我死呀!”
鬼子吃了一驚,馬上笑開花了,手舞足蹈地喊:“莊哥你拿我涮著玩是吧。”
莊峰裹被子坐起來,讓陳鬼子坐他邊上:“碰到我算你命大,咋回事?”
鬼子小心翼翼地扁著屁股,挨邊兒做下。莊峰收看著他的表情說:“挨揍了?”
“可不,進門不問別的,先上來倆傻逼,掄膠皮棍子就打,操,我跟人打架都沒下過這麽黑的手,這警察也忒不夠揍了,不是爹娘養的啊。”
接著,鬼子抽著莊峰遞過來的煙,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案情。原來這小子和東北幫的幾個傢夥,昨晚上到C縣的小紅燈區吃飯,要200塊錢河螃蟹,人家沒有,鬼子說給我淘換去,主家跑了半天也沒找來,說您幾位看海螃蟹行不?鬼子說就河螃蟹!最後沒轍了,主家說幾位真對不起,不行您到別處嘗這口兒去吧,我實在給您找不來了,今也太晚了。鬼子說你拿我們找樂是嗎,耽誤這麽長時間了你說走就走?另一個小子說:給點損失費!飯店老闆看出這幾個貨不好惹,最後本著消財免災的精神,從銀台湊了3000來塊錢,給鬼子一干人等包賠了“損失”。歡天喜地出來,警察已經到門口了,幾個人喊一聲跑,分頭往圈外突圍,鬼子奔飯店後面沖去,沒料到是一大魚塘。
“我怕上面的冰不保險,沒敢往上跑。”鬼子笑嘻嘻道。
“你這叫鬼催的,跑也跑不了。”莊峰說完招呼畢彥:“黃毛把陳哥被子抱前面來,睡阿英邊上……你那雞巴被子太薄,把我這大衣撤給你壓腳。”
以後鬼子就加入了我們“一夥”,吃喝不分了。鬼子沒有進項,時間一久,就不好意思動手動口了。鬼子臉上挂不住啦。
莊峰說操你媽的鬼子你還跟我捏半拉裝緊的怎麽著,哥們兒出生入死混了一場,現在折一堆兒了,倒見外了不成?你甭想別的,到這裏了,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我吃肉絕不會叫你喝湯,要是真看不起你莊哥,你就直說,都是老爺們,扭扭捏捏噁心死誰!
我也說鬼子咱湊一堆就是手足,就值當我媽又多一兒子坐牢呢。
莊峰笑著說你看人家麥麥,一知識份子,都這麽敞亮,你還扭捏啥,真跟處女是的呢。
鬼子釋然並且感動道:那我就花你們,吃你們!說什麽都是放屁,咱有情後補,來日方長哪。
鬼子那個什麽老婆,其實就是一姘頭,連情人都算不上,他進來後一次也沒光顧過,自始至終,只有一個飄在外面的老鄉,給他送來過200塊錢,鬼子一提到那個姘,就說小逼肯定又坐台去了,不定傍上什麽腐敗分子了。
“我那小姘有素質,不是一般人攏得住的。”鬼子炫耀,顯得自己在外面挺牛。
莊峰說不就藍妮兒那個爛貨嘛,我玩膩的,你還當寶啦?
“嘿,你那時侯是養著她,我那時侯是吃著她,你說誰魅力大吧。”鬼子跟莊峰說話很隨便,畢竟人家在外面就熟絡。而且時間長了,我發現鬼子機靈勁很足,心計其實很淺,跟阿英一樣就是嘴上滑,心裏沒膿水。阿英這個人還有些小性子小自尊,鬼子就不要臉了,誰說他什麽也不急,把他祖宗琢磨到腳後跟都隨你便,當然,他開起別人玩笑來,也不分青紅皂白。只要你嘴勁頂得住,他敢跟你貧氣一宿不帶重句的。
跟耍貧嘴感冒的還有一個,當然是老耙子了,可莊峰就不給他發揮的空間,聽這邊葷的素的聊得天花亂墜,老耙子憋得難受啊,瞅冷子插一句,莊峰馬上就攔:“鹽堆上插喇叭,你哪那麽多閑(鹹)話,誰褲襠開了把你露出來了?”老耙子馬上就掉線了,一個拼音字母也不敢再朝外蹦。
莊峰說:“這種鬼扇子,只會扇陰風的玩意,就不能給他搖的機會。”
我估計在C看守所,最鬱悶的恐怕就是老耙子了,經常是胸懷溝壑,卻連個屁也放不自在。
莊峰看人很准,有一天評價屋裏這些人的時候,說了一句:“監獄練眼,我這雙眼毒啊,什麽人打我眼前一過,是什麽變的都瞞不了我。咱這裏最大的刁民不是老耙子,是那個安徽。”
我說:“蔣順志?不至於吧,小子一直挺規矩的,屁事不摻和。”
“那是塊茅房磚,又臭又硬,不信你慢慢體會。”
轉天我有意注意了一下蔣順志。人家白天幹活很抓緊,早早就完了,還幫三胖子撿了一會兒,不錯啊?一整天我也沒聽他說一句離譜的話,倒是讓老耙子“啄”了兩口,蔣順志也只給了他一句:“你就對老實人來精神兒。”
打飯時,他是排在後面的,窩頭最小了,熬白菜也只有一個底兒,他連眉頭都沒打結,我帶著好感抓了把花生米,朝他一揚手:“安徽。”蔣順志堅決不要。莊峰虎個臉說:“操你媽的,給你臉不接著是嗎?”他著才嘴裏謝著,從我手裏接過那把花生米,過那邊去,還放在鋪邊上,小聲招呼旁邊的三胖子一起受用呢。
我說莊哥,安徽不賴嘛,你咋就看人家礙眼?
