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5月24日訊】一個聲稱「融資300億美元﹐總投資超過三峽工程﹐6年內打造『西部上海』」的龐大工程﹐卻是由一個成立不到一年﹑註冊資金頗為可疑的公司主辦。這樣的事誰信?

這個違反常識的謊言﹐卻成功地通過了層層關卡﹐得到了授權文件﹐得到了市領導「親自掛帥」的殊榮﹐得到了權威傳媒的正面報導。上當的建築承包商一臉的委屈﹕市領導說的﹐報紙登的東西﹐能是假的嗎?

「西部無煙城」的神話衝擊波

宋忍護是陝西省興平市阜寨鄉張耳村村民﹐那天他正在村口閑聊﹐一個帶著安全帽的人過來問他願不願意幫忙打樁﹐12塊錢一天﹐管午飯。

這樣的機會在村裡不常見﹐他欣然答應。在渭河邊幹了兩天後﹐宋忍護從一個司機那裡知道–「省裡的報紙都說了﹐要在這裡花很多個億建個無煙城。」

宋忍護那幾天很得意﹐理由有兩點﹕首先他將不再做農民﹐而成為偉大「無煙城」的市民﹔另外﹐他「意外發了筆小財」﹐兩天賺了24元。

消息在村裡傳開﹐「咱們馬上就是城裡人了」﹐村民很興奮。

宋忍護沒有傳播假消息﹐當地傳媒果然傳出一個轟動全國的重大投資消息﹕某投資公司宣佈投入2284.77億元人民幣巨資建設「西部無煙城」。該公司還在陝西某大報專版刊登廣告﹐措詞十分誘人﹕「西部無煙城–『一線兩帶』的燦爛明珠」。

該廣告詳盡介紹了無煙城計劃。這座擬建的「中國西部無煙城」位於渭河北岸﹐東接西安﹑西接武功﹑楊凌(著名的楊凌農業園區所在地)﹐規劃面積138.8平方公里。

這個宏偉計劃的提出者陝西毅誠投資公司成立於2002年4月﹐注冊資金2800萬元﹐總經理吳毅﹐寶雞人。

2284.77億元人民幣!比三峽工程總投資還多幾百億元的天文數字。一時間﹐「西部無煙城」以西安為起點﹐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一股投資神話衝擊波﹐之前名不見經傳的毅誠公司也立即蜚聲海內外。

隨後﹐西安另外兩家報紙刊登消息﹐「西安將建起一座新的衛星城市–中國西部無煙城」﹐「無煙城前期185.4億元建設資金已就位﹐各方面準備工作就緒﹐佔地4.2萬畝的一期工程也已經進入倒計時。」

設局打造「西部上海」

毅誠公司宣稱要將無煙城建成西部上海。

此舉一出﹐舉國譁然。

隨後﹐從毅誠公司不斷傳出這樣一些消息﹕毅誠公司有370家國際財團為依托。吳毅甚至宣稱﹕「美聯儲專項資金300億美元(於)本月25日﹐最晚27日到賬。」

而政府方面也表態﹐他們全力支持這項計劃﹐為此還專門成立領導小組主管無煙城項目。

興平市是一個位於西安以西60公里的縣級市﹐年財政收入9000多萬元﹐2284.77億元投資無異於天上落下黃金雨。一些位於開發區的農民甚至買了樹苗在地裡突擊種樹﹐為的是能夠在未來的無煙城開發中得到更多賠償。

隨著傳播速度的加快﹐毅誠的舞煙城項目開始出現一些難以解釋的問題。比如美聯儲給毅誠公司貸款300億美元﹐稍有國際金融常識的人都知道﹐這純屬無稽之談。

這種明顯的反常現象引起了部分傳媒的警覺。據了解﹐當時毅誠公司聯繫某報廣告部﹐準備做一個和另外一家報紙相似的整版廣告。廣告部將信息反饋給該報採編部門後﹐大家的共同感覺是這可能是一個以項目為誘餌﹐專騙建築商保證金的騙局。而騙局的誘餌很可能就是該公司在廣告中提出的第一個項目「無煙城濱河大道」。同樣的討論也在其它幾家全國性媒體的編輯會上進行。2002年12月20日﹐調查秘密展開。

在進行了一系列外圍調查之後﹐某報記者進入毅誠公司﹐直接和吳毅對話。在辦公室裡﹐頭髮光亮﹑身穿黃色毛料衣服的吳毅向該記者描述了西部無煙城的光明前景和毅誠的宏偉志嚮。

為了讓該記者眼見為實﹐吳毅親自帶他到渭河邊的工地轉了一圈。一些戴工程帽的人來來回回在工地勘測(事後調查表明是設局)﹐吳毅則在那裡指點江山。這些都被該記者攝入了鏡頭。

調查報導揭開騙局

2003年1月4日﹐新年第一個工作日﹐正當所有人都在觀望西部無煙城」的下一步動向的時候﹐某報刊登長篇調查報導《2284億建「西部無煙城」神話還是謊言﹖》﹐一把撕下了毅誠的偽裝。

