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茉莉:當人道主義者面對憂鬱猙獰
【大紀元11月14日訊】這幾天,很多人在懷念剛去世的女作家張純如。我—一個慘遭日本軍人殺戮的祖父留下來的孫女兒,遙向那位撰寫了《南京大屠殺》,揭露日軍強姦、虐待、殺害大批中國平民詳情的傑出女性,致以一份心祭:我們都欠你—張純如,一個深深地感謝。
許多像本人一樣的日寇侵華時中國受難者的後代,都沒有為尋求歷史公正做一些什麼,但這位在美國出生的年輕女性做了。她全力以赴地開掘這些被人遺忘的塵封往事,鍥而不捨追究邪惡犯罪者的歷史責任,還歷史以公道,在世界上產生廣泛的影響,成為我們的代言人。
在撰寫歷史真相中,張純如成長為一位真誠的人道主義者,一位傑出的民主宣傳者。她認識到人類有犯下最邪惡罪行的潛能,而權力的集中最易導致違反人性的罪行發生,只有「民主是預防暴力的最好方式」。
然而,力求探究歷史黑暗以根除黑暗的人,卻在黑暗未消失之前,卻自己倒下了。張純如自殺身亡的事件,彰顯了一個平時為人們所忽視的問題:人道主義者在面對歷史和現實的極端殘忍時,他們怎麼保護自己的心靈不受傷害?
正如張純如的朋友所談到的,張純如之死,與她的研究工作有一定關係。一個在自由國家、幸福家庭裏長大的純真少女,出於強烈的責任感,全身心地投入對歷史罪惡的揭露中去,大量血淚斑斑的圖片資料的發掘,使她接觸一般人很少接觸到的人性殘忍,這一切折磨了她的身心。
據說,張純如常常不解地問她的朋友:「為什麼世界上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人會是這樣?」面對著慘絕人寰的恐怖歷史,她對人性產生了深刻的懷疑,悲哀和辛苦損害了她的健康。早在1997年,《南京大屠殺》一書完成之後,她就說自己「身體變得很差,體重下降,還掉了很多頭髮,常常生病,心情也很鬱悶。」五個月前,她寫作第四本書—關於美國二戰被俘軍人受日軍虐待的歷史時,終於精神崩潰—這本書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是人權工作者普遍悲劇中的一個。筆者在北歐,接觸到一些為人權組織和慈善事業工作的人們,他們中就有人因為接觸到過多的人類苦難,因心理上難以承受,導致身心受損甚至喪命。例如,奔赴世界發生天災人禍之地的「無國界醫生」,為營救難民而工作的基督教教會牧師, 經歷過椎心慘痛的事件,他們原本正常的幸福生活不再存在。筆者曾經在中國的監獄裏關注死囚,面對死囚遭受的殘酷極刑,自己也曾一度陷入絕望與虛脫之中。
憂鬱症這一黑色幽靈,已經成為21世紀的隱性殺手,其嘴臉猙獰兇惡,令千百萬人倍受困擾。而人道主義者由於他們的工作性質,由於他們對他人痛苦的高度敏感,因此更容易成為這一疾病光顧的對象。美國心理學家史培勒曾說:「這種病往往襲擊那些最有抱負,最有創意,工作最認真的人。」
張純如的自殺悲劇與心理疾患有關,這就向所有的人道主義者提出了一個心理素質的問題:我們不能不直面人性之惡,不能不去研究它,不能不向邪惡的受害者伸出援手,但是,我們也是常人,也有一顆脆弱的心。若是我們被人類的苦難或者人性的惡劣所擊倒,不但對不起自己,也讓所愛的人們失望傷心。
這就需要我們對人性之惡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對人性的估計悲觀一些,其沮喪感和挫折感就要少一點。在保持一顆溫熱的人類同情之心時,我們也可以從動物那裏學習耐力和適應力,像它們那樣,接受各種自然的洗禮和事態的轉變,毫無怨言地承受著黑夜、暴風、饑餓與意外。
人們遭遇到的各種苦難與不幸,有的可以改變,有的可以挽回,有的則是我們所無能為力的。如果有改變的希望,絕對不要放棄,如果沒有改變的可能,就不要耿耿入懷。這樣,人道主義者應該為自己的介入,定下某種程度的負擔極限。一旦超越了極限,妨礙了生活,就要暫時迴避一下。
一位基督教牧師在講道時說:「一個能夠支配自己心理的人,遠比一個統治城邦的主帥要來得偉大。」然而,人們要怎樣才能支配自己的心靈,使之不因為現實的黑暗而沮喪萬分?
這就需要我們發揮人類的一個最神奇的特性:把生活中的負號變成正號,即在看到陰暗地獄的同時,也注視滿天明亮的星辰,堅信我們有能力與殘忍對抗。
從另一方面說,張純如悲劇性的自殺,也是對我們生者的一個警示:假如人類完全不能馴化野蠻,那麼,生命的意義就確實值得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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