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 (《論語‧八佾‧十》)
或問禘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論語‧八佾‧十一》)
【注釋】
禘:古代一種極為隆重的大祭之禮,只有天子才能舉行。因周公旦功勳莫大,特許他舉行禘祭。以後魯國之君都沿用。有些人認為這是「僭」。
灌:本作「祼」。古代祭祀,用活人以代受祭者,這活人便叫「尸」。「尸」一般用幼小的男女。第一次獻酒給尸,使他(她)聞到「鬱鬯」(一種配合香料煮成的酒)的香氣,叫做裸。(楊伯峻)
示:假借字,同「置」,擺、放的意義。或曰同「視」,猶言「了如指掌」。(楊伯峻)
【討論】
此兩章都在講一種古代大祭——禘。這兩章確切的含義,後人很難完全明白。
前一章,孔子說:「舉行禘祭時,從灌這個儀式以後,我就不想看了!
為什麼不想看了?我們自難以臆測。這裡姑且引用前人的說法,以資參考。傳統看法(《論語注疏》)認為「此章言魯禘祭非禮之事」。一說魯國舉行禘祭是僭越行為,所以孔子「不欲觀」;一說魯國宗廟的祖宗神位排列失序,孔子不便說國君失禮,因此說不想再看下去了。
張居正對小皇帝如是解說:孔子說,「我魯國君臣舉行禘祭,我也曾在太廟中,觀其行禮何如,但是他未曾降神之先,誠敬尚在,猶有可觀。及到那灌地降神之後,君臣之間都懈怠了,雖有陳設的俎豆,升降的威儀,全是虛文,無一些恭敬誠恪的意思。到這時節,我之心不欲觀之矣。」夫魯國本是諸侯,僭用王者之大祭,已是失禮,及舉祭之時,又不誠敬,是失禮之中又失禮焉。故孔子嘆之如此。
後一章。有人向孔子請教禘祭之禮。孔子說:「我不知道;知道的人對於治理天下,會好像把東西擺在這裡一樣(容易)!」一面說,一面指著自己的手掌。
傳統看法(《論語注疏》)認為「此章言諱國惡之禮也」。孔子答以不知者,為魯諱。諱國惡,禮也。孔子又恐或人以為己實不知,無以明其諱國惡,且恐後世以為,褅祭之禮,聖人不知,而致廢絕,所以又說知褅禮之說者,於天下之事,了若指掌。
張居正對小皇帝如是解說:或人見魯國嘗行禘祭之禮,而不知當初制禮之意,故以禘之說問於孔子。孔子以禘乃國家之重典,先王所以振本追遠之意,其妙固未易言。況又是王者之大祭,魯國因循而僭用之,其失又所當諱。這意思有難以顯言者,故只答說:「不知也。蓋以禘之為祭,禮儀重大,意義深遠,知之甚不易也。若有能知其說的,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識見自是廣闊,精神自會運量,看得天下的道理,就如看自家的手掌一般,燦然都在目前。」此可見幽明只是一理,神人本無二道,幽而知所以事神,則明而治人,亦何難之有哉!然非先王不能作,亦非聖人不能知,如或人者,何足以語此,此孔子所以不輕告之也。
當然,也有不同看法。毛子水認為:孔子重人事,他的「不知禘之說」,可以說是實話,亦可以說是託詞。季路問事鬼神,他說:「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先進》)這章的話,也許有同樣的意義。
錢穆認為,孔子畢生崇拜周公,實深有契乎周公制禮以治天下之深旨。蓋禮治即仁治,即本平人心以為治。禮本乎人心,又綰神道人倫而一之,其意深遠,非人人所能知。故孔子答或人曰不知,不僅為魯諱,亦實有所難言。
錢穆又說,雖時異世易,古人之所爭於禮禘者,今多不識其意旨之所在。然古人言禮之意,則終不可以不知。誠哉斯言!
主要參考資料
《論語注疏》(十三經注疏標點本,李學勤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
《四書直解》(張居正,九州出版社)
《論語新解》(錢穆著,三聯書店)
《論語譯注》(楊伯峻著,中華書局)
《論語今注今譯》(毛子水注譯,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論語三百講》(傅佩榮著,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論語譯注》(金良年撰,上海古籍出版社)
《論語本解(修訂版)》(孫欽善著,三聯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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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