在報導中﹐記者羅列了大量事實﹐直接質疑該項目的真實性。其中陝西省計委和建行陝西省分行的看法最能說明問題。

陝西省計委投資處認為「這簡直是瞎胡鬧」。按照正常的項目立項報批手續﹐如此超大型的項目﹐即使是陝西省政府也批不了。

建行陝西省分行則表示「根本沒有聽說過金額如此巨大的境外資金。他們指出﹐稍有國際金融常識的人就會發現毅誠公司的三大漏洞﹕一是美聯儲是美國的央行﹐根本不對企業或自然人融資﹔二是中國是進行外匯管制的國家﹐引進外資必須嚴格履行有關報批手續﹔三是大的項目一般不會一次性進入﹐只會根據工程進度逐步分批進入。

文章刊出後﹐掀起軒然大波。毅誠公司立即陷入被動。而關於無煙城是個騙局的舉報線索層出不窮。十天後﹐陝西省工商局正式立案調查「毅誠」涉嫌騙取執照一事。

然而﹐與洶湧而至的輿論浪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興平市有關部門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還信誓旦旦地宣稱﹕「我們不會放棄這個項目。」

市政府揚言廣「不會放棄」

2002年9月﹐一個「偶然」的機會﹐西安附近的一個縣級市–興平市的發展規劃局局長高從軍﹐在上海的一次經貿會上﹐認識了香港僑資集團的一位王先生。傾談之下﹐王先生表示對興平很感興趣﹐將很快回訪興平。

王先生何許人也?除了香港僑資集團的頭銜外﹐還有一項職務就是陝西毅誠投資開發有限公司顧問。

王先生在西安「逗留」期間﹐高從軍認識了吳毅。一個禮拜後﹐吳毅實地攷察興平﹐興平市市長田曉東親自陪同。地方政府的誠意﹐終於「促使吳毅下定決心﹐在興平投資建設無煙城」。

11月6日﹐雙方簽訂無煙城投資項目合作意向書。

簽完協議當天﹐興平市政府下發27號文件﹐成立科技「無煙城」項目建設領導小組。在名單上﹐市長田曉東親自出任組長﹐成員為部分局和鄉鎮負責人﹐辦公室設在市發展規劃局﹐局長高從軍兼任辦公室主任。

文件指出﹕「各成員單位要提高認識﹐解放思想﹐超常規運作﹐全力配合項目實施。對於項目建設中的有關事宜﹐涉及單位應在48小時內予以處理﹐為項目營造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

「投資佣金」耐人尋味

12月16日﹐興平市政府下發36號文件﹐將如下開發建設權授予毅誠公司﹕1﹑利用科技「無煙城」開發區特殊優惠政策招商引資開發權﹔2﹑科技「無煙城」開發區土地面積內的建設規劃權﹔3﹑科技「無煙城」開發區土地面積的建設權﹔4﹑科技「無煙城」開發區內項目經營權。

一個特大型項目就這麼誕生了﹐在興平市的上級政府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順利誕生了。興平市的說法是等資金到位後再立項。

在無煙城被曝光之前﹐國內記者在興平市規劃局局長高從軍處看到毅誠公司《中國西部無煙城項目建議書》以及興平市政府與毅誠草簽的協議。

在合作意向書上﹐毅誠簽約成立興平「無煙城項目」分支機構﹐並在「設立分支機構60天內首批5億元資金到賬。」

5億元資金﹐對於年財政收入才9000多萬元的興平市意味著什麼?在西部部份城市中有一個不成文的慣例﹐凡是資金到位的﹐負責引資的人能從中提取一定比例的佣金──5億元能提多少佣金啊!

但耐人尋味的是﹐這些關鍵性的文件在事件曝光之後﹐一下子全部從人們的視野消失了。

圍攻記者有恃無恐

其實﹐從披露的材料來看﹐基本上可以判斷這是一個以項目為誘餌騙取保證金的騙局。一個國內記者為了找尋真相﹐又來到位於西安紅纓路口的某大廈7樓﹐毅誠公司總部所在地。空蕩蕩的大廳散落著一些桌椅﹐一個女孩止在無聊地看電視。

記者在整個公司走了一遍﹐走廊的牆上貼著虛無的無煙城和西安地鐵線分佈圖﹐在大廳一角的辦公桌上擺著毅誠公司關於「西部無煙城」的─些文本。整個公司死氣沉沉。當記者準備離開﹐誰知意外突然發生。一群人突然從背後猛扑過來﹐揪住記者的衣領死命拖往一套房間裡。

在隨後的1個小時裡﹐記者失去人身自由。好不容易利用看守人員的些許鬆懈﹐記者沖進套房的廁所﹐將門反鎖﹐打電話求救。後來當地傳媒援軍來到﹐記者才脫離危險。這次歷險讓記者感覺到﹐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詐騙團伙。

諱莫如深的「36號文件」

在調查中﹐記者了解到﹐興平市政府授權毅誠公司開發「西部無煙城」的「36號文件」是這個騙局的關鍵性證據﹐它是毅誠公司在外面招搖撞騙的合法外衣。

「36號文件」只印了20份。自無煙城被媒體曝光後﹐興平市有關部門已經將數量有限的文件收了回去。沒有這份文件﹐很難將無煙城騙局的最後一層畫皮撕破。後來記者密集地聯繫了多家建築商﹐希望他們提供原件。但是﹐他們都不約而同表示手頭已經沒有了﹐被收回去了。有知情者透露﹐其中部份人手頭有複印件﹐但他們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當日晚上10點﹐各路記者聚集在某賓館一間小小的房間裡﹐煙霧繚繞﹐氣氛沉悶。他們清楚地知道﹐公眾是如何迫切地需要知道全部真相﹐但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撈這根被藏起來的針?

