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的「六四犯」(2):四大惡囊–孟慶秦
【大紀元6月9日訊】一、老孟很讓人嫌
這孟慶秦是正宗反革命凶犯,共和國最凶惡的敵人,他有多么的凶?第一件:他不怕銬子銬,警察恨他,把銬牙砸到最小,很多人因這一招而廢了手臂。咱老孟可不懼,那銬子在他手脖子上還上下打晃。就那兩只“賊光閃閃”的眼,還算健全,打眼一瞄,身上怕找不出什么部件能添到“正常”欄里,要不背駝腰彎,可能有一米七稍稍多一點。他是那种風大了怕也能刮上天的角儿–他練的是輕功。
對他,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不喜歡,而是反革命群加上那些“打砸搶”犯,或者再加上人民政府的科長隊長們,沒人喜歡。頭一件就是夜里的鼾,老孟的鼾:初起于裊裊亭亭溫柔鄉小道間,先是謙虛謹慎漸入佳境,吭哧吭哧兩聲炸雷,跟下是老母雞咯、咯、咯時斷時續報告下蛋然后复歸于平靜,半分鐘間隔,蛐蛐再叫如是循環。他入伙梁山當晚,一個小干柴老漢竟戰敗二十多條反革命犯,整夜無人能入眠。
那天,西北風吱悠吱悠地喊,小雪蛋儿滿天价旋一看,心就寒,中午打飯,兩個法警把個紙扎的人夾在中間,也虧他們這一夾,要不,那小老儿還不飛上天!陳蘭濤說了一句:就這,也能若亂子闖禍?准是飯沒討到,摸狗偷了雞蛋。沒成想,下午三點半,這老柴干老棺材樣子竟到了咱三樓聚義廳梁山,頭帶的帽子出自民國初年,頂如土耳其凹凹扁扁,兩邊与日本兵豬耳乎扇,額上還有兩圓毛皮中間露眼。咳聲不斷,左右開弓手背擦了鼻水一律袖上抹抹,脫下破皮襖,里邊是件扣子斜在右邊的,那站領夾克衫,斯大林的衛隊長常穿,你問他,他是一縮脖子三擠眼,你問了半天也不縷清他嗓眼里擠出的是什么。
就這派頭還做反革命?這你也孬覺新鮮,咱的“党”,溫暖無邊!要裁培你,你就一定能被成全,名成功就等二年,咱們到了濰坊監獄再來看,更精彩更藝術的反革命才能露臉。
晚上,科長把全部反革命們喚來,叫他自己先讀了法院判決,又逼著他談談個人小傳,咱們終于明白了這位“兵馬桶”,或“虱子不咬”的反革命分子事出哪端:孟老漢哈爾濱美術工厂的設計員,畢業工藝美專,除了比著三角板畫直線,直角,連摸著那三角板的圓孔畫圓他也畫不圓,三年里沒有一幅作品,覺不覺沒臉,看不出,就辭了設計室去燒火取暖,取暖工的職務卻是設計員。初到工厂時臉還光燦,女孩子們還當成奇貨挑選,他結了婚,有一個女儿,女儿咋樣他沒說,只說他女儿的女儿很水靈很光鮮。人沒本事,那脾气卻絕非等閑,孩子生下半年他們就不再理連,各奔了東西他從此形只影單,退了休,到煙台,弄了九平米的房間,一個人倒也湊合。平日里釣魚,破爛市場轉,日頭一天挨一天,數來數去,他也覺煩,時不時心血來了潮,他就亂涂胡謅往報紙雜志投稿件,他是想六十年不鳴,到第六十一年就能惊人間。据他自己說:一回也沒發表,一次也未約談。八九民運風火連成了片,煙台小城就兩所大學,也游行靜坐与北京配合,七月的一天,報社來了三個人找他約談,問他從哪年開始寫稿子,一共多少篇?多少詩歌多少散文,他們要看一看,新來的總編說這里頭還真有有价值的,有靈光有妙句可以挑挑選選集結出版,以鼓勵像他這樣的業余創作者,他高興的非同小可,又是搬橙又是遞煙,“編輯們”嫌屋小,又臟,就到車上去等,他翻了陳芝麻,倒了爛芥藥,終于找到手稿十几篇,遞給小車上的編輯們,因為太激動,又想待人恭敬,手也就直顫。