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牧人漂泊的一生

天微亮，一大清早，我來到一個山脊去看正在隱褪的星星，冷冽的空氣即時吹入，讓人精神一振，我多麼喜歡這樣的氣味，清新、乾淨。早晨的山野在薄薄的寒氣中一片寂靜，沒有絲毫的聲音，有的只是山風徐徐的吹拂聲。

沒多久，天已全亮，太陽還未出來，天卻藍得令人心醉，簡直像被清水洗過，幾團稀疏的白雲，這麼早就一動也不動地悠閒掛在那兒，我的心一下子變得跟藍天白雲一樣地闊大深遠。

老祖父一早就舀起一勺青稞酒走出帳篷，先用右手中指向天彈一下，表示敬天，向地再彈一下，表示敬地，再往身後的群山彈一下，表示敬山神，最後往自己的前額蘸一下，這是向自身，向自己的生命，向自己短暫的人生祈福。每天他都虔誠地敬拜天地諸神，甚至跪下來，大聲呼喊山神和其他保護神，祈求一天的平安。

我走過去向他問早安，他瞇著眼微笑看我，用一隻顫抖的手遮在眼前，抵擋強烈的晨光，他一身破衣舊衫，滿臉皺紋，加上踉蹌的步伐，凸顯歲月的滄桑，他看來既虛弱又頑強，對於來自神靈與上天的力量，始終虔誠膜拜，不敢有絲毫的觸犯，看了令人感動。

早晨老祖父最小的孫子，牽著一頭小馬，緩緩地走向後山而去，他孤伶伶的一個人，這麼小小的年紀，已能適應窮山惡水的環境，一付初生之犢的模樣，顯得野氣十足。

從很小的年紀，他的牧人生涯就開始了，獨自一人，早出晚歸，不管刮風下雨，一年四季都沒人替換，晚上回家，還要幫他的阿媽找柴火，他以牛羊為伴，天天咀嚼著放牧者的艱辛寂寞，大自然的浩大豪放與純淨，不斷的滋養他年輕的心靈。小孫子的父親在一次山難中喪命，他的故事聽來太悲傷，遺留下來的孩子，看來有點孤苦伶仃，我們實在不忍目睹這一切，他們不幸的遭遇，令人感到無比的寒冷與哀傷…。

老祖父一家人，生活清苦，他們貧乏的物質世界，幾乎到達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想要擺脫痛苦，卻根本沒有逃離的空間。他們質樸無依的牧野生活，行蹤飄忽，一生居無定所，隨著季節遷移，逐水草而居，在那四野荒涼，氣候惡劣的土地上，他們隨遇而安，有著不亢不卑的生死觀，除了一心一意把牛羊養肥，以及虔誠拜佛之外，可以說沒有任何一絲我們文明社會所認定的娛樂奢望。

當我們進入帳篷，與其生活數天之後，我們才能真正體會到這個民族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了無數世代，數百千年以來，他們走過茫茫蒼蒼的高原歲月，度過游牧的漫漫人生，往後的子孫也將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下去，他們從不懂得怨嘆，更沒有意志上消沈的問題，一生一世就是這樣四處漂泊過日子。

他們留戀腳下的一方鄉土，那是一派大漠，一片荒原，一頂孤寂的帳篷，他們是腳踏實地的堅守和放牧，而不是漂泊天涯的狂放和浪漫。老祖父一家人的流浪生活，當時給我的感受是，天無語，人無奈，不知何年何月他們一家人才能脫離這種艱苦而又飄零的日子。@(//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