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中有一首《留別盧陲》，作者是傳說中的謫仙崔少玄離開人間返回天界時留下的，留給與她有五年緣分的丈夫盧陲。這首詩為神仙故事留下一個人間的註腳。

在唐代時，崔少玄降生在博陵郡望崔恭的家中。崔恭在憲宗元和年中，為汾州刺史，元和十一年，以檢校右散騎常侍兼任河東節度副使。《唐詩紀事》說崔恭能文。崔恭奉佛非常恭謹，從他的詩中[1] 可以看到向道之心很虔誠。可能是這個機緣，所以謫仙才會降生在他的家中。後來他得到崔少玄的報恩，延壽一紀。女仙崔少玄的故事，就此流傳在人間。

謫仙托夢降生

崔恭的夫人有一日夢見身穿一襲絲綢衣仙風飄飄的神人，駕著紅色的龍，拿著一紫色的盒子，在祥和的碧雲邊把紫匣子交給她。之後，她就得知自己懷孕了，經過十四個月後才生下小女兒崔少玄。

崔少玄一降生就帶來異香，馨香襲人。這個女孩容顏端莊秀麗，世上所少有，她那一頭深青的頭髮微帶著赤色，長得蓋在眼睛上，耳垂上的玉飾拂到雙頰。更奇的是她生來右手就有字，寫的是「盧自列妻」。

崔少玄在十八歲時結婚了，嫁的對象叫盧陲。盧陲小名就叫自列，果然姻緣早就天註定。結婚一年餘，盧陲帶著妻子到閩中任事，途中經過建溪，巍巍武夷山矗立在遠方。這時，盧陲看到一片碧雲忽然從東邊山峰飄過來，那雲中有神人哪！神人戴著翠綠色的帽子，穿著緋紅色的衣服，來到盧陲面前問他：「玉華君來了嗎？」

盧陲對神人忽然出現還來不及反應，聽到毫無頭緒的問話，就反問道：「誰是玉華君？」卻聽得神人說了不可思議的話兒：「你的妻子就是玉華君。」

盧陲把遇到的奇異事情轉告了妻子少玄。少玄說：「扶桑夫人、紫霄元君果然來迎接我了。既然這事情已經亮開了，我也難再隱瞞了。」

於是崔少玄整理衣飾出去會見神人。盧陲站在一旁，但見他們談了許久，講的是什麼他也無法分辨，他想應該是天人的語音吧。

紫霄元君和扶桑夫人離開之後，盧陲給妻子下拜，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崔少玄說：「少玄雖然是通過娘胎養育成長的，但並非人間陰德所積而成。出生前，少玄住在無欲天，是玉皇左侍書，封號是玉華君，掌管下界三十六洞學道之人。每到秋分那天，就拿著簿書來尋訪有志學道的人。

「我來到人間做夫君的妻子是因為犯了過失被貶降。我曾和同宮四人在靜室發出感慨嗟嘆，恍惚間有了慾想。太上老君責罰我，把我貶降人間二十三年，做夫君的妻子。現在遇到紫霄元君已來到這裡，我不能再與夫君親近了。」

盧陲和妻子到了閩地後，崔少玄就每天獨處靜室。盧陲知道了她是仙子，不敢輕易跨入她的房間。但他常能見到有女真人到來找少玄，有時兩位，有時四位，她們都穿著生絲細綢長衣，梳著古式鬟髻，全身光華瑩瑩，照耀一室如同白晝。她們一來訪少玄，就直接入室，床榻連著床榻，通宵說說笑笑。盧陲也曾去瞧個究竟，但他完全聽不懂她們說的話語。盧陲試著問少玄都講些什麼，少玄答說：「神仙的祕密，難以再洩露，洩漏天機究責很重，會往下掉，不可不隱密。」盧陲謹守少玄的告誡，也小心保守著她的祕密。

等到盧陲在閩地從事的職務任滿後，回到洛陽安家，那時岳父崔恭也辭了官職。盧陲謹守少玄的告誡，不敢向岳父說出她的祕密。回洛陽第二年，少玄對盧陲說：「我父親的壽數在二月十七日就到頭了。少玄雖然是神仙中的人，但生在人世，受到父親的撫育之恩，我如不救他，怎來報答他呢？」

這一天，少玄對其父崔恭說：「父親的壽命就要在二月十七日到限，少玄受到您辛勞養育的恩惠，不能不護您。」於是她打開了一個深紅色的箱子，拿出扶桑大帝金書《黃庭內景》來，送給父親，說道：「父親的壽命將到限，如果沒有這本書不可能得救。現在我把書送給您，讀上一萬遍，可以延壽十二年。」

