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撿垃圾的貧困大學生
【大紀元10月18日訊】2002年7月13日,持續幾天的高溫天氣使成都這座還不太習慣夜生活的內陸城市變得不眠。儘管這兩天交警和綜合執法隊加班加點整治街上的占道夜宵點,但小街小巷裏的“冷啖杯”仍然生意興隆,人們在燥熱煩悶的空氣中救火一般往肚裏倒著啤酒。
這天我上夜班,在空調房裏編著同事們采回來的汽車自燃民工中暑西瓜脫銷之類新聞,感覺還有點聳人聽聞,直至等領導簽了版樣走出空調控制的範圍,才發現今年的夏天威力確實有點猛,老天爺仿佛正在用電吹風折騰他的子民們。
這時,同城另兩家報社的哥們老何與小文打來電話相約去喝酒,這個提議無疑是酷暑中送霜淇淋是很難讓人拒絕的。十五分鐘之後,我們便陸續來到新鴻路上的一家小酒店裏,胖老闆娘見是熟客,沒等我們吩咐便將我們平時常吃的菜和愛喝的啤酒端上桌來。
一口凍啤涼絲絲地從喉頭一直涼到肚臍,氣溫似乎一下子變得不那麽惡劣。我們開始交談,從今天的天氣一直聊到各自的工作,一陣地爲一個好標題得意,一陣陣地爲某個事後方知的錯漏長籲短歎。
胖老闆娘時不時地加入進來,發表她對當天報紙上新聞的看法,哪條稿子好看,哪條稿子無聊,說得頭頭是道,得意非凡。
這時,一個身影從店門口閃過,老闆娘像發現了什麽,止住談話,沖出門去。過一會兒,便開始在店裏翻箱倒櫃地倒騰起來,把紙箱、廢可樂瓶和各種口袋歸攏在一起往門外抱。
我們打趣地對老闆娘說:這麽晚還有人收破爛啊!你又發了一筆。
老闆娘不同意地搖搖頭說:不是不是,我是拿來送給大學生的。
這時,我們才看清,門口正有一個瘦瘦的青年正怯怯地看著我們。他的手裏拎著一個大塑膠袋,背上背著一個巨大的一次性塑膠袋加工成的背包,背包裏已裝了很多的易拉罐和可樂瓶,把背包拖得搖搖欲墜的。看他的樣子,他絕對不是專業人士,無論身形還是穿著和表情都顯得非常業餘。
老闆娘說,他是一個在校的大學生,經常在對面的垃圾筒裏撿垃圾,我看他穿得乾乾淨淨的,一點都不像其他撿垃圾的,就問他,結果才知道他是一個大學生。
出於職業養成的毛病,我、小文和老何幾乎同時開始對小青年表示出了興趣,雖然我們比誰都清楚近期大學校園裏的負面新聞報道是禁區,但我們還是對他表示出了興趣,並閃電式地在腦海中提出幾個疑問:他是不是真的大學生?他爲什麽不選擇別的勤工儉學的方式?是什麽力量使他在半夜背著一堆垃圾在城市裏遊走?
我們不約而同地聚了過去,很快,我們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他用斯文的語氣,回答了我們提出的許多有關他所在的那所學校的一些背景材料。這使得我們相信了他的大學生身份。
接下來,他又說起了兼職打工的不易,今年,4年前大學擴招的那批學生畢業了,那些拿著正式文憑的大學畢業生找工作還很不易,何況一個大二的兼差學生,其使用價值顯然比不上勞務市場上那些物美價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鄉下青年。因而,他選擇了出來撿垃圾,他說每天從傍晚7點到第二天淩晨,他撿的廢品可以賣7元錢左右,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有突破10元。他說你別小看這錢,它足以解決我一個月的生活。通常他每月的開銷在120元左右。
據他說,像他這種情況的,他們學校還很多,幾乎和那些家庭條件好、有手機並在外面租房居住的同學一樣多,學校對他們這些特困生實行了減免學費等救濟措施,但生活費必須由他們自己籌措,銀行的助學貸款通常是貸給那些有償還能力的人,對此,他們連想也不敢想。
古道熱腸的小文聽得眼睛已有了些淚光,他掏出100元錢,塞給大學生。大學生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住了,臉一下子脹得通紅,趕緊推辭,兩人一個要送,一個拒絕,一推一拉,爭得很激烈。大學生背上的背包帶一下子斷了,易拉罐散了一地。
小文有些急,拉住大學生的手硬把錢塞到他手裏說:你別推了,放暑假了,也該回家看看吧,就當這是我送給你的車錢吧!
這句話像靈符一樣將大學生的拒絕凍住了,這時,我看見他的眼睛裏閃起一層淚光。
老何將一大塊西瓜遞到他手上,他坐在路旁吃了起來,儘管他努力保持著斯文的姿態,但還是難以掩飾他此刻的饑餓。
吃完之後,他把西瓜皮小心放進塑膠袋裏,然後將口袋背上肩,那只巨大的塑膠袋把他顯得越發的瘦弱,在我們目送下,他慢慢消融于成都熾熱而空曠的夜色之中。
我們三人繼續喝酒,並開始聊自己早年那些打工遭遇到的苦事。這時,老闆娘說:你們看,大學生丟了東西。她手中拿著一個皺巴巴的軟面抄本,上面寫滿絹秀的文字,其中有幾句詩:
炊煙是一根根白色的繃帶
包紮著我那痛苦的家鄉
看著母親被汗水打濕的身影
我恨自己不能畫餅充饑……
我們傳看了這首詩,並開始沈默不語。這天,我們三個搶新聞搶得發瘋了的老新聞工作者有史以來第一次沒有把當天的遭遇跟我們想寫的新聞聯繫在一起。@(//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