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一次令我難忘記的離婚
【大紀元10月6日訊】當記者多年,看到聽到無數的離婚官司,有富老公包二奶要休妻的;有窮老公不求上進被妻休的;有大吵大鬧抓破臉皮的;有細聲細語幽怨無助的;有以死相拼的;也有咬緊牙關除了一個“離”字便什麽也不說的。除此之外,我還碰到過找人代替妻子來離婚的。此事曝光後引起全國媒體一片譁然。
那些熱鬧非凡的離婚,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平靜甚至黯然了,時間是療治創傷的良藥,它能使所有的傷疤和血痕從濃到淡從深到淺直至于無,當事人們尚且如此,我們這些旁觀的局外人則更不用說了,時間使所有熱鬧過的記憶冷卻,當初鮮活而熱鬧的場面,經過歲月淘洗之後逐漸褪色模糊了。
有一個離婚官司,是我一直想忘記卻總忘不了的。
那是在川西一個小鄉鎮的法庭裏見到的離婚官司,離婚原被告席上分別站著的是婆媳兩人,媳婦提起起訴,要求法庭判定她和丈夫離婚,而婆婆代表自己的兒子來應訴。
案情並不複雜,婆婆的兒子也即媳婦的丈夫6年前丟下妻子和2歲的女兒出外打工,一去之後音訊全無,不僅沒有只信片言,甚至連一個電話也沒打回來。妻子在家裏苦苦等了六年盼了六年也累了六年,她雖然還有勇氣和耐心再苦等六年或八年甚至更長時間,但架不住女兒一天天長大了,女兒長大就要讀書,這個擔子對媳婦來說確實太大也太沈重了。她說:吃差點穿差點無所謂,但孩子不能不讀書啊!
爲了讓孩子能順利讀上書,媳婦和婆婆想了很多辦法,她們找親戚借錢;找鄉上訴苦;找學校求情。經過一番周折,孩子終於入學了。但這一系列的折騰,媳婦心中很累,她認爲之所以別人家的孩子讀書輕而易舉而自己的女兒讀書這樣難的根源是自己的丈夫沒在身邊。
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是抛妻棄女的人,如果他是那樣薄情的話,他就不會眼含淚水一步三回頭地離家去打工,他大可以像村裏某些閑漢一樣,半死半活地種著一畝三分地,每天喝喝跟鬥酒打打小麻將混日子。但他沒有,他說他要出去掙錢,給她和女兒掙一個有房子有漂亮衣服的未來。
這未來並沒有來,但她卻失去了現在。六年了,丈夫音信全無,這讓她從失落到傷心到難過直至絕望。她曾經想過造成這種結局的無數種可能性,其中最好的是丈夫正在努力攢錢,不捨得亂花錢打電話;最壞的是他已掙到了些錢,並碰到了另一個比她更好的女人。還有比最壞更壞的,便是他已被那些已經見報或沒見報的礦難或車禍奪去了生命。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丈夫現在的境況因爲想得太多她已不再想了;而現在她和女兒的境況卻是她不能不想的。有人建議她趁年輕,還可以再嫁。她的模樣兒不醜,再找個有積蓄的退休老頭供娃娃讀書應該是沒問題的。
她最初不願意,但想著爲女兒讀書去求人所費的周折,她動搖了,她決定離婚。
婆婆對她離婚的想法是矛盾的。一方面,她作爲一個失去丈夫多年含辛茹苦把獨生子拖大的寡婦,她理解媳婦這些年來的處境和苦楚。另一方面,作爲一個深愛自己兒子,總希望他能回來的母親,她是無論如何不願意媳婦和孫女離她而去,這對於孤獨無依的她無異於滅頂之災。
我是非常偶然的在法庭裏看到她們的。辦案的法官很同情她們,一時半會兒不知該怎麽判。看著法庭上這對婆媳,我突然産生幻覺,幻想在她們的小院裏曾經有過的那些女人煮著飯,婆婆剁著豬食,女兒在無憂地玩樂嬉戲的情景。
在生活的擠壓和撞擊之下,這種平凡而美好的畫面已不可能再屬於她們了。她們正用極其沈重的代價去換取常人眼中擡手可及的幸福。這是一場沒有勝者的官司,原被告雙方的眼中都裝滿淚水,這淚水讓旁觀的我在以後的數年裏,每看到一個民工都會産生幻覺——也許這就是那個離家多年的男人。即或不是,他的身後,也應該有兩個眼含著期盼和等待的女人吧?
這種感覺,在我看到或聽到礦難的消息時尤爲強烈。@(//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