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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傳系列之十六

【佳人傳】梅待晚春開 詩畫雙絕的李因

作者:蘭音
李因與葛徵奇分隔兩地,她在孤獨徬徨的狀態下,描繪了一隻獨游荷塘的鴛。圖為明 李因繪《荷鴛圖》局部。(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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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梅花是早春花木,她為梅花作詩,偏要說:「一枝留待晚春開。」淪落風塵的她,卻因為這句詩,在及笄不久的美好年華遇見人生伴侶。從此,二人詩畫相酬,山水作伴,成就一段才女配名士的佳話。

這位不屑群芳爭豔的奇女子,就是明末清初的李因。她才華卓越,工詩善畫,成為名動天下的江南名妓;她俠肝義膽,情志高潔,深受當時名士的尊敬和推崇,連宗師級的大思想家黃宗羲都親自執筆,為她作傳。

固疑前身是清照

李因,字今生(一說為是庵),號龕山亦史、海昌女史。正如其詠梅詩,李因生來就是個不尋常的女子。她天生麗質,聰慧可人,卻不喜鉛華妝飾,最大的愛好便是讀書、吟詩。

由於出身貧寒,李因只能想方設法就地取材,創造出最樸素的學習環境。她積苔為紙,掃柿為書,幃螢為燈,度過清苦卻充實的童年。當李因逐漸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幸再次發生了,她年紀輕輕就流落勾欄煙花之地。

早年積澱的文采,讓李因迅速聲名遠播,成為和柳如是、王修微等齊名的江南名妓。出入有華服香車,往來有才子名媛,李因沒有迷失自己,獨愛那凌風傲雪的寒梅。她更是淡看浮華虛名,寧願等到暮春時節,花期已過,再做一枝孤芳自賞的梅花。

這份特立獨行的處世風格,吸引了當時一位風流倜儻的青年才俊葛徵奇。他傾慕於李因的才情,更讀出了詩句背後非凡的氣度。他感慨地說:「吾當為渠,驗此詩讖。」於是為李因贖身,納為側室。

葛徵奇,字無奇,號介龕,崇禎元年(1628年)進士,曾任中書舍人、湖廣道御史、廣東巡撫、光祿卿等官職。因而兩人成婚不久,葛徵奇就開始長達十幾年的宦遊生涯。在政務之餘,葛徵奇與李因攜手同遊,「泝太湖,渡金焦,涉黃河,汎濟水,達幽燕」,足跡遍布大江南北。

李因雖為妾室,然而她的文采風度與葛徵奇旗鼓相當。他們在花晨月夕、晴嵐雨幕之時,或在遊歷賞玩、舟車行旅之際,都會作詩唱和、切磋詩藝。李因在詩題中,尊稱丈夫為「家祿勛」,並用清新明麗的詩句展現他們眼中共同的風景。

晴日泛舟,他們詩興勃發,「晴雲初趁棹歌忙,高下池亭興已償」(《同家祿勛介龕遊惠山鄒園二首》);湖心登樓,他們悠然忘俗,「幽心擬結茅庵住,不在林間在水間」(《湖上鏡閣同家祿勛詠四首》)。

華夏各地的山水勝景,為他們的姻緣增添無限詩意與美好,也成為李因最幸福的一段時光。葛徵奇回憶二人作詩時,「分鬮角韻,甲乙鉛黃,意思相合,便拍案叫絕,率以為娛」。他們擬題分韻,以詩為媒,分享生活經歷和人生感悟,因精神的契合而寫下優美自然、意境相通的佳作。

李因與葛徵奇,並不是普通的夫妻,他們在詩文之外,還一同品鑑奇書名畫,古器碑文,黃宗羲稱形容二人「自為師友」,更讚李因「固疑前身之為清照」。

李因的《荷鴛圖》中,作為配襯的荷花、荷葉皆單一出現,整個畫面呈現出蕭瑟淒涼之境。圖為明 李因繪《荷鴛圖》局部。(公有領域)

幽淡欲絕品花鳥

春風取次入天涯,雪勒疏枝未放花。

酒社閔題尋燕壘,畫廊倚杖看蜂衙。

為憐野鶴閒調舞,漫擬新詩自煮茶。

莫道洛塵悉客鬢,閉門清坐亦仙家。

這首充滿閒情雅趣的詩作,正是李因的《長安春日次家祿勛韻》。她用清逸出塵的詩語描述兩人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初春尚寒、百花未開的冷寂時節,葛氏宅院卻是一派優雅溫馨的場景,李因和葛徵奇或品酒煮茶,或題詩作畫,雖然身在紅塵,但是閉門清坐,佳人高士兩相伴,彷彿身在仙家,人生再無他求。

詩中提到李因又一絕技——繪畫。她善畫山水、花鳥,山水效法宋代的米芾、米友仁父子,花鳥則以陳淳為師。她不僅得其精髓,而且突破了纖弱的閨閣氣質,獲得「幽淡欲絕」「蒼古靜逸」的稱讚。

