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我的第一滴新聞淚

──紀念李思怡死去一周年

曾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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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0月9日訊】(“新聞幹了多年,第一次流淚卻是爲了一個並非親身經歷的新聞事件——同行《成都商報》的記者李亞玲報道她親眼看到的那個餓死的小女孩的慘狀時,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麽湧出了眼淚,在激動中寫下了此文。)
  
  據說世界上有兩種職業的人是最需要冷漠的,一種是醫院的醫生,另一種是新聞記者。因爲這兩種職業幾乎每天都在和各式各樣的苦難打交道,如果太過於情緒化太容易被感動,除了自己的眼淚不夠用之外,還極容易使自己的工作情緒受到影響,出現失誤。

  在從事新聞工作的十幾年裏,我是基本認同上述的觀點的。我知道記者實際上是一個記錄者,太易感的情緒容易使新聞採訪流於表面,甚至看不到事實真相。況且,作爲一個長相頗有點像殺豬匠的男記者,感動與流淚本身即便不是不光彩的,也終歸有點不合適。因此,多年來“冷靜”成爲我默守的原則。

  但事實上,堅持這樣一條原則是一件痛苦的事,因爲從事的工作讓我面對了太多讓人動容的事。如多年前採訪一個無力救治兒子的父親將病重的兒子遺棄在荒野死去;如幾天前一個靠睡地鋪吃豆瓣飯攢起幾十萬元錢修民工子弟學校的校長,面對新校舍被當成違章建築拆毀的哭訴;我還見過80歲的老人撲跪在泥地中感謝記者終於來採訪他的冤屈;還見過一拖數年的醫療官司中,被庸醫醫死的女中學生遺留在家中早已乾癟的蘋果……

  這些都無一例外地如鋼挫般,磨礪著我的神經和原則。就是不久前廣東發生的孫志剛案,讓與他有同命感的我險些掉淚,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直到2003年6月21日,面對一個3歲小女孩的故事,我忍了十多年的淚水禁不住奔湧而出。這個長得有點像小蘿蔔頭的小女孩子名叫李思怡,被關在家中17天,活活渴餓而死。死之前,她曾努力想打開門,門上留下一串細細的血手指印……

  整個下午我都沈在一種痛苦之中,眼裏和鼻裏都有一種酸酸的東西。

  這個小女孩子並不一定比我以往採訪過的因各種車禍和別的事故死去的小天使們更可愛,相反,由於母親長期吸毒,她只有靠時有時無的饅頭或母親偶爾從超市偷回來的奶粉充饑,她的瘦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痛。但這還不足以讓我這個老記者心上多年磨出的繭潰然銷蝕。在此之前,我還採訪過因父母虐待而凍掉雙腳的女孩子,她連偷來的奶粉也沒有吃到過,更是瘦弱。但當時我並沒有流淚。

  那是小女孩子被鎖在家中向鐵窗外的小鳥求救的情節讓我流淚的嗎?應該,也不是。此前我也曾採訪過一個被父親用鐵鏈拴住達幾年直至殘廢的小男孩,他把壞死脫落的小腳掌拿在手中請醫生幫他接回去的情景,難道不比小女孩子慘嗎?那天我也沒流淚。

  那是什麽讓我流淚了呢?是毒品的危害嗎?這些年來,每年6月26日前後例行的反毒品報道中,被毒品侵害的身體和心靈所顯現出來的恐怖場面讓我體會更多的不是傷心,而是痛恨。即使三年前面對一個被吸毒的母親用煙頭燙傷近百處的5歲小男孩,我心中更多的,都只是恨。

  然而,我從事新聞工作的第一滴淚水確實在2003年6月21日下午從我的眼眶中流落下來的啊!那一絲冰冷的感覺從臉上劃過時,使我驚栗不已。使我不得不找出它向以來向以去的原因。

  那麽,是漠視生命的部分警察讓我落淚的嗎?也不能肯定。因爲這些年來,看過的類似東西還有很多,在聽過造就處女嫖娼案和在警車上強姦幼女的警界敗類們的“事迹”之後,我甚至覺得那幾個不願意聽小女孩子吸毒母親的乞求的警察的漠然還顯得很小兒科。他們在第一時間裏受到有關部門的嚴肅處理,讓我至少還感覺到了一些欣慰。

  那麽,究竟是什麽使我的雙眼充滿了酸澀使我的眼淚流滿了臉?騎車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大街上所有的小男孩小女孩子都像風中的一顆顆沙子在衝擊我的眼睛我的淚腺,使我忍不住想停下來坐在路邊狂哭一場,讓所有的路人看到一個屠夫狀的男人號哭時好笑的樣子。我終於沒有勇氣這麽做。

  回到家中,妻看到我的樣子,很奇怪,問我怎麽了?我知道我的眼睛很紅鼻子很酸很想撲到她懷裏大哭一場。但終於,我只是擠出一臉怪怪的笑容,說:外面的風很大……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這是我爲新聞掉下的第一滴淚,和很多第一次一樣,這也許是又一個新開端。這是一個將新聞不再當成飯碗的一個開端,這也許是我的心靈開始恢復知覺的一個開端。我未來的生活也許會因此而變得更苦更累更麻煩,但我也因爲心靈從此有了知覺,並可以以一個堂堂的人的樣子走在天地之間而欣慰不已。 @(//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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