接著，少玄讓崔恭沐浴更衣面朝南跪著，自己對著几案給他一道奏章，寫在青紙上，用素函封好，向上帝奏報。又召來南斗注生真君，讓他附奏上帝。不一會兒，有三個穿大紅衣服的人從空中降下，跪在少玄面前，進獻精美的食品，飲了三杯酒之後，這三人拿著奏章離去了。崔恭覺得好像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了，就私下詢問盧陲少玄是怎麼回事。盧陲還是隱晦著少玄的身分，什麼也沒說。

過了一個多月，少玄告訴盧陲說：「玉清宮中的那些真人，在太上老君面前替我洗雪污點，現在我又被召回作玉皇的左侍書，賜號玉華君主，主管化元精氣，並施布仙品。少玄將要返回神界，還於無形，到玉清宮再去侍奉玉皇。請夫君不要泄露我的這些話，免得給我父母留下牽念。因為救父泄露了神仙之術，少玄不能久留了，人世間的情誼，就此結束了。」

盧陲跪在少玄的面前，流著眼淚說：「我不過是下界的蟻、蝨般的小人物，褻瀆玷污了上仙，將永遠沉淪在穢濁世間，不能飛舉升天。懇請您指給我一個挽救沉淪的辦法，我永久不忘您的大恩。」

崔少玄說：「我留一首詩，贈給您。我們上界天人的文字，都是雲龍篆字，下界的人見到它，也沒有人能領會的，我要拿筆把它記下來。」

以下是她留下的詩，也就是我們開題提到的《留別盧陲》，詩中隱藏修煉之道受到修道者珍視。《留別盧陲》詩吟：

得之一元，匪受自天。太老之真，無上之僊*。光含影藏，形於自然。
真安匪求，神之久留。淑美其真，體性剛柔。丹霄碧虛，上聖*之儔。
百歲之後，空餘墳丘。
（＊僊同「仙」，指經修煉後長生不老的人。＊上聖：對神、佛的尊稱 ）

盧陲拜謝之後接了詩，但是一看覺得那辭兒太難懂，就跪下請求她講解指明。崔少玄說：「您對於道還沒有熟習，要明白上仙的詩句，須有一定時間。到了丙申年間，遇到琅琊先生，他能通曉詩中義涵，那時給您解開疑團，才能見到天路。沒明白之前，只管謹慎保藏好。」

一說完話，崔少玄就死了。九天之後的安葬日，棺材被抬起來好像是空的。盧陲開棺察看，才發現少玄留下衣服，像蟬蛻那樣仙解走了。

求道終見「琅琊先生」

崔少玄在人間前後二十三年。她走了以後，盧陲和崔恭都小心保藏著她留下的詩，一直向儒家、道家中高人求解，但是一直沒人能明曉。一直到了丙申年間，盧陲客居陝郡時果真遇到一位「琅琊先生」。這「琅琊先生」是個九疑道士，名叫王方古，祖先是琅琊人。他在遊華山後，途中在陝郡稍事停留。在這個時空，盧陲終於和他遇上了。

那晚盧陲和一些朋友聚會，王方古也在場，他們一起談詩飲酒聊天，談論到神仙之事。當時聚會中的人都很崇尚道德修養，也很重視修道提昇自己的境界，他們各自舉證一些奇異的事。此次聚會中人有好幾位[2] 都與盧陲的岳父崔恭有交情，多少聽說了崔少玄返回仙界的事情，就向盧陲細問。盧陲一聽到少玄的名字，掉下了眼淚，流露了心中憾恨，因為妻子所留下的詩根本沒人能明白。

當場「琅琊先生」聽到了，就請盧陲把那詩拿出來。他吟詠了一會兒，就懂得詩中的含意。他歎息說：「太無之化，金華大仙，也有傳給後學的。」這時座中之客都恭恭敬敬地請他解說，王方古一句一句解釋下來，流暢得像串珠，貫穿無斷，一說就是幾千言，將詩中含意解開了。

盧陲受命執筆，把「琅琊先生」講解的話全部記下來了，流傳後世，就是《少玄玄珠心鏡》，這本書，後學的人不少。

宇宙間果有神仙存在於不同的時空！古人悟性高，修道風盛，想要返回美好的神仙境界，偶然也有不同的神仙留下片羽、足跡展示給人。崔恭和女婿盧陲都是有心向佛、向道的人，崔恭的詩[3] 表了心跡。因為一心向道，所以才有機會和神仙交會，目睹了神跡、仙跡！更高的境界，等待著堅定修行、提高自己道德修養的人。

註釋

[1]崔恭《和張相公太原山亭懷古詩》吟：「高情樂閑放，寄跡山水中。朝霞鋪座右，虛白貯清風。……」
[2] 聚會中的殿中侍御史郭固、左拾遺齊推、右司馬韋宗卿、王建等人都是崔恭的舊交。
[3]見上 [1]。

資料來源：《少玄本傳》、《太平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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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愉悅