人家說兩三天一定約他去報館細磋詳談。這三天他可是手舞足蹈,心跳,蹶著半斤小腚直顛;去說給外甥們,舅舅名成晚年;親朋好友來祝賀,光酒就喝了兩遍。第四天,小汽車果然到,說接他去報社見總編,外甥們還直按著他的手不肯散。一路無言,小車并沒到報社,也沒見總編,他去的那地方叫煙台市公安局一科,桌子上就放著他翻出的稿子十几篇。人家說經了專家鑒定寄到山東師范大學的一封反党黑信是他所干,叫他坦白爭取從寬。從夏天審到嚴寒,他就是不認酒錢,先是不讓他抽煙,又是不讓他睡覺,后來冷了天,就把他捆在當院的老槐樹上,腳丫任著風吹冰寒,只一夜,他就要啥說啥供認不諱終于結了案。有期徒刑不太長–才十年。這老孟頭怕科長不信,說著說著就解鞋脫襪讓人看。
科長猛不丁一聲斷喊:孟慶秦你少狡辯,這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睜眼看看,這是監獄,無產階的專政机關,你想干什么,你想翻案?!你意為科學鑒定是什么?你不承認就拿你沒辦法?你攻擊政府虐待,刑訊你想干什么?你給我站出來,低頭!今天夜里你就到廁所去站著,好好的考慮一夜,是認罪伏法還是抗拒改造,何去何從你自己掂掂明天咱再說。”科長又轉身對著大家:“找時間把你們思想轉變經驗向他多談談。共同進步,共同認罪,共同告別罪惡昨天。這是入監教育,剛來呢,思想不通,有情可愿,不切實的幻想,經過學習,孟慶秦的覺悟會也提高,也就丟掉幻想,會認罪會伏法爭取光明明天。”科長說完也就走了。
多了這個孟慶秦,監室的空气污濁了九分,覺要少睡七成,反革命生活的藝術品味就減了一半。
二、在這里,老孟名喚“木乃……什么?”
在北墅那剎,他還不叫“四大惡囊”,而叫“木乃……什么來”?這名字是王在京所贈,王在京口遲,一連說了好几個木乃木乃木乃……卻沒說出那個“伊”來–;這就成了名言,伴了孟老漢三年。
一扯上這王在京,他故事多人又出名門,咱就得提前略略作個交待,為方便以后的了解。這“在京”,讓人一听就知他出生北京,不過他初來人世,那時侯還叫北平,他自言是將門,卻非虎子,要不是無腿,他自認也是一路英雄,就豈止虎子。往上再追他家三百年間代代有名人,祖上也曾經理過大清中堂照過咱中華:又是書壇大家–王鐸。是他的祖先不會假,是那一輩他自己也得先去查查。若照了咱毛主席的教導,這王在京從骨子里就必然反党反社會主義,他怎么能不打上階級的烙印?他爹出身保定陸軍軍校,在傅作義那里干了警備團的,王在京自已說他爹是國軍少將,七八年從監獄里放出來沒有几天,就封補了洛陽市政協委員,他媽率領了儿女孫儿一群去了洛陽,探望二十年音訊全無的夫君,老軍人,緊蹙眉頭攥雙拳,看著虎頭虎腦的次子沒有雙腿,淚不輕彈也得彈!往事如潮如夢一齊涌翻,就這么一步蹬了天。
不幸事又在儿身重演,就在作者出逃前,王在京一瞪眼也就結束了他的傳奇歸了西天,把他的事一一介紹是作者曾經的承諾。
可科長說他牛皮哄哄,檔案上記著他爹只是上校。王在京還柱著小板澄,手一支屁股一顛沿街要飯那些年,他就說他爹是少將反革命犯,他也不知老父在不在人間。那是五八年,派出所的警察叫他去談談,一去至今就無了音訊……
