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健文:悼念孫夫人何冰姿女士
【大紀元2月22日訊】認識孫國棟夫人何冰姿女士,是在十五年前六四前後。那時在每一次聲援北京民主運動的集會遊行中都見到孫先生夫婦積極參與。那是一段激動人心,亦使人無限悲痛的日子。在血色之中,我對於昔日之理想作了徹底的反省。從膚淺的唯物主義轉而向內作生命的探求。在這段期間,孫先生與孫夫人給了我精神上的扶持與啟發,孫先生向我開示了中國的歷史文化意識,使我認識到傳統慧命之所在。孫夫人則以其生命形態具體的展現了此文化精神的面貌,使我能真切體認到真實的生命之學問。
與孫夫人接觸過的人,都會感覺到她是一個獨特的生命,給人一種溫馨而舒暢的感受。其獨特處在於她有一片赤子之心,愛憎分明,並時時表現出活潑的生機。其所以給人一種舒暢從容之感,則在於其真誠坦惻之情,無論是初相識或老朋友,她都以誠相待,不作無聊的應酬,不作隨便的敷衍。
中庸曰:「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孫夫人不是聖人,不能直下表現天道之本然,但她一生遵循人道而行,一本人事之當然,她是「誠之」者。故她處處表現出擇善固執之情。對於民主理想之堅持,對於自由之追求,對於專制政權的厭惡,終生未有改變。每言及中共摧毀中國文化與壓制人民的種種惡行,其悲憤之情,溢於言表。更常會拍案而起,謂要消滅暴政,必須使用非常之手段,甚至訴諸於暴力革命,亦不為過。有人以為她的言論過於偏激,不切實際,不夠客觀持平。但我以為這恰恰表現了她至誠生命的本質。她不以現實表面的是非為是非,不以實然之事亂當然之理,事事能以人文社會當然之義以衡量批判現實之惡。此正是她能擇善而固執之所至。今日一般知識份子之所謂客觀持平者,實無真實的是非觀念,不過只是以現實為是,以存在為必然合理。美其名曰實事求是,其實是浮淺無知之論。他們不識實然之事上,更有當然之理。要求真是非,必本於實事而求之於超越現實以上的當然之理,方能得之。
在孫夫人身上我看不到老年人的暮氣,而是感受到一顆年輕跳躍的心。數十年的戰亂流離,彷彿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就算是在她患病的最後兩年中,雖然體力已大不如前,但每次與她談及她的工藝創作與文字學研究,她都會滔滔不絕,詳盡的介紹每件作品的涵意,每點研究成果的意義,使人覺得生趣盎然、如沐春風。每次看望她後,我總能感受到她的生機不斷,深切感悟到周易幹道所謂的「生機活潑」,此生生不已的生機,不正就是誠體之流行。雖然她患的是不治之症,我總覺得人的主觀精神生命總能克服自然生命之不足。
「惟天下之至誠為能盡其性」,孫夫人的一生,客觀化了「誠之者人之道也」一語。她以其至誠之心盡了天命之性,成就了一個真實的生命。中庸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常人的生命往往膠著於外在的物質世界,以身心逐物,不能反身而誠,故只是一物質的、自然的存有,無價值世界的意義,其生命亦非實有,即如「無物」。孫夫人以誠為體,故處處能表現生機之不滯,純粹至善以貫切終始。牟宗三先生有言「理非空言,道不虛懸,必待人之體現。」我有幸認識孫夫人,得到她的教誨,使我得悉一活活潑潑真實無妄之生命。使中庸所謂「至誠無息」之義,具體呈現於我目前,由此而得知先賢所示決非虛妄之空言。
附﹕孫夫人何冰姿女士生平
孫夫人何冰姿女士是中國廣東省三水縣人,生於民國十三年(1924)九月十三日,終於民國九十三年(2004) 二月十一日。
何女士生於教育世家,其家族是民國初年推行新式教育的先鋒。她的外祖父參與創辦當時南中國最有名的學校─廣雅書院,此學校後改名為「省一中」。
民國十三年(1924)中山先生創辦中山大學(原名廣東大學)及黃埔軍校以加強革命陣容,何女士的父親何覺甫先生,母親沉芷芳女士都是中山大學第一屆的高材生,領導中大學生會。當時廣州市的政治思想鬥爭很激烈─孫文主義學會和馬克斯學會對抗,何女士的父母都是孫文學會的重要會員。何女士在這種革新的氣氛中長成,所以特別有一種見義勇為,勇於任事的英毅之氣。
當時廣州的一所有名氣的中學──教忠中學,是由何女士母家沉家所辦。抗日戰爭爆發,廣州淪陷,教忠中學遷移到澳門。在何女士的母親沉芷芳女士的主理下,教忠中學成為當時澳門的名校。後來汪精衛組織偽政府,沉芷芳女士是汪的親外甥。當時汪家和沉家的親戚多依從偽政權,唯沉芷芳校長依舊堅決抗日。汪氏慾以部長資格羅致沉校長,沉校長不為所動,偽政府慾以恐怖手段威脅,沉校長乃攜帶教忠大部份師生入內地粵北自由區辦流亡學校。何女士協助母親在極艱難環境下維持此流亡學校,一直到抗戰勝利。何女士可以說是接受過火的洗禮。
抗戰勝利後何女士畢業於中山大學,並與孫國棟先生結合。沉校長後來先後擔任廣東女中及女子師範學校校長,何女士亦任教於女師與女中以協助母親。
49 年大陸變色,孫先生與何女士流亡至香港,先在沙田信義學校任教職,後來改任校長十年。信義學校是一所政府津貼學校,連幼兒園共十四班。沙田鄉村中有一些頑劣的兒童,入讀信義後都能變化氣質,變得很遵循,所以學生家長都非常感動。1976年港府要發展沙田,拆卸信義學校,將信義學校學生分往其它三學校,信義學校家長極力反對遷校,認為何校長教學認真,辦學有成績,不應拆校遷校。於是群到港督府請願,甚至圍困港督的座駕車,這是香港破天荒的第一次,港督不得已,在沙田新墟另撥校□讓信義學校學生繼續入學,可見何女士辦學卓有成績,深得人心。
何女士於1981年移民美國,來美之後,即致力於詩經及爾雅釋草釋木的研究,又從事於文字學,她認為中華民族延續幾千年,中國文化必有不可磨滅的價值,而文化的基礎在文字,所以運用文字非常重要,而目前海內外的中國人,大多對中國文字甚少注意,尤其是自簡體字流行以後,文字變成一種純粹的工具,其文化涵義,愈發流失。她認為文字固應簡化,但必須合理地簡化,不應隨便亂簡。中國字有形、有音、有義,所以必須在不違背「形」「義」 的原則下而簡。於是她又致力於採用淺易而有趣的方法解釋字義,並收集編理通用流行的詞語,俾青年人易學易用,為中國文化墊一點基礎。同時她又醉心於篆刻,書法,紡織,陶藝,銅鑄,石刻等工藝,她的退休生活,可謂多姿多彩。
在文字學研究與工藝創作以外,她更關心世局,時時以國家民族為念,痛恨專制極權,深盼中國能出現優質的民主政治,俾國人得享人權之褔,所以對於中國民主運動,多熱情參與。為此,在2003年五月,三藩市民主教育基金會頒發特別成就獎給她,以表揚她在海外支持中國民主與人權的熱誠與努力。
對於家庭,何女士數十年來盡了作為妻子與母親的天職,她特別注重對子女的教育,其家庭成員中,目前已有六位博士。何女士八十年的生命,可謂充滿意義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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