巧合的是,葛徵奇亦是丹青妙手,曾笑言:「花鳥我不如姬,山水姬不如我。」他還生動地記錄了李因作畫的場景:林木孤清,雲日蕩漾之時,李因便奮臂振衣,磨墨劈箋,不知疲倦地創作多幅花鳥寫生。每當李因的新作出爐,葛徵奇便親自題跋,以證真跡。由此可知,李因的畫作在當時就是備受推崇,甚至出現因假亂真的贗品。

高超的繪畫技藝,讓李因的才名更盛,更成為她晚年賴以生存的重要支柱。李因晚年寡居,無子供養,在貧病交迫中渡過餘生。最艱難的時候,她家中四壁蕭然,甚至無法生火。然而她堅持讀書、作畫,在詩畫中尋找精神的慰藉,通過售賣畫作維持生計。她的畫技,也在生活的磨鍊中越發老練、精純。

到了今日,李因仍有七十多篇畫作存世,讓今人有緣一睹真跡,瞻仰才女風華。比如作於崇禎十六年(1643年)的《荷鴛圖》,正處於明末戰亂之時,李因與葛徵奇分隔兩地,她在孤獨徬徨的狀態下,描繪了一隻獨游荷塘的鴛。

鴛鴦總是成雙成對出現,畫作的主體卻形單影隻,作為配襯的荷花、荷葉也是單一出現,整個畫面呈現出蕭瑟淒涼之境。畫作的用筆設色,隨物而用,灑脫輕靈,在悲愴之外又添幾分從容澹泊之意。

李因晚年,堅持讀書、作畫,在詩畫中尋找精神的慰藉,通過售賣畫作維持生計。圖為明 李因繪《菊石鳴禽圖》。(公有領域)

忠貞俠氣偉女子

在葛徵奇眼中,李因的詩歌如晨露初桐,微雲疏雨,有「清揚婉嫵」之美,自成逸品。她的作品整理成集後,名為「吟草」,葛徵奇取蘇東坡《石室先生畫竹贊》之句,為其題名《竹笑軒吟草》。

石室先生即墨竹畫家文同,自稱笑笑先生,蘇軾言:「笑笑之餘,以竹發妙,竹亦得風,夭然而笑。」葛徵奇藉此讚譽李因品行,頗有林下之風。這對愛侶生活在明朝末世,不可避免地經歷離亂、亡國之痛。而李因如竹一般堅忍的氣節和風骨,更在家國危難中展現出來。

崇禎十六年(1643年),葛徵奇辭官返鄉,與李因乘船南下。誰知他們經過宿州的時候,突然遭遇兵變。當時石矢交下,飛鏑如雨,同舟者如鳥獸般倉惶逃竄,李因和葛徵奇也在混亂中走散。李因心繫夫君,不顧個人安危,一條船、一條船地尋找夫君蹤跡。

亂箭飛射,李因躲閃不及,被貫胸而過、穿透手掌,血流殷殷。但她不覺傷痛,繼續踉蹌疾走,並大聲疾呼:「主人何在?」直到發現葛徵奇安然無恙,她才發現自己受傷之重,幾乎危及生命。李因尋夫、救夫的壯舉,被許多文士鄭重記載、讚揚。

葛徵奇辭官後,再無意於仕途,流連於琴台花塢、風軒月榭。李因始終長伴其側,紅袖添香,翰墨潤色,用自己的柔情和才學撫慰葛徵奇的失意。最後,甲申之變爆發,悲痛絕望的葛徵奇以身殉國,留下李因獨自面對亡國喪夫的痛楚。

這時的李因,只有三十多歲,她飽含血淚,為葛徵奇寫下《悼亡詩哭介龕》四十八首。她對夫君的選擇既悲且敬,「曾道首陽薇蕨好,知君端不愧夷齊」,慨嘆夫君的忠義之心;「無限窮愁只病魔,煢煢嫠婦一身多」,傷懷自身的潦倒之境;「夢裡若逢泉下使,問君可念妾淒涼」,道出深沉的眷戀之情;「東籬獨剩黃花在,零落寒霜晚節香」,表露堅定的守節之志。

良人已去,留下的人還要繼續生活。李因從此自稱「未亡人」,以紡織、賣畫勉強維生。她的畫作也從不署清代年號,表達夫唱婦隨、不忘故國的志向。李因的生活,如詩中所述「黃齏菜飯布衣裳,單被風寒凍欲僵」(《悼亡詩哭介龕》),然而她在悲苦的境遇中辛勞自給,淡然自守,展現出清高如冰雪的品行。

李因的經歷和才德,也贏得世上才子佳人的敬重。才女王端淑稱其為「天壤間瑰瑋女子」,文人黃斐認為她「為天下後世讚頌弗輟哉」,文人朱嘉徵讚她「一往情深,有烈丈夫所難為者」。李因也印證了自己早年的詠梅詩,她恰似無懼冰雪風雨的孤梅,愈寒愈豔,愈晚愈盛放。

參考資料:《竹笑軒吟草》《李因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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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芳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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