這老孟頭天生的古怪脾性,動不動就翻臉,一翻臉就芝麻谷子非要往外翻,非把人家的老底揭穿。那是個周六,這周六晚,可以晚睡第二天可以睡到九點,而且警察也不及時入監,只在十時左右進來巡視一轉,這是一周里可以放縱的一晚,床上放了電視,我們有坐了小橙看,也有人躺床上吸煙想心事……
屏幕上齊奧塞斯庫兩口子正向他們党大會的代表們招手致意,還是那既往的神情,不可一世,志得意滿,我心里想,這小子怎么還這么囂張,獨不見羅國的人民起來爭自由要人權。
右首的王在京可就恨急了眼,擎起他那拐杖代了“步槍”瞄准了“老齊”,舌頭“咕咕咕”來了個連發,后邊還跟著兩個單點:“嘎”!“嘎”!。大果子近視眼隔了老孟總坐最前,要起身,頭一晃,老王擊斃了齊奧塞斯庫,正要抽回那“槍”,那拐棍前的膠墊就碰在了大果子的右耳,這眼鏡不勁一挂,大果子一把沒抓住就掉到腳下,他一急,又看不見,眼鏡踩了個稀爛,這眼鏡,是大果子的命,他可急紅了眼,一蹦、一翻,照著王在京就是一個跛腳,捎帶兩拳,王在京自知闖了禍,雙手抱拳正作揖:“兄弟,兄弟,哥哥我這里有禮了,下回老娘來接見,我讓她給你捎上兩副……”
這大果子沒了眼鏡就是瞎子,那一腳沒踢著王在京卻把孟慶秦踢了個仰面朝天,滿屋的人就哄堂開了怀,前俯后仰笑個沒完大果子也知闖了禍,赶緊雙手去扶孟老漢,他沒了眼鏡,兩手亂抓,身旁的人要看笑話,一閃,大果子扑了空,一個趔趄,正好与老孟碰了個嘴啃嘴。就又引出一陣哈哈哈哈笑炸了鍋。這地上的孟慶秦就又哭又嚎開了罵:王瘸子,王土匪,王雞巴,王牛皮你若了的亂子讓我來挨打(很可能這老孟是真哭了);你看我鼻子這些血,你給我賠!”六十多歲的瘦老漢嘴里崩出個“你賠我”,就讓這笑浪接著往上翻,好几個人連喘气都沒有時間。原來這大果子一頭撞上他的鼻尖,不知那個孔子就血涌如泉,兩人的臉一對臉,手一蹭,委實是帶花就帶上了大紅花,可就好看了,二十多個人的笑就如熱浪滾翻。王在京又是作揖又是賠不老孟漢那有受這等委屈的心胸,越罵也就越透著新鮮,也就沒了深与淺,:“你扯牛皮吹牛蛋,你爸是上校你偏吹少將,你不要臉,到明天我把你拿槍的事報告x科長,叫你過堂上上電……”
這可就戳上了王在京的心病,創傷,家仇……那張四方大臉就收了慚愧變成紫茄子……下頜的肉團直哆嗦……暴風雨就要來了!他右手就又去摸拐,有一枝正插在床孔里他拿不出來,那一支就被大果子摔成了兩段……心里的火胸中的怨對共產党的仇恨全涌上臉,他這一怒不打緊,口遲病也就跟著犯了:你個老該死的……的……偷著搗賣糧票的孟混蛋,你個“兵馬桶”,木乃木乃……木乃……木乃什么來?……”看看誰是海燕……海燕來了:陳蘭濤眼疾手也不慢,抓了王在京就往廁所里又拉又勸,兩個人推推搡搡進進退退到了廁所北邊窗口下,王在京終于象破了皮球噴出了那個–“伊”來;還跟了句:“木乃伊–我可把你想起想起來了”。這“伊”字來的太晚,晃若是隔世,滿屋的人就又一次哄了然,笑聲沖上南斗,裂了天。這一笑把個孟老漢也給感染,王在京前語不搭后言自己先憋不住,就一齊開怀,重又握手言歡。苦了的是大果子,也別說,差不多一個月,打飯,提水,整衛生,連監獄那豆腐塊被窩,全免。從此后孟慶秦就叫上了“木乃……什么?”。
我們說過人類不能沒有藝術,地獄里的人也得自嘲、找樂子,在我們人類里,有胖有瘦有高有矮有善有惡有賴有勤有干淨有惡囊,就是沒有這革命与反革命。