莊峰哼一下:“你多餘可憐他,別看他不言語,小逼心裏較著勁呢。什麽臉兒打我眼前一過,就跟過篩子似的,心裏想的啥玩意全給他篦出來。”
我悶頭吃飯,不說話了,這麽點地方,我擔心蔣順志聽到了多想,心裏有壓力。
(4) 跨世紀
年前,女兒的第一張照片寄來了,還有一張全家福,一張琳婧和女兒的合影。大家輪流欣賞著,誇我老婆和女兒漂亮,我心裏美孜孜的,每天晚上臨睡時,都要把幾張照片取出來,看上一會兒,每次的心情都不相同。
一種迫切的,然而被割裂的父愛,使我不斷地心痛。好在看守所裏烏煙瘴氣的環境,使我不需要每時每刻面對這種感情的煎熬。
漸漸地,就到了年關。聽新聞說21世紀來了。
想家,是難免的,但莊哥訂了一個規矩,誰也不許提勾心思的話。
“過年嘛,就得高興!”
看守所放了七天年假,大年三十的中午吃上了肉,好多人都爛帶魚似的藍了眼了,儘管經過“勞動號兒”和莊峰我等的盤剝,肉盆裏只剩下白花花的肥肉片子,平時難見葷腥的弟兄們還是甩開腮幫子吃得風雲呼嘯。吃剩下的肉沒有人捨得扔,我們吃膩了準備處理的部分也賞給他們了,結果老耙子和強姦都拉了兩天肚子,過了年,比以前還憔悴起來。
那一年的中國新年晚會超級操蛋,上來一個開門亂就把我們弄煩了,強壓怒火又看了一個郭大俠演的小品《紅娘》,莊峰就罵導演的娘親了,後面一通群魔亂舞的《動感組合》終於讓我們忍無可忍,鬼子手裏的半拉蘋果咆哮著飛向螢幕:“操,拿爺們找樂!?”
我們這些沒有自由的可憐蟲,好容易有點與民同樂的機會,又趕上這麽沒檔次的場面,窩囊、堵心!能不出離憤怒嘛。
阿英憤慨地建議:“這是污蔑我們的欣賞水平呀,莊哥,咱自己弄台聯歡晚會吧,一準比這牛逼,中央電視臺咋了,真玩意都在民間呢。”
“還真有現成的節目。”我說:“莊哥就讓阿英當主持吧。”
莊峰高興地決定:中華人民共和國飛樂飛俱樂部海玩一氣有限公司成立,中國新年晚會馬上開始。
阿英終於從“助理”轉正,熱情空前高漲!
畢彥一展歌喉是必須的,老耙子自上次和林妹妹對歌慘走麥城以後,也首次複出,興衝衝獻了兩首“囚歌”。
莊峰看得挺樂呵,說還他媽不賴,阿英你讓他們挨個給我唱歌,誰不唱也不行。於是從最邊上的蔣順志開始,擠牙膏似的楞憋,唱得天翻地覆,五花八門,跑調都有敢從山西跑海南島去的,笑翻了幾個貴賓席上的看官。
最後鬼子說挨個講笑話吧,不葷不過關,不過關的就邊上蹶著。
最後講得沒有好玩的了,牆邊已經彎腰蹶了一溜,只有老耙子還在興致勃勃地挖掘潛力,莊峰也不搭理他了,讓他在那對著一溜翹起的屁股幹講,我們拿出大塑膠瓶的可樂,開始會餐,畢彥勤勞的小螞蟻一般伺候著,水果、雞腿、花生米、茶雞蛋一一擺好,也豐盛了一方鋪板。
“可樂當酒,祝大家新年快樂啊!”莊峰喊道。
“謝謝莊哥!”牆邊翹著的屁股們感激地回應。
莊峰對鬼子道:“滿福堂,全福壽,咱倆劃一個。”
“怕你怎麽的。”
倆傢夥山呼海嘯地叫開了:“當朝一品官、二品戴花綾、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六六啊六常春、七巧、八馬、提壺到九門……哈哈喝!”
那晚上我們折騰到新年鐘聲敲響才消停下來,莊峰看著一溜歪歪扭扭有些支援不住的屁股,笑起來:“操,淨喝酒了,忘了你們啦,行啦,都起來吧,合唱一首國際歌。”
大家都面面相覷。
唯一坐在鋪上的老耙子做了一個指揮的手勢:“就是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那個,操,連這都不知道?”
“操你媽那是國歌!”還是畢彥上過學,知識面寬廣。
“就國歌吧,我說的就是那首……老逼你指揮。”莊峰興致很高的吩咐。
老耙子正裝其勢地站在鋪上,兩手投降似的舉起來,跟我來:“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唱。”
於是,號房裏充滿了悲壯鏗鏘的義勇軍進行曲。
最後把大史招出來了,在過道那邊喊:“傻逼鬧過頭了吧!都給我小點聲!別大過年的找不素淨!”
莊峰壓低嗓門兒沖外頭罵:“操你媽大史,國歌都不叫唱是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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