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詩——黑雨
題記:除了詩我一無所有。那是一些在現實籠罩之下顫動的眼球后面的神經所聚集起來的文字和蒼涼。
黑雨
人類的瞳孔張開,在怯懦的黑顏色背后
你們匆忙地隱藏什么?
你們把土地挖開,你們看見骸骨。
葡萄園里挂滿頭顱和燃燒的火。
靈魂一直在你們不曾關心的地方流浪。
黑雨在你們的眼皮底下肆意瘋狂。
欲望和企求變成一只孤獨的熊。
你們走在雪地上,你們顫抖不停。
生命已經不是以一种符號的形式表現出來。
生命還原成泥漿。一种毫無形式美可言的物體。
生命就是從這里開始。
同樣也必須在這里結束。
而火是一种永恒。
同樣也是一种罪惡。
在你們的掌心孕育而生的光明就是罪惡。
看見麋鹿你們就是梭鏢。
看見獅子你們就是兔子。
羞愧,從時間的角度而言是那么容易被你們遺忘。
傲慢充斥著你們整個肉體。
一种詭辯的生存哲學偽裝你們。
在你們舉起梭鏢的時候,
黑雨的火焰把你們焚燒干淨。
你們為什么還沒有看見?
森林逐漸消失。
樹葉的形態化為虛無。
麋鹿的低鳴成為遙遠天際下的臆想。
羊群飢餓的時候你們已經虛弱了。
牛的雙角鋒利得不再面向天空。
為什么會有黑雨的夢囈?
世界傾斜著把你們推向黑色的盡頭。
而雨無法清洗你們的罪惡。
你們的手心注定始終大汗淋漓。
緊握的梭鏢終究會腐朽成為泥土。
車輪和馬匹在重灰色的土堆里死亡。
男人的拳頭揮動出一個個堅硬的弧線。
男人倒下了。
女人的乳房和曲線象軟弱的綿羊。
女人還站著。
這就是黑雨。
黑雨最真實地到來,黑雨最直接解釋著一切。
你們被自己嘲諷得遍體鱗傷。
你們被自己一塊塊地切割。
你們極具快感地支离破碎。
你們歡慶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你們被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愚弄。
上帝垂死
透過某人的眼睛我看見垂死的上帝。
前面的道路開始呈現光明。
誰也無法阻擋這個希望從母體中孕育而成。
那是一把利刃,
切斷所有的悲憫和無病呻吟。
放棄禱告吧!
柔弱的朋友和堅強的敵人。
上帝即將死去。
我們將重新獲得生命。
破坏帶來的生机是疼痛。
等待而來的春机就更令我們感慨涕零。
緊握這把利劍怀抱非凡的承受力等待的,
就是這個上帝死去的日子。
万里河山沉默得連泥土都遺忘了喘息。
樹葉紛紛在春天的雨中跌落。
還有牛羊,甚至馬群,
所有在泥土中感覺冷暖的肢體,
都已經漸次清醒。
咆哮,穿過泥土同時卷起泥土又攜帶著泥土的
河流已經按耐不住惊喜。
沸騰,從泥土中孕育而成又沉入泥土的
血液已經澎湃洶涌。
回首來時路,我們惊詫自己居然擁有
如此堅韌的忍耐力。
帶著遍體的傷痕自己默默舔治。
我們學不會兵不厭詐,不會攻勢凌厲。
一群舔犢識字的良民怀抱三尺長劍能做什么?
几個從小被教化的智者,
即使拿起武器又能向誰瞄准?
因此上帝每天竊喜不已。
手持法杖,智慧非凡,法力無邊。
于是愚者恐懼,智者不語。
但是我們的眼睛已經看見,
古老的法杖逐漸腐朽。
軀體已經垂死。
逃亡的陽光
宇宙的嘴唇張開。一束陽光
順著貝殼的背部滑向海洋。
在眾人覺悟之前,被我看見。
船只開始沉沒。桅杆傾斜,
象一面倒下的旗幟。
椰子樹狂舞不已。
我們的眼睛充滿激動的眼淚。
沒有風暴的預示不等于風暴不會到來。
我們等待的良心沒有浪費。
在苦難的精神將要耗盡的時候,
我們在那束陽光的啟示下獲得新生。
我們必須怀念那束陽光。
那束逃亡的光芒。
我看見某個大人物的手臂,在
一個時代的某個時間里斷裂。
那是一种審判,一种古老的宿命。
而在一個并不起眼的黑暗角落,
一束陽光曾經關照此地。
這個角落的石板上突兀地放著
一碗發芽的烤土豆。
陽光的背后,几把匕首和几枝机槍朝向
海洋的遠處和天空的深處。
那時候我們都沒有醒來。
我們象嬰儿一樣惊恐地張望著一切的發生。
我們(至少我)抬頭看見
一座座山峰突然波浪式地塌陷。
龐大的羊群一排排倒斃在遷徙途中。
它們要去哪里?它們又能去哪里?
(一只羊被宰割了,一群羊被宰割
也只是時間問題)
在那束陽光照向我們的時候,
我們攜帶的幼稚是那么盲目又那么狂熱。
憎恨和自責都是虛弱的代名詞。
至少我們看見那束逃亡的陽光。
在他穿過重重鐵甲和刀鋒逼向我們的時候,
在他穿越眾人的五臟六腑之后,
每個人的喉結都曾當當作響。
由于陽光河流開始上升。
由于陽光土地開始丰腴。
而那束陽光与上述無關卻凌駕至上。
高如天神的主宰。
他已經消失在海洋的盡頭。
他在逃亡的時候被我看見。
我的眼眶里盛滿難過的眼淚。
聲音的悲哀
我听見一种來自古代的訇然巨響。
從秦漢的鼻梁里雕刻成堅實的碑文。
在盛唐的眉宇間凝聚成浩然之怀。
百鳥齊鳴,万籟不寂,千花開遍。
這种美妙的聲音如今支离破碎。
我們怀念的悲哀也隨之痛苦欲裂。
我們在怀念的時候努力地捂住心口的疼痛。
絕對沒有吶喊的勇气。
我們被一种深切的向往刺傷。
就象黑夜里孤獨的梧桐,
默默地站在靈魂的高處。
鳳凰已經不在它的枝頭栖息。
遠离崇高的期盼和光榮的使命,
強大也會流入平庸的河床。
一种洶涌澎湃的精神的消失,
讓寬廣的水域變成一潭死水。
期待的暗涌無法突破水面。
沉沒的苦難在人類的能力無法抵達之處。
我們的嗓子被虛偽的火焰灼傷。
聲嘶力竭也啞口無聲。
即便有一种強悍的聲音嘭然鳴響。
那更是悲哀之上的悲哀。
脫离了理智和謀略的草莽之聲。
無法在現實的陰影中透響久遠。
它屬于一聲孤獨的冷雁的凄鳴。
虛弱無力之中的回光返照。
只有一种合唱或者交響,
從秦漢和大唐的濃郁色彩背景中凸現。
穿過馬里亞納海溝的腹部。
洞穿太平洋上空的烏云。
席卷強勁的气流,在美麗的海岸
五千多公里的戰線上雷鳴般登陸。
所有的精神領域將在霎時間搖動不已。
令我們懮郁的眼神為之生動。
這樣的聲音。
這种悲哀到極處而不得不爆發的巨響。
我們已經悲哀地等待了很久。
一种淤積的突發。
熱淚盈眶的感慨。
我們的渴望會徹底解放般地開怀呼叫:
向我開炮!向我開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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