在北墅三年,孟慶秦的鼾聲叫人真怕,還有一件,就是臟。不過這北墅的人卻沒給他起上四大惡囊,可見比著濰坊是略遜了一籌。他有多臟?咱講件小事讀者自己品品:北墅每個星六上午,隊長得集合了我們去洗澡,是個盆溏,能溶下十几個人,差不多就總是分兩批,孟慶秦也就躦了這個孔子有半年。有一回科長不知怎么來了革命警惕,突然,是自言自語還是向人發問:“對,我怎么沒記得帶過孟慶秦呢”?跟著就撂下了隊伍去喊孟慶秦,孟慶秦听科長喊只得出來,科長問:
“你為什么不去洗澡?”。
老孟答,這老孟是先立了正才敢回答:“報告x科長,犯人孟慶秦從看守所來時才洗的澡”。這一回答,不敢在科長跟前笑的犯人也就忘了身份,竟當著科長的面“嘩、嘩”地放肆個沒完。是科長先憋不住的還是隨同一塊笑的,我也記不清了。科長叫他站進隊伍里:
“什么?你才洗了半年?你好大的‘才’”。
科長把人帶去澡溏,自己回來查看。洗完澡帶回原地,沒宣布解散,卻喊:“孟慶秦”。“到”。
科長:“出列”。“是”。
科長:“向后轉,面向大家”。“是”。
科長:“明天,孟慶秦不准休息,早上六點必須起床,值班的記住,九點以前把被子拆洗完,拿下晒干,下午把被子給我整好。听清沒有?”“是”。
監獄里當然講不得价錢。星期天,屋子里還是電視,扑克,胡琴,吉他……我還是啃“批判”,史曉東也還是屁股后轉這……一天最苦的是孟慶秦,先把被里子鋪平,再把花套擺正,然后是被表最上邊……咱得先說說我們的屋和床,從南到北共五張,那是上下的,五張床睡人八個,上下才是十六個,從屋東頭再往西擺三張,上邊睡四,下邊還是四。監獄里一是參觀沒個完,二是檢查衛生沒個完,就把所有的床單縫成整個的,扯平它往上一蓋,各人的被就被平平整整壓在下邊。老孟頭在上邊縫被倒也方便。人家看電視,他可急的冒火,時不時爬下來瞅上一眼,再爬上去,一會儿跪著,一會儿爬下,又一會斜著,那針刺手,那人直叫“阿呀”!,指頭拿牙咬咬咂咂,袖子上抹抹,剛擦了血卻又扎一下,快到要吃晚飯了,還沒縫完。科長進來,笑眯眯的一臉和善。走到床前,看著孟慶秦一邊擦汗,一邊把針剜,那架勢實在可怜。科長倒背著雙手:“怎么樣?能縫完?”。老孟抬頭一看是科長,赶緊回答:“報告科長,還有一行,半小時一定縫完”。科長也就東瞧瞧,西看看,站了下棋的后邊觀起了戰,看著看著就忘了這是些反革命是階級敵人,是他正專政的人犯,不光插上了言,一伸手就把半塊仕支上象眼。那床上的孟慶秦也終于掙斷了最后的線,長長地吐了口气“:我可把你縫完了”。順勢四仰八叉地一躺:“這腰快斷了”。科長還笑嘻地說了句:“集體生活你得學著改改舊習慣。你惡囊慣了,人家怎么辦?”科長站起身來:“好啦,都收抬了,打掃衛生,吃飯,晚上集合看電影”。
老孟頭下了床,扯起兩個被角這么一掀,被窩也窩火!–不動,老孟的被,老孟剛把它縫完,它就不听召喚。“怪怪,好利害,人老了連床被還掀不起來”!陳蘭濤正伸手要幫忙,這么一掀:就憋不住笑了起來:“這可咋辦?孟慶秦你真有手段,把這被縫到了咱大通床上啦,一天的工夫全完。”
科長走上前,一摸,一看,气不是,笑也不得,屋里又爆出笑聲震的肚皮直顛。科長掏出手帕輕擦那笑出的淚,一邊分咐:“xxx,xxx你們晚上不用集合了,幫他把被縫起來,要不他睡什么?”