到了深夜﹐事情突然有了轉機。一個知情人告訴記者他老闆處還有一份複印件﹐但他人在太原﹐能不能拿到還要看他老闆態度。在記者力陳厲害關係之後﹐他答應幫助記者。在窮追猛打下﹐記者終於拿到這個很多當事人都諱莫如深的「36號文件」。

有了「36號文件」﹐整個騙局的輪廓就清晰地凸現出來了﹕毅誠公司虛假註冊成立公司﹐炮製出一份子虛烏有的西部無煙城計劃書﹐然後以「偶然」的機會和地方政府建立關係﹐得到紅頭文件支持﹐再把紅頭文件和一些虛假文件混在一起﹐以投標為誘餌﹐誘使二級承包商繳納保證金﹐以此達到騙錢的目的。

膽小的受害者

調查至此﹐下一個目標是尋找受害者。有消息表明﹐多家二級建筑商被騙取了預付款﹐金額達500多萬元。

根據這些線索﹐記者對建築商受騙的情況一一進行調查核實。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都聲稱自己沒有受騙。

受騙人不敢指證﹐這事夠荒唐的!但是某建築商還是私下向記者透露了一點苦衷﹕作為二級承包商﹐他們都從一級承包商那裹分包﹐一旦臉皮撕破了﹐以後還想不想接單子了?況且﹐這事涉及一個地方政府﹐得罪了他們以後還想不想混了?

這是他們真實的心態﹐也是一些地方性建築市場的真實形態﹐但這也正是他們的軟肋。騙子們抓住了這一點﹐乘虛而入。

什麼是騙子的土壤?

在揭穿這場騙局中﹐有人提出了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什麼是騙子的土壤?

為此﹐人們舉出了很多理由。比如西部招商引資的急功近利﹕比如西部缺錢﹔比如招商引資對政績的重要性﹔比如西部人迫切改變落後面貌的願望﹔比如基層官員素質很低﹐連一些基本金融常識都不懂﹔比如觀念落後﹔比如西部人窮怕了﹐以至於心態都被扭曲了﹔比如……其實﹐這些理由幾乎就是西部一些地方真實的生存環境和投資環境。

記得在2002年4月初﹐第六屆「東西部合作與投資貿易洽談會」﹐在西安召開。會議間隙﹐廣東代表團團長巫開立坦誠地對西安記者表示﹐西部最需要的不是投資﹐而是市場﹐是觀念﹐是管理﹐「西部有一種「投資綜合症」﹐這與廣東在七八十年代一模一樣。」

往事不遠﹐言猶在耳。但僅僅過了8個月﹐20世紀90年代初期在深圳流行的國際財團投資騙局居然就在西安又一次上演。為什麼﹖

如今人們巳將2284.77億元這件異常華麗的外衣剝下來﹐但是還有更多小的外衣呢?據西安計委外資處一位人士介紹﹐他們遇到過很多口氣很大的「外商」﹐他們或者要掏30億美金在藍田投資藥廠﹐或者自稱克林頓的朋友﹐或者自稱是「蔣宋孔陳」在美國的財產代表。

有人曾戲稱﹐如果吳毅口氣小一點﹐宣稱投個幾億之類的說不定真能騙錢成功。這是有明證的﹕興平某地曾經搞了一個渭河大橋﹐宣稱投資一個億﹐結果鬧了幾年之後﹐只打了幾個水泥墩子﹐而多家企業相互用項目騙錢。但出人意料的是當事人後來得到了提拔。

說得更具體一點﹐毅誠渭南分公司曾做過渭(南)蒲(城)高速公路路權的相關項目﹐據說差點成功。在毅誠公司自己開列的「審貸項目清單」上有這個項目﹐投資之﹐54億美元。不過最終毅誠沒能拿下這個項目﹐原因之一是沒錢交3000萬元的政府押金。

1月20日下午﹐陝西省工商局正式向「陝西毅誠投資開發有限公司」送達《行政處罰通知書》和《聽證通知書》﹐宣佈毅誠公司虛報注冊資金2800萬元﹐擬撤銷其營業執照。

無煙城泡沫就此破滅﹐但留給人們的思考是沉重的﹐它以一種極其誇張的方式暴露了人們看不到的一些盲點﹐事實上﹐改變這些問題遠遠不是口頭上改變觀念那麼簡單……

2003年5月“紅色資本家”月刊@(//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