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巴西一項大規模研究發現，伊維菌素（Ivermectin）有抗新冠病毒的效果。這次疫情中，伊維菌素被特別拿出來研究，而且得到全球的廣泛關注。比起別的藥物，它為什麼會特別受關注？又爲何引起巨大爭議？
來自土壤的藥物 伊維菌素可抗病毒、抗發炎
伊維菌素起源於上個世紀的70年代，是由日本的大村智教授發現的，他從日本各地收集了數千份的土壤樣本，從中分離出一種新的細菌——鏈黴菌。
通過培養和發酵鏈黴菌，大村智發現它能夠產生一種新的化合物，當時稱為阿維菌素，也就是伊維菌素的前身。隨後他和默沙東藥廠（Merck Sharp & Dohme，MSD）的研發團隊建立了長期的合作關係，並把阿維菌素修改為更加安全且有效的伊維菌素。
伊維菌素最初主要用於治療寄生蟲病——腸道的類圓線蟲病和盤尾絲蟲病。默沙東發現這個藥物對這2種寄生蟲病有強大的療效後，就無償地在全世界49個國家，捐贈了超過40億次的治療次數，為許多貧困地區的人們做了一件善事。
不僅如此，在新冠疫情爆發之前，醫學界已經對伊維菌素做了大量研究，發現它除了抗寄生蟲之外，還有抗病毒、抗發炎的效果。
伊維菌素可抑制多種DNA、RNA病毒
伊維菌素因為「一種藥物，多種用途」，曾被《自然》雜誌集團旗下的《抗生素期刊》稱為「神奇藥物」（wonder drug）。
新冠疫情爆發的速度太快，給全球造成了極大傷害，要在短時間內從零開始研發新的化合物來對抗病毒，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人們採取老藥新用的思路，將很多現有藥物拿出來嘗試，看它們有沒有對抗新冠病毒的效果。
於是，科學家們想到了伊維菌素。
多年來的研究發現，伊維菌素有廣泛的抗病毒作用，能對抗包括愛滋病、登革熱、流感等在內的多種病毒。這也是伊維菌素特別受關注，而被拿出來研究的原因之一。
伊維菌素如何抑制病毒呢？當病毒入侵人體細胞之後，細胞質內有一個叫輸入蛋白（importin，Imp）的物質，它會把病毒的蛋白質運到細胞核裡，讓病毒複製。這樣一來，病毒就能夠在人體內不斷的複製、感染、傳播。
伊維菌素能阻斷Imp和病毒蛋白之間的結合作用，所以病毒的蛋白質就不會被運送進細胞核，就阻斷了病毒的複製環節。
伊維菌素對抗新冠病毒的效果如何呢？根據醫學期刊《抗病毒研究》（Antiviral Research）的體外研究，被新冠病毒感染的非洲綠猴腎細胞模型中加入伊維菌素2天後，細胞內的病毒量下降到了原先的0.001％。
研究進一步發現，伊維菌素達到一定濃度，對新冠病毒有更強的抑制效果。
巴西大型研究：伊維菌素顯著降低Omicron感染率
今年1月15日，露西·克爾博士等人在醫學期刊《葡萄球菌》（Cureus Journal of Medical Science）發表一篇論文，他們在巴西的伊塔雅伊城市實施觀察性研究，目的在於評估伊維菌素預防新冠感染的效果及相關的影響。他們在2020年的7～12月針對伊塔雅伊的22.3萬居民進行醫療隨訪，並收集人口、年齡、性別，還有居民病情以及醫療信息等相關的情況。
研究最後的統計共納入15.9萬名居民，其中11.4萬人預防性使用伊維菌素，服用方法是每15天服用2天，劑量為0.2毫克，而另外4.6萬人則不服用伊維菌素。
結果顯示，整體的感染率減少了44％，住院率減少了56％，致死率減少了68％，也就是說，使用伊維菌素可以顯著降低新冠感染率、住院率和致死率。
伊維菌素的3大爭議
然而，伊維菌素從被提出用作新冠治療藥物以來，就一直受到許多爭議。主要有3個原因：
1. 體外研究的藥物濃度較高
根據醫學期刊《抗病毒研究》（Antiviral Research），伊維菌素抗病毒的體外實驗達到有效抑制病毒的濃度為5個微摩爾，這是一個非常高的濃度。有科學家質疑根據目前的口服給藥方案，不太可能在人體內實現同樣的濃度，因此無法達到與體外實驗相同的抗病毒效果。
不過，這並不代表伊維菌素在體內沒有有效的可能性，原因在於該實驗所用的是非洲綠猴的腎細胞模型，與人的細胞相比，更適合於病毒複製。此外，它並不是人的呼吸細胞，沒有ACE2受體，所以不代表人體感染新冠時的真實情況。人體細胞並不一定需要同樣高濃度的伊維菌素才能對抗病毒。
2. 目前尚無FDA認可的隨機對照雙盲試驗結果正式發表
自從新冠大流行開始，很多醫生、科學家，針對伊維菌素開展了各種各樣的臨床研究。
但是，因為目前還沒有正式發表的隨機對照雙盲實驗研究結果，沒有達到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的標準，所以FDA和藥物監管部門並沒有接受和認可它。根據官方說法，目前的證據還沒有達到標準級別，所以不支持伊維菌素在新冠肺炎預防和治療上的應用。
3. 目前有獸用藥物，擔心誤用、致中毒
伊維菌素現在不僅用在人身上，還會用在動物身上，而且給動物用的藥物劑量非常大，人誤服大劑量伊維菌素之後有可能導致毒性。所以，出於謹慎和安全性的考量，FDA目前尚未接受。
目前只是呈現一些關於伊維菌素不同的研究，關於是否建議使用則尚無結論。
不過，我個人認爲，判斷藥物療效的方法，不應該是機械化地一刀切，比如只認理想化的隨機雙盲對照的研究數據，而是應該抱著更加更開放的心態來看待來自現實世界的臨床研究數據、流行病學數據等，來綜合考慮和衡量。這樣，有可能發現更多的治療新冠疾病的方案，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護人群。
另一方面，伊維菌素作為一個從大自然中提取出的藥物，確實展現了它的「神奇」（wonder）之處。現代藥物開發的原理，是：one disease, one target one lead。也就是說，針對某個病菌的「某一個靶點」，來設計特定的藥物。而來自大自然的天然化合物，通常是對於許多靶點、許多病原體同時起作用，所以，也往往被發現有廣泛的用途。
正如大村智領諾貝爾獎時，曾經說過：「大自然的微生物不會產生無用的代謝物，而我們人類對這些微生物所帶來的用處，實際上是知之甚少的。」
因此，人類對於大自然帶來的真正益處和價值，包括在防疫方面的幫助，可能認識的還很膚淺，還需要更進一步去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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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