三、孟慶秦此墅過電
終于到了孟慶秦頭一次倒霉的那一天。這一天在史曉東的故事里已經出現:入監學習畢業總結。政委、獄政科……頭頭腦腦親臨指導關怀。
進行到下午這空气聚然凝固冰凍了六月三伏天。不是那等輕松,也沒了笑臉。就因有政委親臨,給了孟慶秦一种幻想。我們從進了監獄就沒再挨餓,棒子面窩頭是管夠的,但即是在一座高牆下,事情也是五花八門,据說二大隊就吃不飽,這個大隊是制作石墨的,那些人象黑鬼似的,本來窩頭也是管夠,据說窩頭常常堵了樓底的下水道,二大隊的警察頭人都喊“唐教”,唐教就下了一道命令,不准多打窩頭,就使許多大肚漢挨上了餓。有天,這政委正前呼后擁地走著,犯人隊伍從邊上過,突然有個人跪下,喊政委是青天,請他開恩讓犯人吃飽飯……二隊的唐教要把這人嚴辦,政委卻說:干活,不吃飽怎么干?以后叫他們吃飽。后來,我們分到教務處,獄方抽了四十多人叫我來教他們學著寫報導,我知道了以上的說法不是流言。孟慶秦當時听了這些傳言,就把政委(其實當時是副的)想像成青天,在總結之外又偷寫了一份申訴式的總結,在科長檢查時他交的是正本,口代里裝的卻是异想天開的申訴,輪他當眾宣讀時,他就念了這申訴書。所有人都陷進懵然,科長的臉一紅一黑直翻。他念著,政委還沒听完,就走了,這一走總結卡了殼。科長隊長也跟著走了。一個下午就靜得像太平間,怎么說呢?……暴風雨要來了這暴風雨前,連空气都崩緊都凝固得快要漲裂,這心,每個人都用喉嚨把心一摁再摁,就怕一張口把它噴出。這個暴風雨卻不是大果子那一個跛腳。滿屋的人誰也不和維說話,就這么坐著,干靠著。
問題的嚴重性是孟慶秦他怀揣兩份畢業總結,而且正式的那份他曾交給科長看過,科長同了意他才能當眾來念,別人順著那意思“批評”,幫助一番,然后通過。他的行為的性質是早有准備,是兩面的,是反攻,是倒算,是翻案,是污蔑政府肉刑逼供,是破坏監獄秩序,是……科長高了興說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若往重處說:是重新犯罪……我暗暗打量了他一眼:九十來斤的一條漢子,他們怎么來折騰他?一閉眼,吊了獄牆上那孫成功的身影,那血淋淋畫面;那撕心裂肺的:“救命呀……我再也不敢啦……饒了我吧……”就回蕩耳間,渾身打顫。這孟老漢,能經起孫成功那一半的八卦爐冶煉?一不小心就死啦,他們也許不至于吧?……
這天,怎么吃的晚飯,怎么靠到八點半,是麻了,木了,反正我伸頭看表,是八點半,心想這事能這么完了,至少今天不會有事吧?……我正想,是不是可以松上一口气,起身向廁所,一扭頭,七八個警察正走上來,兩人提著把帶圈的椅子,我赶緊一縮脖退了回來,感到心臟就要跳出來,(這時期我的心率已很嚴重),恐慌極了。進來兩個青年警察,問:誰是孟慶秦?
孟:“我”。
“來,簽字”。并宣布:“孟慶秦,男、xx歲,住煙台市,哈爾濱工藝美術厂退休職工,犯反革命煽動罪。x年x月x日由煙台市看守所轉來……決定給予禁閉嚴管”。填完,兩人一架,就像他來時一樣拖著出去了。
屋子里悶熱,熱得喘不動气,卻也沒人說話。出奇的靜,靜得只有鬧表的秒針:噠噠……噠噠……八點五十分時傳來一聲刺心叫喚,那叫聲太尖,太近、太真,太凄慘,我冷不丁地一個寒顫,接下來就是:“媽呀……媽呀……我再不敢了,政委、科長、隊長……我叫你大爺還不行嗎?還不行?……我再不訴了,還不行?……饒了我吧……”
也夾雜著怒罵“:他媽的!你看這是什么地方?有心開店還怕你這大肚漢?!……這是不是酷刑,你給我說,你說……”;
“電死你個老x操的,我不用動手,這叫戒具,……你死了白死……”!
“我再叫你要自由!我再叫你要民主!我問你還要不要民主?……”
“我沒要民主阿–我沒要……”
“你還嘴硬!你再給我嘴硬!”。“我再不要啦……不要啦!我嘴不便啦……我……”
…………
…………
九點二十分,平靜下來。……這一夜,我的心跳的太急,又不斷間歇,仿佛這命要完,雖沒了老孟那要命的鼾,我卻是听了這床翻過那床翻,聲聲唉嘆。
早上我看孟慶秦被鎖在廁所窗上,還是那樣,眼眨了眨,免強地向我笑了笑,嘴撅了撅。
吃了早飯,科長進來開會,先宣布:將孟慶秦嚴管,還說政府寬大為怀,照顧他年邁,不去小號,留本隊監督批判。大家要從他身上吸取教訓……”
這時的我,覺從心里骨里往外放電,后來听說,我整個的人象火蛋,我什么也顧不得了,就喊:“我體內有電……往外放電……”
再后來我就不知道了,被送進了犯人醫院。在那里躺了三天。
等我回來,批判會已開完,老孟頭帶著銬子,在廁所外間,他不能吸煙,那鼾聲竟減了一半。
而我至今常常充電,無緣無故渾身針扎刀刺一般……也不知是個啥病,此墅監獄,石墨顆粒飄舞滿院,借著日光,你可看到金光金點滿天,這病可能与此有關?
老孟的事未完,咱也得先放它一邊。
還有些人有些事得先談談。@(//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